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情話
許廷彥默然片刻,接著道:「我知道你曾歡喜著另個人,他陪你度過數年,你甘願與他吃糠咽菜,清貧度日,圖個兩情久長。可世事難料,命運多舛,你就是註定要和我牽絆在一起。既然如此,許桂音,你不能太偏心,這樣對我不公平!」
「我雖生於高戶,長在富貴,商海沉浮,看似風光無限,你以為我就堅不可摧么?我不是神仙,也是血肉之軀,食人間煙火,嘗七情六慾,許桂音,我也是要你心疼,要你憐惜,要你加倍對我好的,你不能捨棄我一走了之!」
嗓音喑啞落寞,伸手去扳桂音的肩膀,她順勢轉身,將臉埋進他熾熱的胸膛,雙手緊抱住他的悍腰。
許廷彥欣喜地俯首,去吻桂音頰腮,冰涼而潮濡,咸澀的味道,不曉得何時哭了,卻抑著不肯出聲,倔強的丫頭,明明就很歡喜他,根本放不下他。
繾綣舔舐她的淚水,再親吮朱唇,他強烈需索,她柔順迎抵,都有些迫不及待要證明什麼。
原是黑濃一團的房內,桂音的眼裡還噙著淚,卻能看清楚許廷彥閃閃發亮的眼眸,他的情話太甜蜜了,原來竟是這樣的愛她呀,她其實也愛他,沒他不行,之前逞強的話都是在騙自己,一面說一面聽著心碎的聲音。
沒有什麼比現在這般更好的了,他們彼此相愛。
「二老爺。」桂音被他下頜微糙的胡茬扎得發癢,忍不住笑起來,笑得許廷彥情動。
桂音瞬間清醒,「你不能。」
「為什麼不能?」許廷彥深吸一口氣,作勢又要親近。
「二老爺。」桂音伸手捂住自己潮紅的臉,「我有娃了。」
「會有娃的,今晚都給你。」許廷彥信心滿滿。
「已經有了!」桂音語氣急促:「大夫說三月內不能行房呢。」
「……」許廷彥怔了怔,連忙退開一點,再湊近桂音,撥開手指緊盯著她盤問:「什麼時候知道的?看得哪個大夫?幾個月了?」
桂音囁嚅:「十日前去鋪子時,順道去洋醫院查了查,說已有兩月余。」
「兩月余,十日前?不跟我說,你今兒還鬧著要離開?」許廷彥濃眉愈蹙愈緊,稍刻咬著牙根,「許桂音,你要活活氣死我是不是?」
「二老爺長命百歲。」桂音舔著臉拍他馬屁,見無果,只得伸長胳臂摟他脖頸。
她眼裡不由起了淚,「宅子里的規矩,姨奶奶生的子嗣要養在奶奶的名下。我不想也不甘願,更捨不得,我想日日見到他,可以抱著他,聽他喊我娘親,一刻也不分開。她們都說你將要迎娶謝小姐,在鋪子里她也默認了,能怎麼辦呢?我什麼也沒有了,只有這個孩子。」
許廷彥默了半晌,抬手替她擦乾眼淚,想起方才不知可有傷到,迅速穿衣趿鞋下地,「你好生躺著,我去請大夫來給你診脈。」
走到門口他又大步走返回來,朝桂音的嘴兒重重親一口,「還沒告訴你,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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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大半夜喧騰,馮氏本就睡得淺,睜開眼要茶吃,秦媽不曉沒聽清還是咋地,卻端了碗牛奶來,抿幾口,嘴裡起溫膩,皺起眉問:「出什麼事了?大半夜樓梯踩地咚咚響,跟打樁似的。」
秦媽笑道:「哎喲,奶奶還不知呢。」
「秦媽你老糊塗了,我要知會問你?」
秦媽每趟嚼碎嘴,總是這句做口頭禪,並無實質意義,看馮氏面露不悅,連忙道:「二老爺請大夫來診,說是二姨奶奶懷上了,唉喲,牛奶灑了!」
馮氏這才看見手裡的骨瓷碗已偏斜大半,牛奶白花花澆落在褥面那朵粉海棠上,不見嬌艷,只黏糊糊一團。
秦媽去拿乾淨的褥被來換,馮氏失魂落魄地下床站了會兒,取來衣穿戴周整,對鏡子重梳畢髮髻,才走出門,隨即在過道遇見謝芳,見她頭髮睡得起了毛、鬢角微翹,嘴裡說道:「二姨奶奶好福氣。」
馮氏視線落到她頸子紅痕處,冷哼一聲。
謝芳不安地斂起笑容,她為桂音高興,亦覺心裡空蕩蕩的。
趙媽恰端著銅盆子熱水過來,看到她們忙招呼:「喛,把大奶奶和大姨奶奶都吵醒起來了,實對不住。」雖是道歉,臉上卻喜氣洋洋。
「聽丫頭說二老爺回來和姨奶奶在拌嘴,我還想明早來勸勸呢。」謝芳撩起垂的散發挽到耳後。
「也不是了不得的事,二老爺從飯莊帶了條清蒸的鮒魚回來,姨奶奶不肯動筷子,就為這個鬥氣,跟兩個孩子似的。」趙媽興奮道:「卻原來是懷上了,可不嫌魚腥味重,不愛吃么!」
馮氏心不在焉地聽著,眼睛卻透過外間的窗朝里偷覷,許廷彥同個面生的年輕男人在短榻上說話,應是熟識,他坐的姿勢隨意,一條腿搭在另條腿的膝蓋處,赤銅色袍擺掀起,露出鴨卵青束腳褲及雪白的鞋底。
她數了窗三槅,仰長頸子再瞧,恰對上他的面龐,看上去很是愉悅,眉梢唇角掛笑,眼睛似墜入了星子,灼灼發亮,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她側身緊貼牆壁,腰間蹭著一片白灰,聽他說:「誰想桂音竟懷上,晚時還同她……確定無事么?」
「無大事,不過三月內二爺還是需謹慎,勿要太過心急。」那男人道:「你若不放心,我開個保胎的方子給你。」
「我能心急什麼!」許廷彥噙起嘴角,壓低聲音說了什麼,兩人都大笑起來。
小翠掀帘子探出頭來道:「二姨奶奶請呢!」
謝芳看向馮氏,馮氏略躊躇還是進了房。
房裡捻開了燈,白灼得發亮,映得床榻罩的帷帳泛起玫瑰紅,趙媽把一邊帳子勾上鎏金鉤,擰乾棉巾遞給桂音擦臉,小翠幾個搬來椅子到床邊,伺候馮氏和謝芳坐了。
謝芳握住桂音的手,迫不及待地問:「幾個月了?前日里看你嘔酸水,還以為是吃壞肚子。」
桂音抿起唇瓣,「有兩月余,我也以為吃壞肚子,沒經歷過,什麼都懵懵懂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