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五年前

聽到「空難」兩個字，楊光愣了愣，臉色微變：「空難？」?

「是啊，五年前博亞航空的空難，我很震驚，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聽連恩說起過，或許......他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你剛才說，你在連家做事有十年了，難道你也不知道嗎？」

我一邊說一邊細細觀察著楊光的反應，他儼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卻眼神閃爍看向了別處：「啊？我不知道啊。」

接著走了回去，低頭繼續切牛肉，又說：「以前我都是跟著二少爺的，平時只負責照顧他的生活，至於公司的事情，少爺們不說，我也就不知道了。」

「呵......」早已猜到他會用這樣的理由搪塞我，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但這場空難最詭異的地方就在於......」雙手環胸，目光直逼向他，我緩聲道：「我居然在黑匣子里的錄音里，聽到了連勛的聲音。」

楊光手上動作一滯。

「少奶奶，您在開玩笑吧？您一定是聽錯了。」他隨即用笑掩飾過去，驀然一轉身，動作略局促地去拿壁柜上的東西：「二少爺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會在墜毀的飛機上呢。」

「哦？我還沒說這場空難有沒有倖存者呢，你怎麼就這麼斷定不可能是連勛啊？」

楊光的手舉在了半空中，連同他臉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間凝結了。

他稍稍轉過頭，我只能看到他小半個側臉。

低垂著眼眸，神色靜默又凝重，似在沉吟著什麼。

至此，我也不再與他兜圈子，直接站起身，向他深深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他頓時被我突然的舉動整得措手不及：「少奶奶，您別——」

「楊光，如果你知道什麼，請你如實告訴我！」我抬起頭，用懇求的眼光望著他，語氣是難以控制的激烈與鄭重：「連恩這次去迪拜見了當年的空難調查小組，我去公司找他時正好撞見了，我聽得清清楚楚，那就是連勛的聲音！那就是連勛！」

「請你告訴我真相！這不僅僅是因為我現在也是連家的一員，我有權利知道！更因為，它事關我的丈夫！」

話音落下，空氣陷入了一片壓抑的沉寂。

楊光僵硬地撇開臉，漸漸皺緊的眉頭彰顯了此刻他內心的掙扎與糾結。

過了半晌，他無奈而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再次看向我時，又恢復了一貫的平和，平和地朝我微笑，平和地招呼我道：「少奶奶，您先坐下來。」

「西瓜汁喝完了，我給您倒杯茶，您慢慢地聽我說，好嗎？」

聽他這麼說，我的心情也稍微平復了一些，這一次總算沒有白來。

只是快要接近真相，又感到忐忑。

楊光再度轉身，為我泡起了茶。

奇怪的是，雖然他背對著我，令我看不清他泡茶的過程，但是我卻清楚地看見他拿出了兩個茶杯。

一黑，一白。

就這樣泡了兩杯茶放到我跟前，我突然有點不明所以。

看出我眼中的疑惑，楊光沒有說話，依舊淡淡地笑著。

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開口道：「我曾經聽說，雙胞胎雖然同為一個母體，但是受各種因素的影響，兩個孩子容易產生髮育以及基因遺傳差異的問題，可能會性格迥異，可能會一強一弱。大少爺和二少爺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大少爺在兩歲的時候還不會開口說話，結果就被查出患有輕型自閉症，而二少爺則是完全健康的孩子。」

「打從出生起，他們兄弟倆就特別親密。在知道哥哥患有先天疾病後，作為弟弟的二少爺反而更像是哥哥，時時刻刻都保護著大少爺。」

「兩兄弟形影不離，儘管性格截然不同，他們卻互相深愛著彼此，並且都熱愛著同一樣東西，那就是飛機。」

「可是，大少爺雖先天不足，卻智商超群。尤其對於飛機這方面，可謂是天賦異稟。他比別人都要聰明，幹什麼都比別人更出色優秀，越來越優秀，遠遠超過了二少爺。又因為是家中的長子，所以走到哪裡都是萬眾矚目的那一個。」

「很多人自然而然就會拿他們兩兄弟相互做比較，久而久之，二少爺就成了不出挑的小透明，從保護哥哥的弟弟，變成了旁人口中哥哥的跟屁蟲。」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他們兄弟倆的感情，二少爺也不曾嫉妒憎恨過大少爺。但是，二少爺他漸漸多了一份心思。」

「他不想一直活在大少爺的光環之下，他也想要那種光環，甚至想超越大少爺。」

他的眸光像是越過了我，凝望著遠方，顯得深沉而遙遠。

彷彿是在遙望著那流逝的蔥蘢歲月，眼中正鐫刻著一個個光陰的故事。

我的思緒彷彿也跟隨著他的話語，去到了很久以前。

看到了那時候的連恩與連勛。

「長大后，他們考了同一所大學，並且都成為了飛行員。可他們的差距還是太大了，大少爺輕輕鬆鬆就成了機長，而二少爺，花費了很大的努力才趕上大少爺。」

「當二少爺成為機長后，迫切地就想要證明自己的實力，於是有一次，在沒有任何飛行經驗的情況下，自告奮勇接下了一個飛行難度係數較大的高原航線。」

「大少爺得知后立刻阻止了他，堅決不准他飛。那是他們兄弟倆第一次吵得不可開交，誰也不肯讓步。」

「可惜二少爺太固執，甚至背著大少爺耍了手段，還是執飛了那次航班。等大少爺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說到這裡，楊光的眼眶紅了，黯然神傷低下了頭。

「沒想到......真的出了事，飛機墜毀了，一頭撞上喜馬拉雅山，事故的慘烈程度幾乎不會有生還的可能......」

「當年他們的父親就死於空難，二少爺又重蹈覆轍，這讓連家實在是無法承受，悲痛欲絕。連夫人在得知噩耗后，當場昏倒進了醫院，神志都不清了。」

「但是所有人仍期盼著會有奇迹發生，連老爺先是在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再動用了圈內的所有資源前往事故發生地點救援。

「可整整一個星期，救援隊只找到了一些破碎的屍體殘肢，儘管不是二少爺的，但也足以證明這場空難無人生還已成定數。」

「就在大家都準備放棄了的時候，在事故發生后的第八天......」楊光一抬眼看向我，眼神驟然發生了變化。

「二少爺突然回家了。」

我不禁大吃一驚：「回家了？！」

「是的，穿著一身機長的制服，渾身一塵不染、毫髮無傷地回家了。」

「......這......」?

「當時他對我們說，那天他還是聽了大少爺的話，和人換了班，所以並沒有上那架飛機。」

我皺起眉，只覺後背發涼，不由得問：「你信嗎？」

楊光不答，只是輕笑了一聲。

視線繼而落在了我面前的兩杯茶上，他伸手輕輕將它們推到了我手邊。

「少奶奶，茶快涼了，您先喝喝看，這兩杯茶的味道您更喜歡哪一杯？」

從一開始他好像就特別想讓我喝這兩杯茶，神情還很耐人尋味。

不知他用意何在，我便端起茶杯一一淺嘗。

回味過後，指了指白色的杯子：「我比較喜歡這杯，后味和另一杯比起來，沒有那麼苦。」

「是嗎？」楊光倏爾一挑眉，玩味地勾起嘴角。

「少奶奶，其實，這兩杯茶是一樣的。」

我當即怔住！

「我只是用了兩個不同的杯子泡而已，您下意識地就會認為，它們是兩杯不一樣的茶。」楊光拿起了杯子，一手一隻，悠悠地打量著，嘴角的笑意更深。

「所以，看上去截然不同的兩樣東西，本質往往是一樣的。」

「包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