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抱歉,我只是一隻雞

1.抱歉,我只是一隻雞

有關陳諾那些年情愫的白描就此擱筆,可能是雲淡風也輕了。陳諾不甚清楚的一個問題是,鮮花為何插在牛糞上?左右尋思的結論是,牛糞,狗屎都不如。除了這個結論,陳諾是一無所獲。乾脆就放任他天馬行空地思考,終不得善果地抱怨。他索性干起了翻閱一本名為《陌生的哲學》的書籍的勾當,企圖蛛絲馬跡到一條明朗的線索。再返至這片工業區上,這片工業區上從來都不乏好的故事,這些故事是賞賜給善良的人們,讓他們單純地哀怨,又或愚昧地懷念。總之,這些泛泛而談的概述,價值類似於痴人說夢話。痴人說的夢話動聽,容易引導人們的肺腑翻滾,再跌宕再沸騰。順理成章就感人肺腑了。我如此邏輯地分析的一個原因是,一個敘述者該有的職業操守是尊重事實的本相。另外,我想點上一支煙,熏陶我的肺腑。所有吞吐的煙圈最後都成了過眼雲煙,一縷青絲。貪圖一個不至於過分糟糕的故事,為了紀念這稍縱即逝的人間煙火。故事就開門見山地走,沒有峰迴路轉,不刻意跌宕起伏,汩汩地流水開來。盧秦,這片工業區上出賣勞動力的青年。憑良心講,算不上出賣,只是現有國情下,不合理買賣中的一筆。盧秦在我回歸這片工業區的第一天,就拉上我喝酒。盧秦酒量甚好,為人活潑開朗,常常把握不好自己的個性,於是呈現的客觀現象是,稀少有人讀懂他的憂鬱與不安。盧秦打算戒煙,戒煙向來只缺少一個合理的理由,一旦理由充分,戒煙的事自然水到渠成。這個合理的理由是,盧秦為懷念一個編號33的女孩,他決定戒煙三十三天。盧秦懷念的女孩來自於天寒地凍的西北荒原,那裡時常有狼群的出沒。女孩名叫翠翠,她並非沈從文筆下溫婉多情的翠翠。《邊城》中的翠翠是一份美好希翼的縮影,而來自西北荒原的翠翠,活生生地存在過這片工業區上。翠翠是個好看的姑娘,細緻的眉,彎出了一道弧形恰到好處,如同柳梢,靈氣充沛的眼睛,圓得像每個月份中十五的月亮。反正這樣的翠翠,盧秦很喜歡。恨不得將她的一顰一笑刀刻在最貼近心臟的位置,這種魯莽且天真的構想,管「刻骨銘心」修飾是再恰當不過的。刻骨銘心的事,盧秦沒勇氣實踐。盧秦基本上是個稱職的成熟青年。他追求翠翠所花費的一番心思可以佐證。當初盧秦只是見了翠翠一眼,便不敢再忘。情人眼裡出西施的驗證發生在盧秦身上。翠翠的個性是有些小憂鬱、小哀傷的,不愛搭理人。翠翠不愛搭理的人是排除盧秦的,因為盧秦不安分,不能承受安靜,躁動。這讓盧秦原本就躁動的心,分外不安。依照盧秦的思維模式,這是翠翠暗語般的變相挑逗。我向來佩服盧秦不著邊際的想象,這些想象讓他的生活總是飽滿著無限可能。盧秦見翠翠第一眼的場景,布置在這片工業區上一間簡陋的嗨廳里,當時是夜晚九點左右。嗨廳中,喧鬧的音樂似乎預示著人們,蠢蠢欲動的每個小心思,都應該被膨脹。當中搖擺著昏暗的光成了魅惑人性的線條,刺激人們每根緊繃又或木訥的神經。盧秦之所以將當晚背景闡述得風格迥異,除了翠翠娉婷婀娜的姿態節奏感強地晃動,令他魂不守舍、六神無主外,別無其他原由可以解釋。盧秦的人生從這一刻起,相信愛,相信一見鍾情,相信這個荒謬世界的發展是有客觀規律的,且可以有跡可循。翠翠給盧秦的第一印象是個妄相,很狂妄的假相。後來的翠翠,讓盧秦印象為,沒根的蒲公英,偏偏執著風中搖曳的姿態。翠翠這樣的女子,來自有狼群出沒的西北荒原,最後卻走失在風塵。盧秦臉皮原本不薄,搭訕姑娘的技藝早已熟能生巧。盧秦搭上翠翠的第一句話是,你信不信一見鍾情?嘈雜音樂聲的重重障礙,沒演變成他跟她的阻礙。謄寫好劇本的孽緣,打此開始。翠翠洒脫的聲音繞樑著粗陋的嗨廳,請我喝酒。翠翠酒量不濟,當晚卻喝了很多酒。照常理分析,盧秦應該慶幸,他不掩飾也不壓抑人性中的邪惡面,不拿道德與規矩束縛自己。他給自己人品的定位,不可能是正人君子。打包醉得不醒人事的翠翠,回到自個租賃的單間。按常理髮展,盧秦下一步動作,便是消費翠翠。愛情,原本就不在常理之中,否則又怎麼可能發於情止於禮。盧秦強忍著熄滅了翠翠帶給他的**,自打懂事後,頭一次做了回正人君子。盧秦隱約意識到,眼前卧他床榻的女子,不論來時的路,可有不光彩,他都來不及介意,他將會勢不可擋地愛上她。次日,第一縷晨曦,打窗口的縫隙促醒了翠翠的夢魘。夢裡,她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一直奔跑在涼颼的黑夜,身後有成群的飢餓的狼。她唯一的認知是,她要活著就必須不停地奔跑,往前跑,無路可退。她始終不能擺脫淪落為獵物的悲催命運。不可否認,這是翠翠睡得最安穩的一宿,沒有業務纏身,不需要杯觥交錯的應酬。翠翠腦袋沉重,思路很清晰。眼前的這個男人,趴在床的邊沿睡著的盧秦,給了她厚實的尊敬。翠翠僅當在黑暗延伸得漫無邊際的夜的驚慌的路上,短暫的休憩。哪怕饑寒交迫,她要活命,就得疲於落跑。翠翠對生命的認可很局限,她對未來的規劃也很局限,大概就是亡命天涯。容不得翠翠多做思考,盧秦也已清醒。揉了片刻惺忪的睡眼,順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問翠翠,你醒了啊?翠翠狂妄的假象褪去,返璞歸真的本相流露。舉手投足間都略帶羞怯,羞怯地問盧秦要了一支煙。層疊的煙圈在盧秦的單間瀰漫開來,這氛圍和諧又溫暖。盧秦不忍打破這可貴的氛圍。所以翠翠破碎了這份默契,她問,你叫什麼?我叫盧秦,你呢?我在帝豪夜總會的編號是33。翠翠一支煙吸允完畢后,起身離開,她要奔跑。翠翠離開盧秦單間的背影還未龜縮成一個模糊的點時,盧秦竭力地呼喚著,你的尊姓大名呢?反饋回一聲乾脆的聲音,翠翠。沒有告別,沒有噓寒問暖,唯一叫盧秦欣喜的是,她名叫翠翠,在帝豪夜總會工作,編號33。身為成熟青年的盧秦,需要理清自己的思緒,理性地趨利避害。不可置疑,翠翠的工作性質,可以通俗地歸納為吃青春飯,這種工作經驗並不利於她將來的職業規劃。同樣不可以質疑的是,翠翠好看的容顏,始終鑲嵌在他的記憶里,這種記憶讓他溫暖,也疑惑。盧秦糾纏過許多女子,大多數容顏姣好,單單唯獨翠翠讓他寢食難安,日思夜想。些許個夢裡,翠翠靈氣得如同每個月里十五的月亮的眼睛,總有一彎清澈見底的憂傷,叫盧秦委實心疼。工資結算的某日,盧秦戶口上多了三千五。盧秦的第一個念頭是,帝豪夜總會有個叫翠翠的女子,編號33。帝豪夜總會的消費,還算照顧這片工業區上的人們。節假日都帶促銷活動。經打聽,帝豪夜總會中,編號為33的工作者,門庭冷落,車馬稀疏。原因是,她的工作態度惡劣,不反抗也不順從。盧秦點了33,這是翠翠三日來的第一單生意。簡陋包廂里,翠翠職業范地準備褪去衣褲,開始工作。盧秦阻止了這醜惡的交易。對翠翠說,你還記得我嗎?翠翠冷漠地點了頭。冷漠地應付所有生意,這是翠翠的經營之道。她認為,生命就該無休止地奔跑,無路可退。她的靈魂早就亡命天涯了。盧秦從未體驗過的緊張,也切實體驗到。緊張的盧秦,又對翠翠說,我想跟你在一起?翠翠笑了笑,這笑容滄桑又市儈。繼而回答,我們不是在一起了嗎?只要你有錢,隨時都歡迎你。我喜歡你。盧秦對翠翠言簡意賅的表白。你喜歡我的人,還是我的身體?翠翠的質問。你的眼睛,像十五的月亮一樣美。盧秦真實的回答。翠翠迂迴婉轉地告訴盧秦,這世界上有一種昆蟲,叫「飛蛾」,多在夜間活動,她們用整個生命的時間在等待一束光,如果幸運,這束光被她們等到了,她們就敢不顧一切地往上撲,縱然粉身碎骨。因為這對飛蛾意味著,她們漫長的黑夜終於結束了。這簡短的對白特傷感,盧秦是如此認為。為了填補這陣傷感,盧秦抽了一支煙。翠翠也要了一支。翠翠不知為何會跟不過邂逅一次的男人,訴說這些原本就好笑的無稽之談,也許是她在他這裡,平攤過皺褶的尊嚴。盧秦很正直地同翠翠義正言辭到,翠翠,我養你吧。翠翠輕蔑地又是一笑,蔑視的對象大約是自己。她說,抱歉,我只是一隻雞。翠翠是一隻雞,還是一隻不稱職的雞。盧秦接連幾宿未眠。他不眠的原因大抵是出於他不著邊際的想象。這世上,有一種擦肩而過,註定讓人流連忘返,手掌的紋路,也都生出糾纏不清的眷戀。盧秦並不勇敢,也不怯弱。從來獨立自主。只要感覺符合他的曲風,他的情調就會不偏不倚地起承轉合。盧秦整理好面容,衣冠楚楚地奔赴帝豪夜總會。他只企圖證明,嫖客也可以很紳士,所以雞,也可以出淤泥而不染,雞也有如蓮花聖潔的靈魂。翠翠正在接客。盧秦沒有醋意,可能他在意的是翠翠如滿月靈秀的雙眼,應該如蓮花聖潔的靈魂。半包煙的時間過後,打翠翠工作室,走出個已穿戴好衣服的中年男子,採用鄙夷的神情,對翠翠此次服務總結到,**連雞叫都不會,真浪費了***這張漂亮的臉蛋。盧秦莫名的惱怒,此刻的他,不允許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包括言語,證實翠翠是只雞的事實。一場干戈無可避免地於帝豪夜總會上演。盧秦行事的風格是,但凡理由充分,就會義無反顧地全力以赴。中年男子被毆打得尤為可憐,已手無縛雞之力,徹底失去戰鬥能力。圍觀的人漸漸密集起來,大多數只為湊個熱鬧。盧秦內心的表演**,被湊鬧的人群給挑逗起,化身成為正義拔刀相助的俠客,愈加拳腳相向,絲毫不覺疲憊。化解干戈的人是翠翠,翠翠推開了盧秦,她表情上,略帶三分少女的嬌羞,七分置身熱鬧風口的尷尬。中年男子被帝豪夜總會的管理人員攙扶起,好言安慰上,私人恩怨可以在外面放肆處理,關鍵別耽誤帝豪夜總會的正常營業。翠翠將盧秦拉扯一旁,略帶責怪地,輕聲細雨地質問,你為什麼打人?盧秦憤懣地手指指向狼狽不堪的中年男子,說,他說你是雞。密集的圍觀人群又熱鬧起來,當中夾雜的還有認為好笑的笑聲。盧秦此次並不打算以寡敵眾,沒勝算的仗他不幹。翠翠短暫的恍惚之後,很努力地陳述,我,我本來就是雞。盧秦此刻唯一的念頭是,給翠翠最結實的保護,讓她不在風塵里風餐露宿。盧秦牽著翠翠的手,離開這個囚禁翠翠如蓮花聖潔的靈魂的地獄。如果翠翠願意,盧秦想給她一個雖粗茶淡飯,但可以安心睡眠的居所,讓她不再顛沛流離不再風塵僕僕,會很負責任地告訴她,這是我們的家。帝豪夜總會的管理還算人性化,它們的盈利方式不過是為買賣雙方提供場所,性質類似於中介。他們並沒有阻攔翠翠提早下班。翠翠還是沒能逃脫需要一路奔跑的宿命,只是這一路上,她彷彿瞥見到一絲曙光,來自盧秦堅定的眼神。翠翠並不敢篤定,這束光值得她不顧一切地飛蛾撲火。對她而言,耀眼的這束光,意味著雨過天晴的彩虹。她甚是渴望擁抱這道彩虹,又怕只是海市蜃樓般的假象。畢竟,愛,在風塵女子的價值觀里,太奢侈了。翠翠終究是選擇與幸福萍水相逢,她封鎖的心是一座淚城。盧秦雀躍的汗水滴滴點點,都讓翠翠惋惜又動容。她懷念起十五六的自己,有個心儀的男孩,騎著單車,載著她穿梭在一條又一條放學后,夜行的路上。翠翠,相信我,我可以給你一個可以依靠的厚實肩膀。盧秦很認真地向翠翠承諾。抱歉,我只是一隻雞,我不配。翠翠強迫著眼眶中翻滾的淚水,不讓它絕提而出。我不介意,我是認真的。盧秦態度真摯,只是他始終不懂翠翠緊閉的心門處,存放的委屈與恐慌有多重。真的抱歉,我只是一隻雞。翠翠很感激盧秦在她漫無邊際的黑夜的路途上,為她點亮的一盞曙光。翠翠逃離開接近幸福的港灣,又是奔跑的姿態,她一直擺脫不了亡命天涯的宿命。盧秦不能細心辨別,習慣夜行的翠翠,奔跑在有狼群窮追堵截的路上,惶恐不安。幸福的光芒,過於耀眼,只會灼傷她。翠翠始終是離開了這片工業區,這片工業區上的帝豪夜總會,編號33的女子,不叫翠翠,是個風韻尤存的成熟女人。她對自己的生意,經營有道,過往的客人,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盧秦總會驀然憶起,那個編號33,名叫翠翠的女孩。她來時的路,盧秦並沒目睹,只是遍體鱗傷的她,一路上難免跌跌撞撞,卻還要艱難的步履蹣跚。盧秦為了紀念,更為了忘卻,帝豪夜總會編號33的女孩,決定戒煙三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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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秦風花雪月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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