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縱論天下
雖是文人領兵，脫不了書卷氣，但獨孤雲的書房相較尋常文人多了些軍事氣息。(請記住www.56shuku.org)
一幅大唐輿圖，半卷半展地置於在書案上。
秦、渭兩州態勢線條墨跡未乾，可見是這老頭在自己到來之前，揮筆改動的。
李卓遠徵得他的同意，展開輿圖，做出蹙眉深思狀。
此時輿圖，自然不堪與後世精準詳細的全國地圖比擬，但各個方鎮是順是逆、周邊勢力範圍是敵是友，或圈或點做了不少標記。
顯然天下大事，盡在獨孤雲的胸中。
比起成天咿呀吟哦，如喪考妣的網路時代某些「文化人」，這老頭儼然是個棟樑之才啊！
「世伯雄震邊關，胸懷國勢，小侄感佩也！」
從輿圖上收回目光，李卓遠一本正經地長揖恭維。
「唉，賢侄，可否說來聽聽……」獨孤雲沒有得意之色，反倒顯得幾分急切。
李卓遠當然知道，這老頭急於知道些什麼。
卻慢條斯理地挪了挪輿圖，用指甲在兩處地方掐了幾道痕，隨後笑而不語。
「這，這……」
獨孤雲面色劇變——掐了痕迹的兩處，正是這隴右數州與京邑地。
以他的觀感，覺得眼前這個年少宗室成員，有入主長安之意。
一個把傳統禮教看得比性命還重的老官僚眼中，還有什麼比造反令他更為光火的？
「呵呵，世伯切勿擔心。」
李卓遠早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
一副淡然的樣兒笑笑，才繼續道，「小侄之意是，若定得渭、疊、宕數州，僅夠保障京畿不陷於賊手而已！」
「賢侄若保得京兆，往後當如何？問鼎中原？」
獨孤雲不愧是精明人，須臾之間便恢復沉穩心態，面帶譏諷地質問。(www.56shuku.org請記住我)
「問鼎中原易，振興大唐難。
「歷來梟雄偏好圖中原，圖得中原卻難以規復疆土。
「我欲為乎？不為也！」
李卓遠似乎自言自語，似乎又是在回答獨孤雲的疑問。
這是心裡話，也是大實話。趕著復興大唐，必用非常手段。
與其搞什麼「攘外必先安內」，耗個十年八年甚至更長時間跟中原、江南各處勢力廝殺。
不如任由由他們混著，自己一門心思規復西域、漠北疆土。
這一問一答，居然把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搞得像二人之間決定天下命運般。
登時書房內空氣都為之一窒，似乎凝固住時光。
「倘若大唐不測，西域、漠北數百年後才得以重歸華夏。
「世伯以為，小侄當逐鹿中原在先，還是規復疆土為要？」
李卓遠正色坦言，打破僵局。
「唉……」獨孤雲神情劇變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良久，才神情有些頹然地道，「賢侄有問鼎之心，老朽無意阻撓。惟定鼎中原與規復疆土二者間，當平復中原，積蓄國力以後徐圖……」
方才那一陣沉默，獨孤雲的內心猶如翻江倒海。
煌煌盛唐，自安史之亂后不復當年不說，連一國之君都拿捏在閹宦手中。
七朝君王閹豎立，誅長除賢擇幼帝，說大唐讀書人不痛心疾首，那是假的。
但是，百餘年來沒有哪個讀書人有那本事改觀，多半麻木了。
就是偶有雄心壯志，想要重振朝綱的，也就落個「甘露之變」的下場。
閹宦沒有除去，朝臣力量卻愈發日薄西山，如同奄奄一息的大唐一樣殘頹中哀吟。
只是，獨孤雲與其他浸淫禮教的正直文化人並無二致，對於謀逆之事幾位憤慨。
覺得放任一個哪怕是宗室成員挑戰皇權，都是大逆不道的事。
所以稍作沉吟，又道：「賢侄不欲先取中原，而是立志規復疆土，莫不是……」
什麼叫做老奸巨猾？這老頭滴溜溜著老眼等回復的神態就是！
「不瞞世伯，若小侄此番僥倖定得渭、疊、宕數州，往後又將黃巢人等擋於關外。
「必旋即揮師攻略西域、橫掃漠北，暫無問鼎之心。
「雖今上荒於嬉戲，卻也登基數年。
「若經過此番變故，能夠殫心竭慮平定匪患，恩澤大唐黎庶，小侄則無意取而代之。
「若依舊，則小侄規復西北疆土凱旋日，便是江山易主時！」
耐心是有限度的，李卓遠不再遮遮掩掩，淡淡然地把自己的想法拋出。
「呵，那黃賊自北向南，數十萬朝廷大軍莫能奈何！
「倘若北還作亂，寇擾都畿、關中，必是賊勢洶洶，從者甚眾。
「以潼關之險拒之，賢侄有此把握？」
獨孤雲似笑非笑，稍稍坐正身子，眯起一雙老眼打量著李卓遠。
那神態似乎在說：年輕人，別吹牛！
就是啊，編練家僕打得各部措手不及，算你走狗屎運，還惦記起天下來啦？
剛誇你能，你還裝大神了不是？
想當年，宿將哥舒翰、高仙芝、封常清，可都是帶著重兵隕落此關！
你個少不更事的皇室成員，要兵沒兵不說，處處還得受權宦、朝臣甚至豪強縉紳掣肘。
吐蕃諸部未掃清，動不得隴右道東部這些兵，拿什麼去守關？
「此種曲折，正是小侄拜會世伯之意！還望世伯鼎力相助！」
李卓遠滿臉笑意，一副死豬不怕開水談的德行。
「甚？」獨孤雲那個苦悶、吃驚啊！
換做現代說法：我老人家要是有那能耐，還不知道發揮出來，贏得身前身後名？
還輪得到你個潑皮無賴來裝神弄鬼？還鼎力相助，助你小子個大頭鬼！
人家高級文化人，粗話是不會的。
沉默是金的道理是懂得的，陰沉著臉，等聽下文。
「世伯不知人心可用乎？」
李卓遠沒給什麼下文，而是故作高深地搖頭晃腦。
以文化人姿態，從懷裡掏出幾張紙片，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早預料到，此次會面非三言兩語便能說個清楚。
已將一些可以用來交流的計劃，用蠅頭小楷羅列清楚，並配以生動的略圖。
獨孤雲狐疑地接過去，攤平在書案上看著。
越看越是驚詫，蒼老的雙手不住地顫抖，不時抬頭打量李卓遠。*潢色小說/class12/1.html
神情之間似乎疑心，這個看似少不更事的年輕宗室，會不會是某個政敵唆使來的。
意圖陷自己於謀逆境地，達到不為人知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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