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目凝視
直到手機屏被擦得鋥亮,連恩才收起手帕。
可他並沒收起手機,我看他打開了遊戲,正好是我最近也在玩的第五人格。
不同的是,我喜歡玩求生者,而他玩的是監管者傑克。
我和他聊起來:「連先生也愛玩這個呀?」
「一般。」他進入遊戲,淡淡地回了句。
緊接著,開場就打出一個恐懼震懾,相當精準。
簡直是個高手。
「你打得很好啊,段位很高吧?」
「一般。」
又一個恐懼震懾。
我有點好奇。
他似乎很空閑,沒事就看看手機,玩玩遊戲。
那麼年輕,身邊的配置就如此豪華。
但他身上散發出的氣質絕不像那種無所事事的富二代。
「我猜,連先生是不是從事遊戲方面的工作?」我試探地問。
「不是。」
「那你是從事什麼工作呀?」
他又擰起眉。
隔了好久,才回我:「航空。」
我震驚了!
「那麼巧?我也是航空,我是祥瑞航空的空姐,你呢?」
「我不是。」
「……」
真是很會把天聊死。
道路兩旁的路燈掠過,明暗交替的燈光里,是他線條絕美的側顏。
淡漠的神情顯得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沒再出聲,靜靜地欣賞著他安靜美男子的模樣。
也正是他身上的這股安靜和清冷,特別吸引我。
只是想撩卻無從下手,這終究還是有點掃興。
我把頭靠在了車窗上。
看著窗外朦朦朧朧的雨景。
夜上海的霓虹在淅淅瀝瀝的雨中散發著落寞而柔美的光。
如童話般的夢幻,在迷人的眼界之中一幕一幕快速飄過。
眼神逐漸迷離。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間,出現了一座廢棄的工廠。
荒無人煙,雜草叢生。
不遠處一台破舊的密碼機,令我意識到原來自己進入了第五人格的夢境中。
很快,心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
我驚恐地回頭——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朝我逼近。
一身華麗的燕尾禮服,戴著面具和禮帽,外表儼然一位貴族紳士,可左手巨大的利爪卻散發著森森的死亡氣息。
是傑克!
我立馬轉身,拚命奔跑起來。
傑克緊緊追在身後,絲毫不停。
無盡的恐懼將我包圍。
心跳越演越烈。
耳畔只有寒風的呼嘯聲和我重重的喘息聲。
最後還是被逼至了死胡同,再也無路可逃。
我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苟延殘喘。
傑克卻靜靜地站在我面前,面具下的一雙眼睛凝視著我,遲遲沒有揮動利爪。
靜默了一會,他抬起手,緩緩摘下了面具。
剎那間,迷霧四起,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將身上的玫瑰手杖取下,俯身,遞給我。
鮮紅的花瓣隨風飄落,香氣陣陣撲鼻,伴隨著一道格外低沉又溫柔的聲音——
「玫瑰予你,愛予你。」
我驟然驚醒!
回到現實,車已經停下。
車內黑漆漆的,只有外頭昏暗的燈光照進來,分外寂靜。
我眯著眼,望向車窗外,自家小區熟悉的景象令我猛地一下坐起來!
一低頭,卻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被蓋上了一條大毛毯。
往身旁看去,連恩仍然坐在那裡,也睡著了。
雙手環胸,偏著頭,靠在椅背上,似乎睡得很沉。
我正想著要不要叫醒他,駕駛座的「小四眼」突然回頭,對我比了個手勢:「噓!」
「小四眼」轉身,湊近我,用很輕很輕但我能夠聽到的聲音,對我說:「丁小姐,請您不要說話,連總不喜歡吵鬧,更厭惡在安靜的時候聽到任何聲響。」
我愣了愣。
他怎麼知道我姓丁?
我湊上去,也用自己最輕的聲音,問:「請問怎麼稱呼您?」
「您可以叫我小白。」
「小白,我睡了多久?」
小白看了眼手錶,「大約兩個半小時。」
我傻了!
我以為自己只眯了一小會。
而從我家到市中心通暢的話連半小時都不需要,那……
「這車不會停了兩個小時吧?」
「是的。」
若不是被提醒說話聲音要輕,我差點就驚叫出聲!
「怎麼不叫醒我呀!」
「這……」
小白的視線望向連恩,欲言又止,然後轉回去了。
從他的眼神里,我猜測到了是怎麼回事。
微弱的暖色光線罩著連恩精緻的五官,柔和了他清清冷冷的面容。
可即便是睡著了,他身上那股子冷感氣場還是沒收斂,冷冷冰冰的讓人難以靠近,也完全不像是會做出溫柔舉動的人。
摸了摸身上的毛毯,溫暖柔軟的觸感,令我回想起剛才在雨中他為我撐傘的畫面,亦是紳士貼心。
我的心底一陣觸動。
究竟是不是他親手幫我蓋上的毛毯,我不知。
但他的內心或許真的不像表面那般冷漠。
輕輕地靠近他,輕輕地把毛毯蓋在了他身上。
我正欲收回手,手腕卻陡然被他一把握住。
我頓時錯愕,覺得動作已經很輕了,沒想到還是驚擾到了他。
他睜開琥珀色的眼眸,清冷的視線對上我。
「醒了?」
聲音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和沙啞,在寂靜的空間里格外好聽。
我呆愣愣地看著他的手。
他放開了我的手腕,坐直身子。
「嗯嗯,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睡著了,讓車停了那麼久……」我難為情道。
他看向窗外,冷冷淡淡道:「我沒等你,我也睡著了。」
「……」
這話聽上去怎麼有點欲蓋彌彰。
「那我走啦!謝——」
「門牌號碼。」他打斷我。
「啊?」
「住幾號樓。」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客氣地說:「沒事,我走兩步就到了。」
「幾號樓。」他重複,似乎很執意。
「...……再往前開,第一個口左轉,十號樓。」
車子又發動起來,最後在我家樓下停了下來。
小白下車,幫我打開了車門。
「謝謝你啊,今晚真是麻煩你了。」我對連恩笑道。
連恩瞥了瞥我,忽然拿起身上的毛毯遞過來,說:「帶走。」
我怔住。
那可是一條愛馬仕的毛毯,價格不菲。
我擺手拒絕:「這我不能收。」
「我不留別人用過的東西。」
好一股高貴冷艷的口氣。
緊接著,又把玫瑰花和巧克力遞過來,說:「拿走。」
真是被他激到,我傲嬌地回道:「我也不隨便接受別人的東西。」
連恩看向我,兩條好看的眉毛一蹙,「剛才的破傘呢?」
「……」
沒想到他突然又提起那把破傘,似乎是耿耿於懷。
我本想告訴他那把傘我是要扔掉的,但覺得那樣說會讓他誤以為我故意把不要的傘扔給他。
我只好再次解釋:「那是人家問我要微信硬塞給我的,我真不知道傘是破的!」
「你還是接受了。」
說完,冷硬地把三樣東西統統往我懷裡一塞,不容我拒絕。
我真有點惱羞成怒。
這還跟我杠上了?
我沒好氣地調侃道:「那人家塞給我傘是想要我微信,你塞給我那麼多東西,也是想要我微信?」
連恩的眼睛倏地轉向別處,悶聲不響。
這可是個要到聯繫方式的好機會,我接著說:「沒關係啊,那就加個微信吧,正好感謝你今天送我回家,下次我請你吃飯。」
連恩盯著某一處,默了許久后,回道:「我沒有微信。」
聲調冷淡,毫無情緒,是我聽過最離譜的借口。
不想加就直說嘛!
真是……
我撅嘴,嗔道:「算了,那我走咯,晚安。」
我把他的三樣東西全放回原位,一隻腳剛跨出車,身後卻傳來他低沉冷感的聲音——「丁婉然。」
我頓住,回頭。
連恩正靜靜地凝望著我,眼神依舊很冷,卻很深邃,很專註。
似一股靜謐的清流,緩緩融進了我的心頭。
四目相視,時間彷彿靜止,眼中只剩下彼此。
我以為他還要對我說什麼,等了半天沒下文,原來他只是喚我的名字。
我不太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喚我的名字,卻被他這個凝視一下子迷亂了心跳。
我壓制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小心臟,微笑著朝他點點頭,也喚了聲他的名字:「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