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章 雨色萬峰來

蘇小七離開后，顧北淵就在佛堂陪著梅妃吃酒，梅妃難得的好顏色，不禁讓顧北淵有些眷戀。

他許久沒感受到這種與阿娘在一起的溫暖了。

顧北淵心情極好，三杯兩盞間，他也有些醉了。

此時，宮女來報，「完顏小郡主求見。」

顧北淵想推拒的，梅妃卻說，這小郡主是來尋她的，顧北淵只好將人放了進來。

又說宮外。

黃衣女子回首，望向蘇小七時，疲憊的眸子溢出一些驚喜，「怎麼是你！你來上京了？」

蘇小七點頭，「對啊，來了許久了。」

秦可書不滿，「來了許久你都不來找我！上回也是，你竟然不告而別！」

蘇小七下車拉過她，「說來話長，我們先進去吧。」

凌風樓中，趙桂香今日不在，但掌柜的早就知道，明面老闆是趙桂香，實際上還是這蘇小七。

便差了小二客客氣氣地將人帶到包廂，並囑咐到，今日這桌客人無論點了什麼都是免費。

包廂里。

秦可書做驚恐神情，「你說啥，你就是近來傳的紅紅火火的太傅之女蘇小七！」

蘇小七乾笑兩聲，「對啊，我就是蘇小七。」

秦可書湊過來，「那你真的要嫁給祁王嗎？聽說他渾身帶毒呢！」

然後此女又顧自說到，「不過，嫁給毒王爺也比讓你嫁給太子好。」

蘇小七挑眉，「我為什麼要嫁給太子？」

與太子有婚約的不是秦可書嗎？

後者乾笑兩聲，「反正我就是感慨一下，就是可惜了這位郡王爺是個有毒的，以後就幸苦你了。」

蘇小七搖頭，「他已經痊癒了，是我給治好的，已經沒啥了。」

秦可書嘖嘖道，「你還真的會醫術啊！」

蘇小七白了一眼這女子，「在淮南的時候你不就知道嗎？」

「那時我以為你只是糊弄我的……」

「你爹呢，好些了嗎？」

初見秦可書時，這妮子就是為了火靈芝來的。

秦可書面上落下一抹憂傷，很快又被調整，女子大大咧咧地說道，「嗐，還是那樣……就是今日後再不是將軍了。」

蘇小七睜大眼睛，追問到，「為啥？」

這秦可書一臉為難，偏生蘇小七像是看不懂似的，並沒有循常那樣到可為止，「你是不是遇了難，你跟我說說，興許現在我能幫你。」

秦可書苦笑，「說來，我還欠你五十兩紋銀……」

想轉移話題？

蘇小七起身，「你若是不將我當朋友，那就不說吧。」

秦可書這才來拉蘇小七，「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會不將你當朋友，我們可是過命的交情，雖然差點死掉的是我。」

蘇小七是假裝生氣的，「其實，那日你怪我不告而別，我並非是故意，我也被卓瑤捉了起來，她捅了我兩刀，將我拋入河中，這才沒有與你道別……」

秦可書唏噓，「天啊，這樣說來，你也差點著了她的道！」

蘇小七之所以要跟她講卓瑤殺她的事，也是為了引起秦可書的共情，總之這能是秦可書對她降低警戒，她是真的想幫助秦可書的，但要是什麼都不知道，又怎麼幫助她呢？

蘇小七也想過，人家的事不願意說就不插手了，可是她見秦可書眼下的烏青，就實在不能視若無睹，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了。

秦可書深深嘆了口氣，才將事緩緩道來，「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麼，左右你救過我的性命，我們又有共同的敵人。」

見蘇小七聽得認真，秦可書又說到，「你還記得我來帶回的火靈芝嗎？」

蘇小七點頭，「你說是給你爹爹治病用的。」

雖然蘇小七覺得火靈芝沒什麼作用，但是僅僅是補補身體也是不錯的。

秦可書眼眶紅了，「可惜，那火靈芝並沒有用到我爹身上，就直接被人偷走了。」

蘇小七停了筷，看著秦可書。

秦可書含恨說到，「我知道是誰，可是我沒有證據，那人又有太子庇佑。」

「你說卓瑤？」

「要真是只是她偷的倒也罷了，我也還有其他法子拿回來，偏偏，真要拿這火靈芝的還不是她。」

「你是說太子？」

秦可書不語，只是咬著嘴唇，眼眶愈發的紅。

這事其實很好解決，蘇小七完全可以再給秦可書一株火靈芝，只是……這火靈芝確實沒啥作用啊。

蘇小七問道，「那你爹爹現在是什麼境況？」

秦可書含眶已久的淚水終於落下來，但神情還有些躲閃，「我爹爹他……因為就診不及時……現在已經癱瘓了，整日昏睡，身形一日更比一日虛弱……」

蘇小七知道秦可書說了謊，情況應該還要更糟，她也不拆穿。

但要是這樣，蘇小七也明白了，後面大興國難的時候，為什麼分明有個戰無不勝的將軍卻還無人扛大旗，原來如此，這位將軍已經遭人害了！

這事經不得仔細想，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誰做的事。

太子要葯人大軍為他建功立業，那總需要個機會，秦將軍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最大的阻絆，要是秦將軍上不了戰場，葯人大軍才有上戰場發揮作用的機會。

這淚落下來，秦可書就有些收不住，「我爹一倒台，皇上為了慰問我家，給了一個護國公的稱號，卻是不承襲的，要是我爹一走，膝下兒女以及這一大家子，就無可庇佑。我家完了啊……」

「你先前說我嫁給太子一事又是如何？」

「聽阿娘說來，皇後娘娘透露的，這京中風雲已變，完顏小郡主配給十一皇子，卓瑤原本配的是八皇子，而我只有一條路可選……我這沒有靠山的小姐，要麼和親，要麼嫁給哪家庶子……」

「怎麼會這樣，你與太子不是有婚約嗎？」

秦可書抽泣著，「這混蛋，唆使卓瑤搶了我的火靈芝，見我家沒了實權，就跟我把與我的婚約解除了，我是太子殿下退的婚，這上京哪家庶子敢娶我，我就只能選擇和親……」

蘇小七明白了，「不如，你帶我去看看你爹？興許我有法子？」

要是秦將軍好起來，定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的。

秦可書搖頭，「其實我們私下裡請了許多人，比如李天陽，比如……那位葯老，他們都說父親病入膏肓，毒入肺腑，已經是藥石無醫了……於是就在前幾日，父親已經去世了……」

連師父都說他藥石無醫？這得病的多厲害？中的多深的毒？

這麼一說，是秦可書沒止得住不小心說出口的，秦可書反應過來，生生止住了哭，有些尷尬地看著蘇小七，是在請求她千萬別將此事說出去。

蘇小七當然不會說。

但這秦將軍就這麼去世了？！

「小弟說，這事不能暴露，對外父親不能死，否則秦家就是……因此他借著帶父親遠外求醫的借口，已經將父親發喪了，而我今後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小弟的機會……」

秦可書抽抽，「其實，還有一個機會，一個庇佑我家的機會，只要我和親，只要我與大金和親……皇上會封我為公主，那我家也可得庇佑……」

若是事情真是這樣，蘇小七還真的沒什麼辦法，這是朝堂的事，而秦可書是被犧牲的棋子。

蘇小七沉吟半晌，問她，「你想逃嗎？我可以為你籌錢備馬，今後至少保你衣食無憂，只要你說不想和親！」

秦可書搖頭，「我走不得，我走了，我妹妹弟弟如何，還有我阿娘，境況更是糟的不行，我是長女，有自己的責任……」

那這樣蘇小七就真的沒辦法了……

蘇小七做夢都沒想到，她與秦可書再見時，那意氣風發的將軍家大小姐，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今日里，秦可書喝了許多梨花醉，因為她知曉，今日後，興許她就再也見不到蘇小七了。

於她爛醉時，蘇小七將她背在背上，一步步往國公府去的時候，蘇小七聽秦可書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要……要小心皇上啊……其實想要火靈芝的，是皇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