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天真

第496章 天真

盛嬈輕點了下頭,按薛崇所說,是要到了。

「那就好,不枉他為此執著成這樣,也幸而他沒有死不瞑目。」

盛嬈心裡微微泛澀,為眼前這個言笑晏晏的女子。

她低估了盛齊在謝淺淺心中的分量,那不是一句喜歡就能輕描淡寫帶過的。

謝淺淺明鏡似地彎了眼眸,略帶遺憾道:「既然盛齊知道了,我就不問了。」

盛嬈覺得謝淺淺話裡有話,盛齊還能還魂告訴她不成?換句話說,若盛齊不知道,她就問,然後呢?

盛嬈抓不住頭緒,便先問了眼前之事:「喜歡了,為何不主動?」

「為何啊……」謝淺淺水眸里的笑散了去,「因為我是謝家嫡女啊。」

她沒有沉鬱太久,很快又道:「我以為您清楚呢。」

盛嬈默然,她的確該清楚,盛齊不可能娶謝家嫡女,父皇在時不會允許,父皇駕崩后,盛齊羽翼已豐,也不會娶。

謝淺淺再多手段,怎麼掙扎,在皇權面前都不夠看。

就算謝淺淺脫離謝家,在盛齊眼裡也是陰謀。

謝淺淺看得透徹:「我沒有一個寵我如命的父親,若父親願意為我搏一搏,或許可以,但顯然父親只會將我推出去擋禍。」

「我對盛齊的執念並非一定要嫁他,我首先是謝淺淺,其次才是肖想盛齊的謝淺淺。」

「但駙馬給了機會,我就會抓住,駙馬讓我觸及盛齊之情,感激不盡。」

盛嬈困惑:「既然達成所願,何不珍惜?」

「因為我很壞啊。」謝淺淺自若地注視著孩子的睡顏,語調輕緩,「我從沒想過讓盛齊改邪歸正,即使前路是懸崖峭壁。」

盛嬈理解不了:「代價就是短短兩年,生死相隔?」

「原本贏的會是我們,不是嗎?」

直到此刻,謝淺淺才流露出些許怨氣,對盛嬈,對她自己,也對盛齊。

盛嬈語塞,要不是盛齊出乎意料的所為,此刻坐在這的會是盛齊。

「你想如何?」盛嬈緩過勁兒后問。

謝淺淺輕笑:「您還沒聽暗衛稟報吧?是我讓人動了駙馬的葯。」

盛嬈眼神一縮,審視著謝淺淺,她的確還沒讓人稟報。

在知道謝淺淺小產是假時,她懷疑過謝淺淺,在剛剛,她又一次起過疑心,但下意識否認了。

盛齊不會容許謝淺淺傷她。

她自信這件事和盛齊無關,猜想京城是不是還藏了什麼暗流……

「您既然寧赴慶國也不插手,想來是老天站在了我這?」謝淺淺的視線停留在盛嬈小腹上,玩味明顯。

盛嬈被謝淺淺的聲音帶回神兒,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怪本宮小看了你。」

「不是小看,是一刻都不曾在意,在您眼中,我就是個無名小卒,但凡您看我一眼,我不會得手。」

「的確。」盛嬈反應平淡,已無當初要讓罪魁禍首痛悔終身的決意,甚至除了疲憊再生不出其他心思。

謝淺淺不意外盛嬈的態度,她略帶嘲諷地問:「您覺得盛齊默許了?」

「是。」

謝淺淺神色涼了下去:「這也是盛齊偏執到死的緣由,您看似信任他,給他機會,實際卻是不信任的,盛齊最不能容忍的是這點。」

「哪怕您不會再全心全意待他,會猜忌算計他,起碼在心底深處,您該確確實實地給他留絲餘地。」

「怎麼留?」盛嬈有些可笑。

「像您對駙馬那樣,若我沒猜錯,駙馬也做過讓您不可原諒的事吧?您猜疑防備駙馬,但您打心底里始終相信駙馬。」

說到這,謝淺淺的語氣冷淡了下去:「駙馬有機會,為何盛齊不能?您以為他察覺不到?像我們這樣的人,最會觀人心啊。」

盛嬈一時說不出話,她一直以為她在給盛齊機會,但謝淺淺一針見血地告訴她,她沒有給過盛齊任何機會。

早在重生的那日,盛齊在她這就沒有機會了。

她給盛齊的機會建立在她對局勢的全然把握中,盛齊無論怎樣她都無所畏懼,給他機會能如何?

在今日之前,她沒能想明白這點。

盛嬈腦中放空,有種離開這的衝動,她預感謝淺淺接下來的話,不是她想聽的。

謝淺淺沒有給盛嬈逃避的機會,繼續道:「這次如果您有一刻不信任駙馬,就不會不管不顧,說到底是您太信任駙馬,信他能獨自解決。」

「不知駙馬可有讓您失望?站在我的立場,我對駙馬失望至極,他辜負了太多。」

盛嬈冷聲道:「三年而已,薛崇能憑一己之力擊潰燕國,本宮甚是滿意。」

「這裡頭您的功勞又佔了多少?」謝淺淺嘲諷地問。

「若非顧及本宮,他會更激進,擊潰燕國何需兩年,越城之戰也不需本宮插手,這一仗本宮是儘力,也儘力地制衡了薛家。

你為盛齊抱不平不必踩低薛崇,盛齊的死非他之過,如你所說,本宮的確偏愛薛崇,這也非他之過。」

盛嬈直戳謝淺淺的心事:「本宮為何寧信外人也不信盛齊,這要問他自己,本宮對他無愧無疚,你願意接受盛齊的所有,不代表本宮也願意。」

「痛不及己身,事不曉全部,言不能公正,何必開口。」

盛嬈寒冽道,該怎麼面對盛齊的死,由她自己決定,豈會由人強加。

謝淺淺被戳中痛處,神色依然自若:「您比我想象中還好強,也許不是駙馬平庸,是您的陰影太深了。」

「駙馬願意站在您的陰影下,盛齊不願,這也是緣由之一吧。」

盛嬈擰眉:「本宮為盛齊放下風花雪月,因他涉足權謀,他自己做錯了事,還想撇清後果?」

謝淺淺垂眸不語,盛嬈理解她,但不代表要接受。

「若你今日是為替盛齊出氣,讓本宮和駙馬生出嫌隙,餘生活在悔恨中,大可不必,本宮不會將人生虛度在無意義的事上,更不會為盛齊的錯負責。」

這話是對謝淺淺說的,也是對盛嬈自己說的。

薛崇只欠了她,也只有這一筆賬,別人也敢質疑薛崇?

「有事直說,今日之後不必再見,本宮會承認公主的身份,你的去留隨你。」盛嬈斂住脾氣,壓迫力十足地看著謝淺淺。

謝淺淺低著頭,眼睫遮住了那雙水潤的眸子,幾縷髮絲從她鬢角垂下,平添楚楚之態,她閉了閉眼,抬頭又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是我衝動了,回歸正題吧。」謝淺淺從容地理好鬢角,「先帝也好,您也好,任何人也好,都當盛齊心思深沉,沒有一個人正視過他。」

「他啊,天真極了。」謝淺淺輕聲道,眼神眷戀痴迷,水波如霧。

盛嬈甚感可笑,天真?盛齊?

縱然是她年少時,也不會這麼形容盛齊,一國太子,談何天真?

盛嬈的反應在謝淺淺意料之中,她無所謂地勾了勾唇角,既有看開了的釋然,也有淡淡的諷意。

她道:「在進宮前,我想盛齊會遷怒我,但他只是當我不存在,這讓我又驚喜又遺憾,我寧願他遷怒,這樣我才有機會。」

「我故意挑起後宮爭端,而如我所料,盛齊不會應付女人的花花腸子,有些反應讓我忍俊不禁。」

「他有無數種辦法一勞永逸,卻一個都想不起來,只會威脅,好笑吧?」

「後來啊,我借人之手得逞了,他這才想起來殺人,但後宮那種地方,有了希望,多的是前仆後繼的人。」

「我踏著掀起的風浪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用清白無辜的表象蒙蔽了他。」

說到這,謝淺淺不由一笑:「您說他是不是傻?要是我心懷不軌,他要怎麼辦?」

盛嬈無法回答,因為她和盛齊一樣,皆被謝淺淺的演技迷了眼。

後宮的事她有數,獨獨算漏了謝淺淺這號人。

如果謝淺淺不想,暗衛大概查不到謝淺淺頭上吧。

謝淺淺也沒有等盛嬈回答,繼續道:「於情於理,這一仗我支持盛齊,也是我推波助瀾。」

「我和盛齊都猜測薛崇有意扶持太子,因而我告訴盛齊,不如以『假』太子詐一詐薛崇,不費吹灰之力即可撥雲見日。」

「盛齊不屑一顧且震怒,奈何誘惑太大,最後還是失去了判斷,哪怕我的辦法荒誕非常,一戳就破。」

「盛齊以謝家滿門為要挾,讓我不能傷您,但謝家滿門與我何干?從一開始這就是場屬於我和盛齊的博弈。」

「我如願有了孩子,如願和福瑞瞞天過海,在盛齊眼皮底下留住了孩子,也如願地賭對了薛崇對您的用心。」

「其實在讓您置身事外這件事上,我沒有任何把握,賭的是人心和運氣,這兩樣哪一樣都飄忽不定,只不過我的目的不在此。」

「能不能阻攔您,會不會傷害您,您和駙馬會如何,我都不在乎,我想要個屬於我和盛齊的孩子,僅此而已,時至現在我仍不悔。」

「但我還是小看了先帝對您的溺寵,天子尚在,只聽天子之令的大軍竟那麼乾脆地聽命於您,何等的諷刺,您說盛齊錯了,何嘗不是被您逼的?」

謝淺淺十分坦白,語調輕淡平緩,如攜著朦朧煙雨,給人一種看似抬手可觸,卻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盛嬈不懂謝淺淺為何要說這些,隱瞞至死不是更好?是仗著她會看在盛齊的面子上,不予追究?

但盛嬈更在意的,是謝淺淺所說的盛齊並不知情,這讓她既輕鬆又難受。

輕鬆於這些和盛齊無關,難受於她真心實意地懷疑了盛齊。

盛齊並不知道謝淺淺會為他解釋,那麼,他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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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他俯首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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