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洞的雨傘

晶瑩的雨水淋濕了男人額前垂下的髮絲，滴落的水珠一點一點落在他的臉上，順著他稜角分明的臉廓流淌，滑下。

他一身考究的黑西裝也逐漸被雨水打濕，手機也掛滿了雨珠，可他像是渾然不覺，擦都沒擦一下。

就連玫瑰花都快被雨淋壞了。

這樣的情況，我也不可能視而不見，反正坐也是坐，索性就挨著他，把自己的傘分了一半給他。

男人依舊靜得悄無聲息，絲毫不為外界所動。

相較於喧囂的酒吧，他的這份安靜倒是令我覺得很舒服。

而且不知為何，看著他的樣子，我甚至還感到有些似曾相識。

可就是說不上來，腦子裡捕捉不到。

正所謂難得清靜好時光，我不想浪費了，就從包里拿出沒看完的小說看了起來，等雨停。

就這樣，在雨中，我靜靜地看著書，為他撐著傘，而他靜靜地看著手機。

中間隔著鮮艷欲滴的紅玫瑰與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儘管我們互相不認識，卻並不覺得多尷尬。

圍繞著我們的空氣格外靜謐。

耳邊只聽到雨落下「滴答滴答」的聲音。

時間慢慢流逝，雨逐漸變小。

忽然間，我感到身旁有動靜傳來，視線一轉過去，就看見男人倏然往旁邊挪了一大步，和我隔開距離。

他輕輕蹙著眉，似乎是真的才察覺到有我這麼個人存在，略有些怔愣地與我對視。

他的正臉比側臉更好看。

尤其一雙眼睛，眉骨高，眼窩深，就顯得格外深邃。

眸色也很特別，是很少見的琥珀色，有一種異域感，非常迷人。

只是流光內斂，無波無瀾地盯著我。

我把書合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道：「那個……剛才下大雨，你沒撐傘，叫你又沒反應，我就——」

話還沒說完，男人竟「唰」的一下站起來，淋著雨就走了。

腳步還很快，頗有幾分逃跑之感。

「喂！你的東西！」

我拿起他遺落下的花和巧克力禮盒追上去，攔下他，他卻驟然往後退了一步。

他很高大，目測身高一米九，我穿著高跟鞋還差他一個頭。

我上前幫他撐傘，可他立刻又往後退了一步，渾身似是充滿戒備，寧願站在雨中淋雨，也不讓我靠近他半步。

我頓時僵住。

人生頭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美貌：難道我長得很像壞人？

我將方才男生塞給我的傘連同其他兩樣東西一起遞給他，笑道：「給，我正好還有一把。」

男人微微低眸看著，眼神疏離寡淡，面色冷冷清清。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感覺下在他身上的不是雨，是雪。

那種感覺就彷彿是從冰雪國度靜靜踏來的冰雪王子，純白冷涼的雪都化在了他身上，與他融為了一體。

膚白貌美，冷若冰霜，很有味道。

緘默了好一會，他終於上前一步，伸出手，卻只接過我的傘。

緊接著，我聽到他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謝謝。」

聲音十分低沉悅耳，但毫無語調，冷冷冰冰，說完就走。

「還有花和巧克力！」我喊道。

男人稍稍回了下頭，淡漠地說：「給你了。」

我錯愕地望著他的背影。

真是奇怪的人。

看樣子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禮物都隨手一送了？

男人一口氣往前走了一大段，才停下，打開我的傘。

我正準備把他的東西放回原位，可下一秒，男人把傘撐開的一瞬，我驚得倒抽一口氣，原地懵逼！

只見那把傘的傘布上，居然全是破洞！

像被人當了靶子掃射過一樣，傘的一邊還是壞的，都外翻翹起來了，慘不忍睹。

男人僵立在那，盯著破傘看了幾秒，然後轉頭，有點匪夷所思地朝我望過來……

我急忙衝過去，先幫他擋住雨，這次他倒沒退開一步。

看著他手裡那把破傘，我不禁抬手捂眼，簡直不忍直視，汗顏至極！

更是氣得想把那罪魁禍揪出來一頓暴錘！

怪不得強行把這傘塞給我，原來是被我懟恨了來報仇的？

我竟然還傻乎乎的把它給了別人！

人生中的丟人時刻莫過於此。

「對不起啊！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故意的！這把傘其實也不是我的，是剛才有個人硬塞給我的，我真不知道它是破的！真是對不起！」

「這樣吧，您去哪裡？要不我送您一段吧？就當是給您賠禮了。」

相比我欲哭無淚的抱歉，男人倒是毫無波瀾，沉沉靜靜地把傘收了起來，聲調清冷地回道：「酒吧。」

我一愣，「對面的酒吧？」

男人淡淡地點了點頭。

「那麼巧？我正好順路，就讓我送您過去吧！真是非常抱歉……」

我用上了平日里飛航班的標準四十五度鞠躬禮儀。

男人又皺起了眉，靜靜地看著我。

除此之外，臉上再無其他表情。

靜默了一會，他從我手裡接過傘，換他來撐。

然後不忘把那把破傘還給了我。

我：「……」

其實從小花園到酒吧不過一百米都不到的直線距離。

但我卻感覺走得格外漫長。

尤其手上還多出了三樣原本不屬於我的東西。

而男人雖與我並排走著，但他始終與我保持著距離，和我之間空著一大塊地方，大得都可以再站個人。

我的傘也不大，他幾乎都遮著我，自己一大半身體仍然在傘外淋著雨。

這弄得我又怪不好意思的。

真沒看出來，表面那麼冷性情，倒還蠻會照顧女生。

「你進來點吧，都淋濕了。」我說。

「不用。」

冷冷淡淡的兩個字，從骨子裡透出一股疏離感。

我不禁頭上一滴汗。

「那……這個……你的花和巧克力……」

我遞過去，想把手裡的負擔解決掉。

男人瞥我一眼，「你不喜歡么？」

這個莫名的問題一下把我整愣了。

好在應變能力佳，我優雅一笑，一語雙關道：「我想，收到這份禮物的女孩，一定會很喜歡的。」

男人目視前方，一聲不吭。

只留給我一張側臉：俊美、蒼白又漠然。

臉上宛若寫著一句話：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

也完全不準備把東西接過去。

我只好滿頭黑線地繼續捧著。

今天已經夠倒霉了，怎麼還老碰上硬把東西塞給我的？

快到酒吧門口的時候，我望見段御走了出來。

帥氣俊朗的面容，瀟洒不羈的模樣，一身潮范十足的潮牌，總感覺和他特別搭。

段御亦是往我的方向望過來，忽然間，他瘋狂揮起了手，十分雀躍的樣子。

我自然而然以為他是在跟我揮手，可我卻聽到他激動地大喊了一聲：「嗨！連少！」

……連少？！

我定睛一瞧，竟發現段御原來是對著我身邊的男人狂揮手。

我頓時驚愕！

這個男人，竟然和段御認識？！

段御當然也看到了我，不過他看到我的一瞬間，揮手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臉上的表情也驟轉成了驚訝。

我和男人一起走到段御面前，段御用一種極其不敢置信的神情指著我們，連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們……怎麼……」

我把破傘狠狠朝他扔過去，怒道：「看看你那幫狐朋狗友的傑作！」

段御卻毫不在意，看也沒看那破傘一眼，視線反倒是落在了我手中的紅玫瑰和巧克力禮盒上。

他一挑眉，眼神倏然變得曖昧起來，在我和男人之間來迴流轉，玩味地說了句：「哎喲，不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