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他們來就來了，與我們有什麼關係？」黛玉微微蹙眉疑惑地問道，還有心情開個玩笑，「難道姐姐這一次負責迎接使臣？」

「我自然不會負責迎接使臣，那是禮部的事。」夢曦無奈地看著黛玉，但沒多少責怪的意思，「聽聞這月氏國三皇子是個好色之徒，且男女不忌。雖然皇城腳下他未必敢做什麼，但是誰知道會不會色膽包天，暗地裡動手？」

「再者，這一次他來大有從我朝迎娶一位皇子妃回去的架勢，你和英蓮便更不能輕易露面。」

林如海看著夢曦，聽她說著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忽然就有些懷疑自己。

夢曦對英蓮黛玉叮囑完，一抬頭就看見林如海的樣子，她忽而朝林如海道：「爹，這一次要不是皇爺爺告訴我這件事，我恐怕也不知道。您說，我這次該送些什麼東西給皇爺爺好？」

林如海恍然回神，聽見夢曦的話，心思幾度環轉：「聖人平日喜歡收集古畫，我書房裡有一幅伯牙鼓琴卷，聖人許是會喜歡，等會兒你來取了送過去。」

聖人知道的必然是比他們多的，能提前知曉此事並告訴夢曦，也很正常。

他頗有些自欺欺人的想著。

女兒比父親還要厲害，他其實是不想的，那意味著他沒能力保護自己的妻兒，他也很無奈。

此後幾日，夢曦當真將夏先生與陸大家請回來，安排了居所讓黛玉她們就近學習。

果不其然，不過三日功夫，那些月氏國使臣就略顯招搖地來了。

但因為還有十日便是除夕，陛下將他們安排在宮中住下，但並未刻意限制他們的自由。

十日後，除夕夜宴。

往日這場宴會，陛下只會邀請皇室宗親和幾個親近的大臣參加，後宮妃嬪也會出席，可算作家宴。

今日因為月氏國的使臣，都中那些品級達標的大臣不得不拖家帶口地進宮參加宴會。

一些不明所以的大臣知道月氏國三皇子是來聯姻的，還特意讓自家最優秀的幾個女兒打扮得耀眼灼目。

一時滿殿繁花似錦，格外美麗。

今日黛玉英蓮的妝容由夢曦親自操刀，她並未刻意將她們打扮得多醜陋，只是略修改了一些小細節，便讓兩個平時姣美耀目的女孩兒平白多了幾分黯淡，在那群花兒一般的貴女中間很是不起眼。

男女分席而坐，夢曦因身份特殊，不得不與母親妹妹分開，賈敏帶著兩個女孩兒都進去了許久，夢曦才與太上皇一起慢悠悠地過來。

等到皇上也過來了，百官齊賀。

月氏國三皇子也趁此機會進獻寶物。

「參見陛下。」月氏國皇子生得人模人樣，面容深刻俊美，引得那些夫人貴女頻頻看向他，「祝願陛下新歲吉祥安康、國泰民安。」

許多使臣抬著箱子進來，打開后不少珠寶玉石展示在人前。

「月氏國希望能一直與大寧修好，除了之前的那些寶物，還欲將月氏國最耀眼的明珠贈予陛下，希望陛下能呵護愛護她。」他才說完，一個蒙著面紗、只露出一雙嫵媚多情雙眼的高挑女子被四個侍女簇擁著進來，裊裊款款地行了一禮。

那女子淡紫色的面紗，偶爾有風吹過，露出女子白皙細嫩的肌膚。

滿堂寂靜。

這大過年的，一來送一個美人給陛下，大寧可沒有這樣的傳統。

「這位是？」

「這是在下的妹妹，她有一個大寧人的名字，叫做漓月。」三皇子恭敬道。

美麗神秘的女子上前一步，婉轉動人的聲音響起：「拜見陛下。」

夢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懶散地看著下面，偶爾思緒飄飛，漸漸地就沒聽見這些人在說什麼。

只是等她猛然回神時，月氏國三皇子獻禮的環節已經過去，那位美麗的少女取下面紗，坐在了月氏國三皇子身側。

夢曦正疑惑，很快就從身邊談論的兩位夫人口中聽到經過。

這位月氏國公主年方十六，陛下見她年紀與自己的女兒差不了多少，實在不好意思收下，便拒絕了納她為妃，反而答應替她選一個滿意的夫君。

月氏國這邊見狀，似乎也沒有非要將公主嫁進宮的意思，直接答應了。

一場除夕夜宴，就這麼過去了。

正月里，由於大寧習俗，並未有什麼事發生，各家各戶忙著治酒宴客，夢曦比旁人要更忙一些，時常宮中家裡兩頭跑。

尤其太上皇自從得到夢曦允許住進郡主府後，樂不思蜀，便是這過年的時候也不太想回宮，夢曦便得負起責任，每日按照陛下的吩咐把他送進宮又接出來。

由於她實在太忙，又不願怠慢了潤玉，所以，免不了每次出門之前回來之後都要去他那裡坐坐。

她倒也想讓潤玉直接與她母親弟弟妹妹們一起，可是黛玉似乎不喜歡潤玉，每次看見了都要面色不好，她勸了幾次都不管用，家中女眷多於兒郎，潤玉又是外男，很是不方便，便只能算了。

不過潤玉與林如海的關係倒是日益好起來，連夢曦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這日正月十二，夢曦送太上皇進宮，原該與前幾天一樣，送完就出宮做自己的事去，哪知道太后極力留她，她便沒能推拒成功，只能留下。

這會兒，除了太后，還有後宮妃嬪在座。

太后忽然道：「夢曦呀！我記得賢德妃是你母舅家的姐姐？」

「是。」夢曦輕輕點點頭。

周圍妃嬪的目光忍不住在賈元春與夢曦之間來回逡巡。

「怎麼就沒見你與她說過幾句話？」太后一副單純疑惑的樣子。

一旁的元春低眸順眼，靜靜地聽著太后與夢曦的對話，有些心驚。

「我帶著弟弟妹妹住進賈府時，元春姐姐早已入宮，兩人相處不多，自然也沒什麼閑話可聊。」夢曦看一眼太后，雖然說著兩人無話可談，可她喊的卻是比較親昵的姐姐，可見也沒有那麼生疏。

到底是她母親的侄女，看在賈敏的份上，她也願意給她幾分面子。

「是嗎？」太后笑笑，忽然又轉過去說起別的話題。

沒多久，那位月氏國的漓月公主來了，她近日在宮中行走，不知怎麼竟得了太后的眼緣，時常出入太後宮中。

她行完禮，目光繞著殿中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夢曦身上：「這位姐姐我竟沒見過！難道是陛下新納的妃子？」

她這一句話落，滿堂寂靜，都有些緊張地看著夢曦。

這種話若是傳了出去，恐怕被毀的不僅僅是郡主，還有整個林家。

夢曦嘴角的笑意未變，聲音卻是稍冷：「漓月公主，本郡主可還梳著未出閣的少女髮髻，不知公主哪裡看出本郡主已出閣？」

「再者，本郡主前幾日才過了十五歲生辰，比之公主還要小一歲，可當不得公主的姐姐。」

「對不起，我一時沒注意，沒看到！」小姑娘委屈又緊張地道歉，低著頭一副害怕的模樣，她本就生得漂亮，如今這樣更是惹人憐惜。只是她那模樣不似她得罪了夢曦，倒像是夢曦欺負了她。

「無妨。只是公主既然身有不適，便該早日求醫才對。」夢曦冷冷地看這單純美好的小姑娘一眼，不管是真單純還是假單蠢，她不喜歡有人用這麼一副單純可憐的樣子來欺負自己。

從來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兒！既然敢來招惹她，那就要承擔招惹她的代價！

「來人，去請太醫來，漓月公主眼睛有疾，他們竟也沒發現！實在失職！」夢曦朝身旁站著的嬤嬤道，那嬤嬤看一眼不遠處的太后，又看看微微笑著、目光冷冽的夢曦，到底是出去了。

漓月公主詫異地瞪大眼，這與她想的一點兒也不一樣！她隨即上前拉著夢曦的袖子：「這位姐姐，我沒生病！」

夢曦冷淡地抽回袖子，並不理會一旁目眥欲裂的漓月公主，看向已經走到門邊的嬤嬤：「漓月公主不僅眼睛出了問題，只怕耳朵與腦部都有問題，多請幾個太醫來！」

她轉過來，一雙眼平靜地看著漓月公主，忽然笑得更加燦爛：「公主放心，如今公主為我朝貴客，自然是不可怠慢的，既然身有不適，便不要強忍著不說，早早就醫才是正道。若是耽誤了，豈非更加嚴重？」

漓月公主與夢曦對上視線，忽然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忍不住就後退幾步。

太后見狀，似是有些不忍：「夢曦呀！漓月年紀小，你就不要與她計較了。」

夢曦聽到這話，忽然抬頭看向她：「太後娘娘這般喜歡漓月公主，便更該為她考慮才是，她眼睛、耳朵、腦部皆有疾，若是不早早醫治，日後越發嚴重可怎麼辦？」

「夢曦也是為漓月公主好，這才一發現就派人去請太醫來為她醫治。」

夢曦一口一個為漓月公主好，竟讓太后也不知該怎麼反駁，若是阻止她這樣做，難道是她意圖對漓月公主不利？

太后臉色微微發青，不再說話。

夢曦端起茶微微抿一口，低眸看著碧青的茶水。

她與太后不如與太上皇親近，自然也沒什麼感情，今日這一遭，只怕徹底得罪了她。可是那又如何？一個太后而已，身上沒有半點實權，並非陛下生母，對陛下又無撫養之恩，得罪便得罪了。

這屋子裡或站或坐的一群妃嬪，都有些敬佩地看著夢曦，她們就算有時候被太后整治得慘了，也不敢說什麼，因為她是太后，是長輩，光是孝道二字壓下來就讓她們必須聽話，這倒是她們頭一次看見太后被說得這麼憋屈。

太醫很快就來了，但是來了的也不只太醫。

月氏國三皇子竟也跟在後面直接進來，他一來就行禮，只是腰才彎下去，就聽到一個女子冷清的聲音響起。

「來人，將月氏國皇子請出去！」

滿座的妃嬪此時都是安靜地掩面而坐，身前都有帶來的貼身侍女擋著她們。

就連太后也是詫異地看著月氏國三皇子，一時都不知該怎麼把他請出去。

這外國使臣就算住在宮中也是不能進入後宮的，這位月氏國三皇子怎麼回事？他怎麼進來的？

這是所有人的想法。

因此，她們聽見夢曦冷淡又平靜的聲音響起時，不由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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