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極樂仙宮 第一二九章 亦幻亦真(五)
一日傍晚時分,袁崇謀飯後去找郝道全閑談,誰知在郝道全的住處撲了個空,找到徐道成的住處,發現徐道成也不在。他見程道靈的住處也在附近,便順道找了過去。
袁崇謀還沒有進門,便聞到一股濃烈的丹藥氣息,只見屋中大堂上丹鼎生煙,鼎下爐火正旺,顯然程道靈正在開爐煉丹。
袁崇謀知道,天龍山以岐黃丹藥之術聞名於五山,天龍七聖既然是一山的首腦人物,長於煉丹,自然是很尋常的事。只不過,他上山已有好幾日,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天龍七聖煉丹,好奇心起,便走上前細細觀看。
只見程道靈端坐在丹鼎的一側,右掌按在丹鼎之上,似乎是在以內火催動丹鼎中的爐火。丹鼎之中,一束束火苗竄出,滿室紅光,映得程道靈的臉都紅了。
袁崇謀正要上前行禮問候,只見程道靈微微轉頭,伸出左手食指擺了擺。袁崇謀便停在一旁,屏息靜觀。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只見丹鼎中冒出一陣白汽,七枚晶瑩透亮、冒著紅光的丹藥緩緩升起,懸浮在丹鼎的上方。程道靈長吐一口氣,騰地站起身來,笑道:「剛剛正是煉丹的緊要關頭,如果心火的火候沒有拿捏好,這鼎中的幻真丹,可就煉不出來啰!」
袁崇謀笑道:「天龍山丹藥譽滿天下,晚輩聞名已久,今日能夠親眼見到丹藥的煉製,何其幸哉!前輩煉製的幻真丹,聽著很是神奇,不知道是什麼用途?」
程道靈嘿嘿一笑,道:「天龍山的丹藥,自祖師開山以來,便分為三類,一是治病救人,二是延年長生,其三嘛,嘿嘿,則是出於一些俗欲惡趣。程某沒有治病救人的慈悲心腸,也追求不來長生不死的修行境界,唯獨惡俗趣味多了那麼一點點,因此,心中喜好的,便是這第三類丹藥。這幻真丹嘛,服用之後,便會顛倒真幻。你心中要是有什麼念念不忘之事,在清醒之時實現不了的,只需服用這幻真丹,便能讓你在幻境中得償所願。因為這個緣故,有些同道中人,便管它叫作如意丹。」
袁崇謀聽他這麼說,難免心中一動,道:「程仙師這麼說,晚輩更是好奇了,能否惠賜一兩枚,讓晚輩長長見識?」
程道靈作勢護住丹鼎,笑道:「這七枚幻真丹,乃是買家已經預訂了的,袁先生可不能奪人所好。況且,幻真丹服用多了,容易讓人迷失真幻的界線,變得真幻不分。袁先生是茅老仙師和袁仙師看重的人,不要沉迷於這種虛幻遊戲,耽誤了大好前途。」
袁崇謀見他說話半真半假,但是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也不好再開口索求,但是對這幻真丹又存了志在必得的心思,想了想,伸手解開頭上的髮髻,指著發中的殘辮,說道:「晚輩幼年之時,機緣巧合,得仙人指點,養成了這樣一根髮辮。此刻瞧著是其貌不揚,但是在完好之時,卻是金剛之質,無堅不摧,是一件能夠出奇制勝的利器。可惜的是,此前不慎被人施法剪斷了。我將斷了的髮辮細心養護,但是過了許多時日,這髮辮竟然像是斷了根的樹木一般,直接枯萎了。晚輩來到天龍山,雖然肩負了茅老仙師和袁仙師交待的使命,但是私心裡還存了一個念頭,便是要藉此良機,在天龍山尋得一味良藥,讓髮辮枯樹重生……」
程道靈看了看他頭上的殘辮,又用手摸了摸,咋舌道:「乖乖不得了,你這髮辮果然神奇,既然是金剛不壞之質,又怎麼會被人剪斷了,真是可惜,可惜!」
袁崇謀苦笑道:「晚輩也是一時不慎,冒犯了一位世外高人,這才遭到薄懲,被剪斷了髮辮。程仙師若是能夠惠賜良藥,令殘辮重生,晚輩感激不盡!」
程道靈皺起眉頭道:「這種丹藥,我可不擅長了。」站起身來,繞著丹鼎來回走了幾圈,忽然一拍腦門,道:「有了有了,且試試這個!」說罷,起身向大堂後面走去。
袁崇謀見他離開了,伸手取了一枚幻真丹,握在左手手心,又從懷中掏出一枚尋常的藥丸,握在右手手心,口中念念有詞。只見他攤開雙手,右手手心上的那枚藥丸,已經變得晶瑩透亮,冒出紅光,跟那枚幻真丹一模一樣了。
袁崇謀將假的幻真丹放在丹鼎之上,真的那一枚則隨身收好。他剛剛端坐下來,只見程道靈雙手捧著一個精緻的葯匣,風風火火地走了出來。
程道靈從那葯匣中取出一枚烏黑的藥丸,口中嘖嘖有聲,道:「這湮光丸可了不得,別的不說,單是煉製用到的一株千年何首烏,一株千年靈芝,便是十分難得了。你到天龍山,與我們師兄弟三人一見如故,這是難得的緣分。我便分文不取,將這湮光丸送給你了。」
袁崇謀躬身接過藥丸,隨身收好,問道:「程仙師的盛情好意,晚輩銘記在心,來日必當圖報。晚輩見識淺陋,這湮光丸還是生平第一次見到,不知道具體作為用途?」
程道靈哈哈一笑道:「說起這藥丸的名字,還有一段典故。當年發明這藥丸的仙師,或許是勤修苦練太過勞神的緣故,人到中年的時候,竟然一夜之間謝頂,滿頭烏黑的頭髮,突然掉了個精光。他的頭上沒有了頭髮,很快便變得鋥亮發光。不巧的是,他的名字中正好也有一個光字。於是,山中上下,不知道是誰起的頭,不再以姓氏稱呼他,而直接稱他為光仙師。大夥這麼稱呼,雖然不過是戲謔的意思,但是光仙師卻是有些介懷。於是,他窮盡數年的心血,煉製出了這味丸藥,並將其命名為湮光丸。他的用意,便全在這藥名之中了。」
袁崇謀笑道:「這麼說來,這位前輩煉製的湮光丸,原來是生髮的良藥。不知道藥效如何,是否為光仙師重新正名?」
程道靈嘿嘿一笑道:「這位光仙師說來也是位奇人。他煉製出來湮光丸之後,也不事先試用一番,看看成效,竟是第一時間昭告全山上下,說他煉製成了神奇丹藥,可以令他的頭頂枯木逢春。為免被人說他空口無憑,他將擇日在紫陽宮大殿前召開湮光大會,屆時請全山弟子現場做個見證。」
袁崇謀笑道:「這位光仙師的行事,果然不同凡人,不知道湮光大會,最後是否令他如願?」
程道靈道:「據說當時全山上下都存了這個心思,所以到了湮光大會那一日,紫陽宮大殿前好不熱鬧。不得不說,光仙師行事雖然稍欠斟酌,但底氣卻是擺在那裡的。眾目睽睽之下,只見他連服了三枚湮光丸,沒過多久,頭髮便蹭蹭的長了出來,原本光亮如燈的頭頂上,很快便長滿了濃密的黑髮。在場眾人見了,無不豎起了大拇指,贊一聲高明。」
袁崇謀道:「經程仙師這麼一說,晚輩也是怦然心動,忍不住想要試試了。」說罷,取出收好的那枚湮光丸,放在口中,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