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大爺和他過逝的老伴
在楊二奶奶身旁的那個虛影，正是去年才死去的二大娘，二大爺的老伴。
二大娘一身農村老人常見的灰色粗布中衣，頭上戴著一頂黑色虎頭帽子，粗如樹根的老手裡，拿著一根粗大的銀針，不時在罵罵咧咧的楊二奶奶腦袋上扎了一針。
周科跳著腳，向前走了幾步，到了二大爺身旁，「二大爺，你怎麼不攔著二大娘啊！」話一出口，周科才反應過來，二大娘已經死了。
「唉，阿科，你不知道，你二大爺我雖然有些能力，驅鬼捉鬼，可是那是我老伴啊，就算我出手，又能怎麼樣呢？」二大爺老臉頹廢，蹲在那裡，唉聲嘆氣了。
南邊，楊二奶奶身旁的二大娘看到蹲在地上的二大爺和周科，手中的銀針忽然在楊二奶奶腦袋上扎了一下，本來已經走過丁字路口，正繼續向東走了的楊二奶奶，立即轉了方向，向周科家衚衕走了進來。
遠處，在街上閑話的村裡的一些婦女和老人孩童，看楊二奶奶向著周家衚衕走過了，都紛紛圍了過來。
「阿科，前年你爸和我那老死的婆娘吵了一架，因為這個，我家婆娘到死了還惦記著要讓你家難看，我怕這次她借著楊二***嘴，真讓你們家難看了，阿科，你能不能……」
二大爺這次真的羞於啟口了，讓人家悶聲挨了罵，對於自己的要求，二大爺也有些不好開口。
聽了半天，晁俊和四猴也沒聽懂周科和二大爺在說什麼，看遠處的楊二奶奶越走越近，貌似罵人的聲音馬上要到了。
四猴一溜煙的，向北邊跑去了，晁俊也拉起樹枝，對著周科和周學說了一句，「你們兩個也趕緊跑吧，楊二奶奶可是誰都敢罵！」拉起樹枝，一溜煙的，也逃到家裡去了。
遠處，響起村人的議論聲，「這楊二奶奶和老周家沒怨那！怎麼罵到老周家門前邊去了？」
「呀嘿，我看老周家這次玄了，阿科他爸不在家，家裡就倆小子和西鳳在家，這次要是和老楊家干仗，老周家這次可要吃虧了！」
「呀，楊二四嫂的家門口了，我得去找人幫忙，振陽，去您大大爺，二大爺，三大爺家把你大娘都叫來，老楊家要罵到您四大娘家門口了！」
一個面孔黑黑的中年婦人，看著遠處的楊二奶奶，對身旁的一個孩子說了幾句，孩子飛快的向西去了，中年婦人卻是大踏步的，向著周科家門口，走了過來。
周科心底升起一絲欣慰，「有難同當，還是同族的人最可靠啊！」
「不對？」周科腦中忽然升起一絲疑問，「現在那群人理我起碼有了一千米遠，我怎麼能把他們說的話聽的清清楚楚！」
看著遠處走進的人群，周科腦門上升起一條黑線。
「哥，我們回去吧？」周學走上前幾步，在周科身旁說了，楊二奶奶凶神惡煞的樣子，確實有點滲人，周學確實有些怕了。
周科看了一眼遠處誠心看熱鬧的的人群，心底升起一絲急躁，「不能讓別人看笑話啊！」
「恩？」感受到胳膊下弟弟的肩膀有些顫抖，周科眉頭一皺，惱怒的看了一眼楊二奶奶，「二學，你先回去，我看看這老婆娘都能罵些什麼？」
周學看了一眼越走越近的楊二奶奶，小身子抖了又抖，不過口中卻是堅定的說了，「哥，咱們兩個一起回去。」
院子里，響起了周科老媽的呼喚聲，「阿科，二學，你們倆趕緊進來，別跟楊二奶奶鬥嘴，趕緊回來。」
二大爺感激的看了一眼老周家的院子，對周科和周學說了，「阿科，二學，你們倆回家吧，我看著這老婆，讓她能早走就早走。」
周科看了一眼眼光堅定的二弟，腦瓜一轉，漆黑眼珠四下看了一下，看到地上的幾個甜瓜，對弟弟說了，「二學，你把這幾個瓜拿進去，等會別讓那惡婆娘把瓜給我們弄壞了。」
看了一眼遠處在人群中慢慢走了過來的三高子，周科附著弟弟耳朵說了，「二學，三高子來了，你趕緊把瓜藏好去，要是讓他發現了，今天咱倆誰也別想逃過老媽一頓揍。」
二學虎頭虎腦的看了一眼遠處，看到人群中冒出的三高子的腦袋，放開周科，抓起地上的甜瓜，一溜煙的，跑進了院子。
「阿科，讓你爸出來，上次菜地里我就摘了你家幾根黃瓜，你爸就把我罵了一頓，你讓你爸出來，老娘今天要和他罵個夠。」
楊二奶**發披散，氣勢洶洶的。她身旁的二大娘在她頭上插了一下，楊二奶奶立即對著周科吼了。
周科看了一眼腦袋埋在褲襠里的二大爺，心中不禁冷笑了，「剛才還說讓這惡婆娘盡量早走，現在可好，看到這惡婆娘，連腦袋都埋到褲襠里去了，自己學了縮頭鴕鳥。」
周科惦著腳尖，向前走了一步，「我說二大娘，你這青天白日的出來害人，不怕天打五雷轟啊！回頭老天爺報應你，把你轟了灰飛煙滅，你後悔也晚了。」
楊二奶奶身旁，飄在空中的二大娘身子猛然一滯，手中拿著的鋼針，也落在了地上，本來四下亂看的目光，立時凝聚在了周科身上，「你能看到我？你竟然能看到我？」手指指著周科，二大娘驚恐的尖叫了。
被一個離地三尺飄著的虛影指著，周科小心眼裡確實有些發毛，要是二大娘不顧一切的撲了上來，自己這小身板，配合受了傷的腳底板，估計是跑也跑不掉啊！看了一眼在地上蹲著，猶如縮頭鴕鳥般的二大爺，周科長嘆一聲。
「二大娘，你好好的黃泉路你不走，非要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弄得不能轉世投胎，您老人家虧不虧啊？」周科心口胡謅了，實際上他也不大清楚，轉世投胎什麼的，不過看忘川河裡飄著的魂魄，轉世投胎應該是存在的。
二大娘慘慘白慘白的臉上忽然浮起一絲猙笑，「我的事要你管，我的事要你管！你個臭小子，跟你爹一個德性，摳門，小心眼，我就是要鬧，鬧得村子不得安生，你們都不舒服，我才高興，讓你們活著的時候欺負我，我讓你們不得安生，讓你們惹我，我讓你們惹我！」
二大娘離地三尺，來回飄著，頭髮豎了起來，死魚眼瞪得大大的，瞪著周科，惡狠狠的叫囂著。
周科膽怯的後退了一步，二大娘的這副神情，確實太滲人了，周科現在有些怕了，暗暗後悔剛才為何沒有跟著周學一塊回家躲了。
想到二弟，周科聽得身後一陣腳步聲，虎頭虎腦的周學拉著一根棍子，從院子里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喊了，「哥，哥，你別怕，我來幫你。」
雙手舉著棍子，周學站在周科身前，後背靠著周科，口中說了，「哥，哥，你別怕，她要是敢亂來，咱們倆揍他。」雖然口中說著揍他，不過周學腳下卻是有些發抖。
也不怪周學害怕，楊二奶奶披頭散髮，一身灰衣也是破破爛爛，透過遮在臉上的一綹一綹的頭髮空隙，還可以隱約看到臉上一條又一條的血跡，不要說周學這個小孩子，就是大人看了，心裡也會先怯了三分。
看到擋在身前的弟弟，周科心底忽然湧起一股豪氣，「二大娘，冤有頭，債有主，既然你來找我爸，父債子償，我是老大，你沖著我來就是了。」
周學有些愕然，不是楊二奶奶么，怎麼成了二大娘了！不過哥說是，那就是了。
飄在空中的二大娘嘿嘿笑了一聲，「嘿嘿，臭小子，別裝了，你現在怕是嚇得連褲子都尿濕了吧，嘿嘿，看到我的人，沒有不怕的，我們家死鬼老頭能看到我，可老娘我禍害了楊二這麼多天，他就不敢吭一聲，咦嘻嘻，你們哥倆，我今天就送你們哥倆歸西。」
二大娘說著，忽然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死魚眼看了一眼前面的周學，臉上帶著猙笑，飄向了周科兄弟，「我就先來嘗嘗這虎頭虎腦小子的血肉，這小子肯定好吃，嘿嘿！」
「不要！」周科忽然伸手，指著向前飄過來的二大娘，「你個臭婆娘，我打死你。」周科伸手，抓住了周學手中的棍子，向正向前走來的二大娘砸去。
「楊二奶奶在那呢，哥！」周學發出一聲疑惑的叫聲，不明白為何哥哥要拿了棍子砸空氣。
「嘭！」棍子穿過二大娘的身體，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周科瞪大了眼睛，看著逐漸逼近的二大娘，心裡只有了一個想法，「完了，打不著二大娘，這次要被她害死了！」
周科心裡焦急，不過他卻是沒有注意到，在自己頭頂，正緩緩灑下紅色光幕的生死簿，隨著周科心裡焦急程度的增加，生死簿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二大娘惡狠狠的，一臉兇相，死魚眼緊緊盯著周科身前的周學，緩緩的，飄了過來……
周科把周學拉在了身後，一臉緊張的看著越飄越近的二大娘，口中喊了，「你，你，你別過來，你個死婆娘，你別過來！二大爺，你，你婆娘要來害人了，二大爺。」周科實在害怕，頭也不敢低下，眼睛緊緊盯著飄了過來的二大娘。
二大爺如同把腦袋縮進了沙子的鴕鳥，腦袋埋在褲襠里，一言不發，完全沒有了往日驅鬼抓鬼的神勇模樣。
二大娘越飄越近，漸漸的，到了周科身前，二大娘垂在身側的雙手，也伸了出來，緩緩的，抓向了面前的周科，「臭小子，不用叫了，我家那死鬼老頭，是不敢對我出手的，嘻嘻！」
看著二大娘漸漸的五指，周科心裡一怕，本能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