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無臉見任何人
看著他這樣落淚，聽著他親口說出當年那場空難的情景......
時隔五年，所有的細節，所有的過程，所有的時間地點，連數字他仍然都記得那麼清楚深刻。
可想而知，那一字一句定似錯骨鋼刀，在他五臟六腑間翻滾攪動，令他痛不欲生。
我的心也跟著一起痛，卻只能在一旁強忍著，默不作聲。
然而，這件事他第一個說出口的對象竟然不是我，而是員力。
深沉如他，絕不可能對人輕易揭開自己的傷疤，輕易就把藏了那麼多年的秘密說出來。
敏銳如他，他這麼做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
甚至......是斷定了什麼！
員力依舊瞪著眼睛，獃獃地看著男人，雙眼早已憋得通紅。
洶湧的情感彷彿穿過了千萬年的時空隧道，全部化作他眼底越發波瀾的水光。顫動著，溢滿了，卻始終沒有下墜。
而是一個用力的吞咽，把它們全數吞進了肚子里。
男人緩緩鬆開了他的下巴，隨之垂眸輕扯了一下嘴角，牽出一絲無奈的、自嘲的苦笑。
壓抑靜默的空氣之中，連同彼此的呼吸聲都顯得格外清晰，清晰而又沉重。
男人漸漸收起了一時失控的情緒，再對員力開口時，語氣恢復了一貫的平靜與清冷——
「我的問題說完了，那麼，請你給我分析一下，這架G450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何明明應該往南，最後卻飛到了北面撞山？」
員力低著頭，不說話，也不看他。
「怎麼？你是回答不出，還是不敢回答？員、力。」男人又一次挑釁，尤其最後喚他的名字，一字一頓，語速極慢，就像是在深深地揣摩著它們的結構與含義。
這一聲令員力眼皮一顫，終於抬起頭重新看向男人。
他的神情變得冷然，水汪汪的眸光滿含倔強，與男人對視著。
緊接著，語氣十分疏離地開口道：「我確實回答不出，因為這個問題，本來就很有問題。」
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男人皺起眉，一歪頭：「怎麼說？」
「飛機墜毀的因素本身就有很多，首先是自然因素，失事最大的元兇就是惡劣的天氣；其次還有電磁波的干擾、飛鳥撞擊、劫機等等這些意外事故；又或者是飛機硬體故障，例如引擎故障、液壓失靈、油箱失靈、金屬疲勞等等；另外還可能是人為的操作失誤。」
「單單憑你剛才說的，無法做出任何的判斷，況且——」員力挑了下唇角，驟然反問道：「我又不在那架飛機上，我怎麼會知道？」
男人眸色陡然一沉，卻旋即勾起薄唇，玩味地抬眉：「那假設，就是人為的操作失誤呢？」
「你認為，機長當時都在幹嘛？說說看？」
員力也抬了抬眉，同樣玩味地回了過去：「他幹了什麼我不好說，但有一點很明確。」
「發生這樣的空難，即便機長他沒有粉身碎骨，也註定難辭其咎，從今以後，再也無臉見任何人。」
這話說得格外耐人咀嚼，尤其最後幾個字，令男人眸子一凝，整個臉龐都呈現出難以辨識的複雜之色。
神色幾番變換之後，男人忽而發出一聲輕笑，帶著刺骨的冷意。
「好啊......回答得真好啊......真是好一個無臉見任何人啊......」
員力垂下眼帘，再度避開了男人的目光，用沉默回應著一切。
濃密的睫毛將他眼中的光遮擋住，在那片濃濃的陰影之下，每一次的轉眸彷彿都包含著深深的憂傷。
這家店的上菜速度很快，須臾，美味佳肴已經一個個得上齊了。
最後是米飯——只見服務員直接捧了個電飯煲走到了我身邊，我瞬間傻了眼！
「不好意思啊小姐，今天我們的盆都用完了，這是剛煮好的飯，全部給你們哈，慢用哈！」
說罷，「啪」的一下那把電飯煲放到了桌上，成功驚動了兩個男人同時將視線轉向餐桌。
看著擺得滿滿的一桌子菜，不是酸的就是辣的，顏色幾乎是一片紅，還有那隻服務態度過於好的電飯煲，他們同時蹙眉朝我看了過來，微詫。
終於發現還有我這麼個人存在。
幸好這兩個鋼鐵直男並沒多想什麼，頂多只是覺得我食量驚人。
而員力突然間盯住了那道民國霸王兔，眼睛一下瞪大亮了！
「你最近......怎麼吃得那麼重口味啊？」男人匪夷所思地問我。
「天熱了吃點酸的辣的開胃啊！」我立馬開動起來，順便傲嬌地懟了他一句：「你管我！」
「但——」
「閉嘴！」
男人雙眸一眯，露出不悅的表情。
唇動了動，應該是想訓我凶了他，但終究是沒吭聲。
眼角不自覺地瞥了下員力，他忽然喃喃道：「有個人也和你一樣，特喜歡吃辣的，重口味的，還特喜歡——」
話還沒說完，員力已經拿起筷子伸向了那份民國霸王兔，二話不說夾起一塊肉就塞進了嘴裡。
男人一愣，然後嘴裡慢慢吐出了未說出的兩個字：「兔肉......」
食物所帶來的滿足感與幸福感頓時席捲而來，員力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眼，一聲舒爽的喟嘆：「啊......兔兔！真的是兔兔啊！」
「太美味了......我好久都沒吃兔子了！真真是人間最美味啊......」
說著，一口接著一口，吧唧吧唧根本停不下來。
這樣他還覺得不得勁，竟不客氣地把一盆全搬了過去。
又猛又急的，哪還有剛才和男人爭鋒相對的樣子，完全就變成了一隻憨憨吃貨，還是像好幾年都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似的。
男人眉頭緊鎖看著員力吃相，毫不掩飾的一臉嫌棄。
隨後，招手叫來了服務員：「再上一紮酸梅汁，常溫的。」
「你一下子吃那麼多辣，必須喝點酸梅汁解解辣。」男人對我說完，又瞟了眼狼吞虎咽的員力。
接著放輕了聲音，又對服務員吩咐了句：「再上一盤民國霸王兔。」
「等等！」我隨即叫住服務員，豎起三根手指：「上兩紮酸梅汁！哦不！三紮！」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