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極樂仙宮 第八十一章 烏有之鄉（五）
袁師道背負雙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黑色大軍分成兩翼，將他圍住，只等那兩人令旗揮下，便發動進攻。袁師道目光如炬，只是盯著那兩人手上的令旗。
只見令旗揮下，一陣箭雨迎面向著袁師道射了過來。袁師道既然知道這些都是紙人紙馬，自然沒有將這一陣箭雨放在眼裡。除了頭部稍稍晃動，躲過射向面部的箭支以外，他全身紋絲不動。
亂箭之中，袁師道身上多處被射中。果然如他所料，這些紙人射出的箭支，也都是硬紙做成的，射到身上，紛紛跌落，並沒有任何的殺傷力可言。
袁師道看向那兩人，只見他們目光堅毅，鎮定自若，似乎此時此刻，他們真的身臨戰場，在指揮大軍殺敵似的。
這種情形，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袁師道看了，心想控制紙人大軍，並非什麼高深的法術，最多也就能嚇唬嚇唬尋常老百姓而已。不知道為什麼，這兩人竟是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真是奇哉怪也！
這時，他的身體忽然一陣劇痛，一支鐵箭，竟然深深地射中了他的左肩。
袁師道見那兩人並沒有任何的動作，心中恍然大悟。看來，那紙人大軍裡面，並非所有的士卒都是紙人，其中還是混雜了真人在內。只不過，真人少，紙人多，既壯大了聲勢，又能讓敵人放鬆警惕，從而施以致命一擊。
袁師道有生以來，從未受過這樣的重創，真是陰溝裡翻船，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他右手拔出那支鐵箭，隨即反手一擲。只見這支鐵箭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朝著黑色大軍中的一人射了過去。只聽見啊的一聲慘叫，那人眉心中箭，一頭栽倒在地上，頓時斃命。
那領軍的兩人，見袁師道沒有被暗箭射死，反而輕而易舉，便將偷襲的人置於死地，頓時沉不住氣，面色有些慌亂起來。
他們的面上表情，全都落在了袁師道的眼裡。袁師道右手取出傷葯敷住傷口，左手向下伸出，隨即身體急速旋轉起來。
片刻之間，只見他的四周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旋風。無數的紙人紙馬被卷到旋風之中，上下飛舞。這些紙人紙馬越飛越近，漸漸地捲成一團，越卷越實，最後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巨大紙球。
袁師道頓住身形，這時，黑壓壓的大軍已經消失了，大道之上，除了領軍的兩人，便只剩下十二個黑衣黑甲的士卒。袁師道知道，這些並非紙人，而是貨真價實的活人。
那十二名士卒看著躺屍地上的夥伴，面上都是悲憤的神情，同時蠢蠢欲動，看情形是要衝上前去，跟袁師道拼個你死我活。
雙方劍拔弩張之時，只見那領軍的兩人同時抬手，阻止了身後的眾人。其中一人說道：「末將是烏有先生座下弟子嚴霜，這一位是我的師弟辛寒。我們二人，在家師座下，分別擔任左、右柱國大將軍。身後這十三位，便是我烏有之鄉的十三太保。尊駕神通廣大，絕非寂寂無名之輩，如何稱呼，請告知末將！」
袁師道見這兩個混跡鄉野、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居然自稱是什麼左、右柱國大將軍，不由得啼笑皆非。
他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左肩的傷口，說道：「我如果不是寂寂無名之輩，又怎麼會輕易中箭受傷？我原本只是路過貴寶地，跟各位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各位大半夜裡裝神弄鬼，擾人清夢，我看不下去，便忍不住要多管閑事了。」
嚴霜說道：「尊駕既然不肯告知姓名，我們也不強求。烏有之鄉是世外桃源，雖然與外界少有來往，卻是人人真誠好客。尊駕這樣的高人到訪本鄉，家師知道了，必定十分歡喜。末將便代家師發出邀請，請尊駕前往烏有山莊做客，與家師會晤一番，尊駕意下如何？」
袁師道聽他們自述身份，提到了烏有先生。烏有之鄉如此古怪，這個凌駕於烏有鄉之上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物，實在是令人十分好奇。他原本就有心要會一會這個烏有先生，正愁找不著機會，這時見嚴霜提出邀請，當即便答應了。
嚴霜、辛寒即刻下馬。嚴霜牽著馬，在前面帶路，辛寒卻走在袁師道的後面。兩人一前一後，將袁師道夾在了中間。
袁師道見狀，不由得暗暗警惕。這時，只見辛寒回過頭去，與十二太保對視了一眼。
袁師道看見了，心中頓時瞭然，知道自己出手殺了十二太保的同伴，辛寒想必是向十二太保示意，警告他們，不要伺機向自己尋仇。
果然，十二太保看到了辛寒的眼色，默默地將同伴的遺體抬起，遠遠地走在後面，與袁師道保持相當的距離。
一行人簇擁著袁師道，往烏有山莊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不發一言。十二太保當中，還是有人敲打刁斗報時，但是大軍行進時的那種肅殺的鐵蹄聲、踏步聲，卻是沒有了。
袁師道自知毀了他們的紙人大軍，又殺了一名太保，這些人裡面，十二太保必定懷恨在心。因此，見到這些人一言不發，他也默不作聲。
一行人默默前行，走不多時，來到了一處宅院。宅院外面，也有一條小小的護城河，護城河上，懸著一個弔橋。宅院的外圍，是一圈巨石堆砌的高牆，高牆以內，只能隱約看見一座高高的石塔。
嚴霜牽馬來到弔橋前，擊掌三聲，那弔橋便放了下來。一行人通過弔橋，走進石門，進到了高牆之內。
宅院里的建築，全部都是巨大的石塊砌成的，顯得十分粗獷。每一處樓閣院落，都只有一個入口，十分窄小，每次只能容一人通過。並且，樓閣的高處沒有窗戶，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方形的瞭望孔。
袁師道看到宅院中的情形，知道這宅院與其說是莊園，不如說是堡壘。凡此種種的設計，無非是為了防範大批人馬的攻擊。
他想起在烏有之鄉的所見所聞，感覺烏有先生雖然有些裝腔作勢，卻恐怕不是什麼法術高強之輩。不然的話，他又何必建造如此笨拙難看的莊園，想方設法要抵抗外敵的入侵？
想到這裡，袁師道在中箭之後存下的三分警戒之心，這時也漸漸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