第 5 章
從院長辦公室出來,林陸已經完全接受自己失憶的事實。
他掰著手指頭算,「現在是2025年5月,我們是2019年元旦在一起的,那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六年半?」
聲音里透著滿滿的驚奇與興奮。
單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他正在想他要怎麼告訴林陸他們已經結婚,並且今天要離婚的事。
「可惜我忘了,」林陸惋惜道。
他覺得自己錯過了十個億,不,幾百個億。
「等等,」不知道想到什麼,他突然又興奮起來,眼睛也因此多了一份神采,「既然已經過去那麼久,那寶貝你是不是已經拿到Crown金獎?恭喜寶貝!」
不等單岑說話,他又接著道:「還有,我們的環球旅行是不是已經結束?去南極看企鵝了嗎?有沒有爬上珠穆朗瑪峰?」
單岑突然停下腳步。
「嗯?」林陸疑惑的跟著停下來,「怎麼了?」
單岑轉頭看過去。
大概是沒來得及整理,平時總是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有些微凌亂,一雙淺琥珀色的眼睛因為疑惑而半垂著,薄唇自然的翹起一點弧度。
因為身姿挺拔,鬆鬆垮垮的病號服套在他身上,硬是被他穿出了一種概念秀場的錯覺。
如果忽略剛剛的問題,僅從外表上看,單岑根本想不到這具成熟穩重的身體里,住著一個十七歲的靈魂。
或者說一個缺了六年記憶的靈魂。
環球旅行、看企鵝、爬珠峰、拿C獎,是他們在十七歲時許下的願望。
現在提起,恍如隔世。
單岑曾經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這些,現在看著幼稚,當時卻把它當成畢生追求的夢想。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句話,果然是對的。
他們一個都沒做到。
單岑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沒有環球旅行,沒有去看企鵝,也沒有去爬珠穆朗瑪峰,我…也沒有拿到美術Crown金獎。」
「啊?」林陸張大嘴,一臉的不敢置信,他喃喃,「怎麼會沒有?」
餘光注意到單岑已經走遠,他趕緊跟上去,問出了心中疑惑,「為什麼?」
沒有環球旅行和沒有爬珠峰他都可以理解,畢竟世事無常,但是,
他不敢置通道:「你怎麼可能沒拿到美術Crown金獎?」
單岑再次停下腳步。
「為什麼不可能?」他側目問道。
Crown獎是美術界的奧斯卡,三年舉辦一次,競爭人數眾多。
所以單岑好奇,林陸是哪裡來的自信,他一定可以拿到?
「當然是因為你的能力,」林陸說,「連程老師都說,只要你參加就能拿獎。」
他看著單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六年過去,單岑都沒有拿到那個宛如囊中之物的獎項。
「因為……」單岑的眸色閃了閃,他看向近在咫尺的病房門,抬步走過去,「我沒有參加。」
「啊?」林陸再次愣住,「為什麼沒參加?」
「我覺得你現在更需要了解的,是這幾年的工作。」單岑平靜道,「你現在是明夏的總裁。」
「可是……」林陸還想問什麼,單岑已經推開病房門。
正等在病房裡的寧棲站起身,「單少,林總。」
「這是你這幾年的助理,寧棲。」單岑給身後的人介紹,「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她。」
說完,他轉身往電梯走,「我去辦出院手續。」
等單岑的身影消失后,林陸才收回視線走進病房。
他掃了寧棲一眼,發現對方的外表和六年前相比,沒有太大變化。
寧棲是他爸培養的得力助手,也可以說是提前為他做的安排,現在當了他的助理一點也不奇怪。
但他還是問了一句,「你現在是我的助理?」
「是。」寧棲頷首。
「那我和單……」林陸的話戛然而止。
他的視線落在病床旁的柜子上,大紅色的封面,上面印著『結婚證』三個字。
心底隱隱冒出一個預感。
他伸手拿起,翻開。
果不其然。
大紅底的照片上,他和單岑都穿著白襯衫,肩膀貼著肩膀靠得很近,臉上都帶著盈盈笑意。
「我和單岑……結婚了?」他問道。
「是。」寧棲點頭。
她面上平靜,但內心卻疑惑,這麼重要的事情,單少沒說嗎?
得到證實,林陸卻依舊有些不敢相信。
他和單岑,竟然結婚了?
他剛剛追到手的寶貝,已經成了他的親親老婆?還是合法的那種?
卧槽!
林陸忍不住在心裡爆了句粗口,他覺得自己現在彷彿身在雲端,有些飄,需要下樓跑兩圈緩緩才行。
就在他思索要不要原地蹦幾下時,柜子上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他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屏保一看就是手機自帶的圖片,所以肯定不是他的。
他的手機屏幕除了單岑的照片,不做他想。
寧棲見狀,提醒道:「林總,是您的手機。」
林陸一征,他再次看過去,這次的視線是落在來電號碼上。
席睿?
這下林陸更不想接了,他這個表哥極其不靠譜,而且他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的關係怎麼樣。
大概是猜到林陸的想法,寧棲再次出聲提醒,「席律師現在是您的私人律師。」
聞言,林陸遲疑了一下,最後趕在電話自動掛斷前接起。
「怎麼樣?離完婚後是不是感覺空氣里都飄著自由的味道?」電話一接通,席睿就開門見山的問道。
林陸抓著電話的手指驀地收緊,「離婚?」
「對啊,」席睿疑惑,「你今早不是和單岑去離婚嗎?怎麼,事情不順利?他終於想起來要跟你分家產了?」
離婚?分家產?林陸低頭去看手裡的結婚證。
他先是確定封面的確是『結婚證』三個字,再確認裡面有沒有蓋離婚的戳。
當看到沒有時,他狠狠的鬆了口氣。
林陸覺得,他今天的心情就跟過山車一樣。
一分鐘前,他才剛剛拿到這個結婚證。
知道在他的記憶里剛剛追到手的寶貝已經變成了他的親親老婆,還是合法的那種。
他樂顛顛的準備開始幸福的婚後生活。
可是還沒等他高興完,他的表哥席睿就來告訴他,他今天出門,是因為要和單岑離婚。
林陸覺得,不是席睿瘋了,就是這個世界玄幻了。
席睿聽不到回答,『喂』了一聲。
林陸回過神,嗤笑道:「開什麼國際玩笑?我家寶貝那麼好,誰離婚誰傻子!」
說完『啪』一聲掛斷電話。
席睿的電話果然不能隨便接。
另一邊,席睿聽著聽筒里傳出的嘟嘟聲,只覺得莫名其妙,「還誰離婚誰傻子?說誰傻子呢?」也不知道當初是誰來找他寫的離婚協議。
他剛想再打回去問問怎麼回事,就先有電話打了進來。
席睿一看名字就馬不停蹄的點了接聽,「oh!baby,這麼著急找我,是不是想我啦?」
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席睿笑得見牙不見眼。
等他打完這一通差不多一個半小時的電話,早就把林陸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
另一邊,林陸掛斷電話后,臉上出現了短暫的茫然。
今天的衝擊有些大,先是一睜眼,時間到了六年後,然後得知自己已經和單岑結婚,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又被告知,他們要離婚了。
林陸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差點打哆嗦。
不是做夢。
他雖然否決了席睿的說法,但心底冒出的隱隱不安讓他意識到,離婚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
不然單岑對他的態度也不會那麼冷淡。
可是,為什麼?
林陸想不明白。
就像他剛剛說的,他家寶貝那麼好,誰離婚誰傻子。
所以,他到底為什麼要離婚?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抬頭看向寧棲。
寧棲也因為聽到了不得了的消息震驚得剛好抬頭。
寧棲:「……」
「如果您要問關於離婚的事情,我並不知情,不過……」
她從包里拿出一個平板遞過林陸,「裡面的內容或許可以給您答案。」
知道林陸可能失憶后,她就把這幾年的大事件和大項目列了出來。
林陸接過。
他坐到病床前的凳子上,按開平板。
剛剛看完第一條,林陸就已經如墜冰窟,渾身發冷。
上面說,他的父親在五年前的車禍中因為傷勢過重成了植物人,現在還躺在療養院里,而造成這一切的兇手——
是他名義上的二叔,林成翰。
林陸抓著平板的手指用力地手指節泛白,半垂著的眼眸裡布滿了隱忍的紅血絲,臉色更是沉得像是百年難遇的大風暴,黑雲洶湧、滿是煞氣,好似隨時可以將所近之物全部毀滅一樣。
半響,他抬起頭,眼裡的戾氣像是一把抵在脖子上的刀,稍不注意就會命喪黃泉,「你知道欺騙我的後果嗎?」
寧棲低著頭,如果細看的話,會發現她的腿肚子在微微發著抖,她咬緊牙關,「知道。」
其實在單岑說,有什麼都可以問她時,就說明寧棲可信。
但該有的質疑不能少,這是父親教他的。
林陸又盯著她看了一會才收回視線。
目光消失的那瞬間,寧棲彷彿聽到了壓在身上的巨石消失的聲音。
林陸重新看回平板,除了單岑車禍的那一條他多停留了一會之外,其餘都是一掃而過。
他放下平板,站起身走到窗邊。
窗外的陽光正好,和病房裡的陰霾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沉聲問:「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因為林成翰,所以才故意疏遠單岑,和他離婚?」
「是。」寧棲說,「這是最合理的猜測。」
最合理的猜測?
林陸譏諷的勾起嘴角,護不住自己喜歡的人,除了懦弱無能,他想不出別的形容詞。
怪不得單岑看他時的眼神那麼冷。
「單岑是不是不知道林成翰的事情?」林陸問。
以他對單岑的了解,如果對方知道,絕對不可能會答應離婚。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做了什麼讓單岑無法接受的事情。
「是。」寧棲證實,「單少並不知情。」因為林陸曾多次說過,這些事情絕對不能讓單岑知道。
沉默半響,林陸道:「我不知道自己結婚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要離婚。
他回身看向寧棲,眼裡沒有半點溫度,「我現在是單岑的男朋友,聽懂了嗎?」
寧棲脊背緊繃,點頭,「懂了。」
「想辦法讓我搬到單岑那裡住。」
「是。」
林陸轉回身。
他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眼神逐漸冷下來,
父親的仇要報,老婆也要追回來。
一個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