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一

三月廿一

沈月棠柳眉豎起,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子晉,又端起笑顏,拉過常嬈的手,輕聲安撫。

沈子晉不滿的瞪了回去,癟了癟嘴,卻沒有再多說話。

兄妹兩個自幼親近,作為兄長,沈子晉在外面犯渾,回到家裡,卻對這個親妹妹格外的偏疼。

旁人說話,他大多是左耳聽右耳出,唯獨碰上沈月棠的事情,他心裡再不情願,也不會在外人跟前,落了她的面子。

「你也偏她,小心這奸商把你賣了,到時候又哭鼻子,求著哥哥我去救你!」沈子晉道了句風涼話,吭哧兩聲,沒有離去,反倒是找了個椅子,歪屁股坐下。

沈月棠只當沒聽見,在常嬈面前和順的低下眉眼,閑話兩句,從懷裡拿出來一個紫檀木小盒子,一寸見方,薄銅嵌邊,用金銀雙色絲線纏了花紋,勾出招財進寶的紋飾,並無落鎖,只簡單的用日月卡扣斂起。

但看盒子的製造,就大略能猜的出來裡面放著什麼。

常嬈微微挪了腦袋,朝沈子晉方向,舒笑一眼,悠悠道:「夫君不過來瞧瞧么?」

沈子晉輕蔑發笑,抖著腳尖道:「哼,頭髮長見識短,紫檀的盒子你沒見過?就算是裡面裝滿了金元寶,爺也不和你搶!」

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再有錢又如何,瞧見一點兒好東西,就跟惡狗護食似的,恨不得刨個坑藏起來。

常嬈笑著收回目光,將手中的帕子在食指勾住,朝沈子晉的方向一指:「妹妹也瞧見了,你哥哥管的森嚴,裡面就是紫金子,嫂子也不敢收。」

沈月棠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疑惑的目光在小夫妻二人之間徘徊幾番,噗呲一下,就樂出了聲。

「哥哥嫂嫂的情致,我可不懂。」伸手落在盒子上,朝常嬈跟前推了推,「這是父親教我送來給嫂子的,便是推諉,也不該把難題往我身上堆。」

沈月棠狡黠的抬頭,與常嬈對視,順手揭開了日月卡扣,「日後,府里用度握在嫂子手裡,旁的不歸我管,胭脂水粉,我可全指望您了。」

小盒子里白絹鋪陳,兩柄銅鑰匙靜躺其中,長的是百結扣銅鎖樣式,黑漆斑駁的模樣,瞧著大略也知道是銀庫上的。稍短那柄是黃銅製成,多為近些年後宅庫房所用。

沒等常嬈開口,沈子晉頭一個就不依,三步並作兩步,大跨步的走上前來,一把將桌子上的盒子奪走,不分青紅皂白,指著常嬈的鼻子就罵。

「好你個小娼婦,怪不得你要往爺身上潑髒水!」他比了比手裡的盒子,裡頭的兩柄鑰匙磕在一起,發出清浖的聲響,「你演一場鬧劇,為的就是府里的掌家鑰匙!」

怪不得這些日子他事事順心,討銀子此次都成,王小五進府往來也順利的很,原是這小娼婦使好了詭計,惦記著闔府的大頭呢!

常嬈也不生氣,溫馴的望他一眼,再挪向一旁的小姑子,低著頭,不發一言。

沈子晉看夠了她裝腔作勢的樣子,手指頭往她額頭上戳,「你惡不噁心,這麼會演,你唱戲去啊,去做頭牌啊!想要銀子?把你這點兒演技本事拿出來,紅透了天了!」

沈月棠急忙起身,張開雙臂,把嫂子護在身後,「哥哥!你發什麼瘋!」

把府里管家的權利交給常嬈,是她跟父親兩個仔細商議過得決定。

這些年侯府內宅虧空,外面又各方原因落了債務,常嬈有本事,銀子方面棘手的事,於常家來說不過是洒洒水的功夫,反正日後家裡總要歸哥哥主事,倒不如早早的把府里中饋都交給常嬈。

或填補,或抹債,那也只是常嬈的事情。

她既嫁進了侯府,也該為家裡出力盡心,做點兒什麼才是。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常嬈攪成一團爛攤子擱著,日後她生子為母,也得為孩子考慮不是,拿了這管家的事由,他們沈家也能落個善待的好名聲。

只可惜,她這傻哥哥空長個子,不長腦子,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壞她好事,真真要氣死人!

沈月棠踮起腳尖,伸長了手臂,要去夠他手裡的盒子,沈子晉左推右搡,非要同她好好理論:「月棠,你別被她騙了,那小娼婦演技了得,她演我不成,連老頭子都被她給騙了……」

兄妹兩個在這邊你爭我奪,好不熱鬧。

常嬈看了一會兒,像是被沈子晉喋喋不休的惡語重傷,帕子在眼下沾了幾回,面色鬱郁,扶著身邊伺候的丫鬟。

嘆了口氣,起身邁入漫天混沌之中。

沈子晉見她走了,麻利的將裡面鑰匙拿走,空盒子撂在桌上:「盒子還你。」點指在沈月棠眉心輕輕戳了戳,「我是你親哥,還能害你不成?」

沈月棠朝空盒子里瞄了一眼,扯住他的衣袖追問:「鑰匙呢?你快還給我!」

盤算周全的計劃,兩句話就被大哥攪黃了,沈月棠心裡更氣,管家這事,是他們上趕著送給常嬈的,他不幫著說好話也就罷了,還要添亂!

「沈子晉!你能不能懂點兒事兒!除了吃酒逛花樓,做一件正經的也成啊!」沈月棠是真的動怒了,提高了音調,咬牙看他,聲音像是從喉嚨裡面擠出來似的,帶著隱忍的怒火。

「我不懂事?」沈子晉冷哼一聲,不屑道:「別忘了,這侯府以後是誰的!」

他是偏疼這唯一的親妹子,但不表就必須一忍再忍,什麼都得順著她的意思才行。

在那潑婦的事情上,誰也別想讓他推讓。

甩開沈月棠的手,沈子晉裹著怒意,也闊步離去。

身後傳來焦急的追問:「哥哥,你去哪兒?」聲音裡帶著濕潤的哽咽,像是哭了出來。

沈子晉握緊了手裡的鑰匙,抿了抿唇,心一橫,沒有回她,腳步繼續朝前。

才出二門,霧色蒙蒙里現出一抹桃紅,月季紫的對襟短襖,下穿逶迤絳色瑪瑙裙,裙擺處綴了兩三枚鈴鐺,腳步挪移間嘩鈴鈴作響,清脆悅耳。

聽見了鈴鐺聲,沈子晉臉上的顏色才稍稍緩和,一把將湊近眼前的女子摟進懷裡。

「天色不好,怎麼就一個人出來了?也不帶幾個丫鬟?」

他體貼的攏了攏她鬢邊散下的一縷碎發,在她臉上輕啄一口,細細端詳著她的嬌顏,雲鬢簪花,柳眉櫻唇,眉間繪出一朵細蕊芙蓉海棠花,被他一親,半張著小口,笑的勾魂奪魄。

這樣的美人,才配住在他的芙蓉苑裡。

「奴婢擔心旁人惹您生氣。」她握住他的大手,雙手捂住細細的道,「您生氣了,奴婢要心疼呢。」

有天色掩映,左右又沒有旁人在,寶嬋的膽子自然大了起來。

她一雙玉臂勾在沈子晉的脖頸之上,半吊著身子,在他耳邊淺聲,發出嬌俏的笑聲,輕輕拂上他的心弦。

石榴裙在霧色之中,被輕輕撩起,一雙吉祥胭脂色繡鞋探了出來,足尖落下,點在他的鞋面。

沈子晉眉眼舒笑,低低的嗔罵一句:「小妖精。」

他原是打算把鑰匙送到母親那裡,再鬧上一番,徹底掐斷那娼婦的念頭,眼下被寶嬋這麼一攔,也沒了正經心思。

他將手裡捂熱的鑰匙拿出來,塞在她胸前寶帶雙櫻交領處,順著那朦朧罅隙,兩把鑰匙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二人媚眼相視。

沈子晉欠身,將她打橫抱起,燕舞鶯啼,急匆匆往東廂房去。

才進角門,就與一寬厚的人影撞了個滿懷,沈子晉卷著寶嬋,七零八散的滾在門前的青磚地上,鑰匙從菱兜邊緣滑落,掉在了地上,恰落在那人影跟前。

沈子晉滿腹好興緻被人攪擾,頭也不抬就先罵道:「哪個不長眼的小雜碎,敢擋了你爺爺我的道!信不信老子……」

「……」

他倏地語塞,目光順著貼在臉頰的那柄明晃晃劍刃,朝上看去,嘴唇顫抖著,哆嗦的求饒:「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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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他上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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