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鼠潮

坐在飛馳的突擊車上，望著身旁一身戎裝的軍人們，尹一忽然感到這一周以來前所未有的輕鬆，神經長時間保持高度緊張的他渾身一陣酸軟疲憊。曾經被生存思維強行壓制的飢餓，在這一刻也徹底釋放出來了，胃裡一陣陣回泛的酸水，拚命叫囂著自己最原始的慾望。

「哥！有吃的嗎？」

坐在對面，一位長相白凈俊朗的年輕軍官，友好的遞過自己的水壺和一份標準的軍用口糧。接過水壺和壓縮餅乾，尹一飛快的用微微顫抖你的手擰開壺蓋，一口氣幾乎喝掉了一半的水。然後慢慢撕開食品包裝袋，尹一將頭埋入其中，閉上雙眼悠長猛烈的聞嗅著那股令人錘鍊的香氣。良久，這才用顫抖的手，抓起一塊壓縮餅乾塞入嘴裡，慢慢的咀嚼起來。

「你多久沒吃東西了？」看著對食物如此渴望，滿臉享受的尹一，年輕軍官不禁好奇。

「從前天到現在，我只吃了幾條蚯蚓，喝了點泥巴水，勉強熬過來，你們再晚來一天，估計我餓也餓死了。」尹一神情淡然的舔了舔嘴角的餅乾屑，一塊壓縮餅乾，他吃的很慢，嚼的很細，似乎在享受這事物香氣充滿口腔直達味蕾的感覺。

聽到這裡，年輕軍官嘴角微微揚起，默不作聲的暗暗點了點頭，無疑對眼前這年齡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強大的毅力而震撼。

如果他是我的兵，一定會是一個優秀的士兵，這種能從屍山血海中掙扎著爬出來，一定會成為軍中精英，年輕軍官忍不住想著。

就在尹一陶醉在食物的香氣中的時候，從突擊車前座忽然傳來一陣驚叫：「所有人戒備，前面有情況。」

幾輛報廢的汽車，歪七豎八地橫攔在道路的盡頭。四頭身體修長，渾身灰棕色的毛髮柔順而油量，強健有力的四肢，蹬踩在橫亘在路中間的汽車上，猩紅血目閃著悠悠凶光死死盯著快速行駛而來的軍車，近兩寸長的獠牙掛著淡紅色的血水，身體低俯，發出嗚嗚的叫聲。

「是狼？」眾人疑惑。

「加大馬力，衝過去。」反應極快的上校，敏捷地將手中的m5g43架進車頂的射擊孔，朝前座的駕駛兵大聲命令著。

「……它們……它們……」聞言，緊握方向盤的士兵面有難色。傳統思想中，這些可都是被列入保護動物行列中的，士兵猶豫間，疾馳的車速也隱隱平緩下來。

上校一個虎躍跳上車內的機槍座，把槍口猛然甩向道路的側面，沖著有些猶豫的駕駛兵怒聲吼道：「不想死在這，就給我沖快點……」

這就是老兵和新人的區別。當頭棒喝之下，駕駛兵一個激靈。拼儘力氣狠狠踩下油門。在馬達震耳欲聾的轟鳴中，突擊車如同脫膛而出的炮彈，朝著百米開外的道口猛衝過去。

「這個你拿著。」年輕軍官將自己***手槍扔給尹一：「一會兒，估計無法顧及你，自己小心！」

尹一接過槍，「嘩啦」一聲拉開保險，面色凝重，微微點頭。這些變異生物的恐怖，他最知道。同樣他也懂得危險時刻，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的道理。

變異狼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它們朝前傾斜著身體，後肢微微弓曲，接著強健有力的大腿肌肉猛的發力，敏捷的身形便已帶著巨大的反蹬慣性，朝著各自鎖定的目標直撲而來。

「絕對不能讓它們靠近車身……」

怒吼聲中，機槍手飛快地操握住機槍的托柄，把一連串殺傷力巨大的子彈密集地發射出去。當即，在突擊車行進的正面方向，結成一道由死亡控制的熾火扇形。可這些變異狼，身形要比變異犬敏捷的太多，而且異常的狡猾，一排排彈幕掃去，卻被他們利用橫七豎八的報廢汽車做掩體，擋了過去。

「它們，還是我們了解的西北狼嗎？」如此矯捷的穿梭於各種障礙物之間，車內所有人不僅驚嘆道。

現在也只能利用子彈貫穿力道帶來的反滯作用，稍微遲緩對方攻擊的速度。然後，再尋找它們穿梭時的掩體漏洞，集中火力將其一舉滅殺，這是他們耗費幾梭子彈后總結出的經驗。

有了經驗和戰術，大口徑機槍子彈打在變異狼的身上，頓時爆開一個個狀如酒盅大小的粗大血洞。從外溢流淌而出的黑濃腥血里，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混雜於其中的散碎肉末和雪白骨片，最後才無力的倒了下去。

「小心上面……」未參與到戰鬥中的尹一率先發現了異樣。

幾乎是變異狼被消滅的一瞬間，數萬隻變異黑鼠從道路兩旁的民房內湧出，黑壓壓的一片。一群群的從樓房內向他們的車上瘋狂跳躍。

「彈幕攻擊，絕不能讓他們跳到車內……」

怒吼聲中，所有士兵們分站在敞蓬車廂的兩邊，用各自手中的武器拚命傾瀉著子彈，在車身周圍飛快地構築起一道綿密的彈幕。

尹一也被這一幕嚇住了，獸群他見過，可沒有見過這般瘋狂攻擊的變異黑鼠。手中的手槍此時就像個玩具，他也想參與戰鬥，奈何他只是看客。

數以萬計的變異黑鼠，如潮水般瘋狂的向戰車上飛撲，僅僅數十秒，地上就鋪滿了被子彈轟碎了得黑鼠肢體殘渣，空中爆裂開的屍體，噴濺出的血水更是如天空中下的血雨一般。

可即便是這樣，車頭彈幕無法完全覆蓋的地方，依然有成群的黑鼠撲來，即使一片片的從車身滑落，然後被碾成碎渣，已無法阻止他們的前仆後繼。

一瞬間，戰車的擋風玻璃便鋪滿了黑鼠，毫無視線的駕駛兵猛然狠踩一腳油門。風馳電掣般地從零亂的街道上直衝而過，想要通過速度將趴在車窗上的黑鼠甩掉，可沒有視線的他，只能左右的猛打著方向。

這一下，來得實在太過突然。車廂內毫無防備的士兵們紛紛被震得東倒西歪。來不及保持平衡，尹一更是被直接甩到一邊。只是，當他用手肘支撐著身體，跪爬著重新站起的時候。

車在加速的同時也衝出了小鎮的街口，而東倒西歪的士兵們無法持續射擊來組成的彈幕，彈幕小時的一瞬間，一群群變異黑鼠從天而降，車廂內瞬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聲。沒有恢復視線的駕駛兵，依然將油門猛踩道底，劇烈搖晃下，撞破路邊的護欄，衝下了路邊的懸崖，一瞬間除了駕駛室內的士兵，所有人都從車險內飛了出來，包括飛入的變異黑鼠。

懸崖之下是一條通往地下的暗河，河有多長，有多深，生活在這近十八年的尹一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裡的水冰冷刺骨。

「還是要死了嗎？」耳邊呼嘯的風吹起過耳的長發，尹一默默閉上雙眼，一行清淚滑出眼角，消失在懸崖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