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反向抽獎

羊城西城區

環天之城，全球最大的電競賽事用場地之一。

場地內部，數百個玩家散亂的站在台下，他們興奮的交談著，身後是無數外形炫酷的遊戲艙。

在場的玩家剛剛完成了一場內測體驗，內容是海狸的即將上市的新作《TSA-2：初生之土》，作為殿堂級TSA系列的虛擬現實類遊戲，這次內測顯然份量極重。

人群中，湯慶雙手環抱睥睨四方，姿勢很大佬。

其實他只是有點痒痒....偷偷在抓。

忽然，有人往他腳邊的鐵桶里扔了個紙團，湯慶望去，一個小胖子正抱著半個雞腿啃，手裡正抓著另一張餐巾紙。

湯慶眼皮抬起，不悅道：「你幹嘛？」

「什麼幹嘛，我就扔個垃圾，你不是清潔工嗎？」小胖子反問。

「你看我像清潔工？」湯慶無語，把桶里的紙團丟回小胖子手裡。

小胖子撓撓頭，這傢伙土裡土氣，渾身上下加起來不到一百塊的行頭，身邊還帶個破鐵皮桶，怎麼看都像是跑錯片場的。

「像。」小胖子很誠實，但沒有把紙團丟回來。

「像個鎚子！」湯慶怒了，指指自己：「你見過像我這麼帥的清潔工？」

小胖子愣了兩秒，搖搖頭。

「你不帥。」

湯慶：「....」

你媽買菜必漲價，超級加倍。

「大家好，請大家保持安靜。」

看台上，漂亮的女主持人突然出現，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女主持人輕笑，微微躬身後開始背台詞，聊了好一會後，終於到了重頭戲。

抽獎！

不說無利不起早，但活動沒點獎勵誰願意參加？內測玩家將近三百號人，不可能全是用愛發電。

海狸在這方面從來做的很好。

「本次抽獎設一等獎一位，獎品為定製遊戲艙，其他獎項為若干現金，抽獎採用優先淘汰制！」女主持笑著解釋：「即優先抽取淘汰者，取最終名額為一等獎！」

嘩！看台底下瞬間爆炸，眾人議論紛紛。

「來來，六位數的定製艙！賭運氣了哥們！」

「啥玩意？聽不懂，誰先抽誰完蛋？」

「官方公告里說明過，意思是官方搖號、連續抽取，先被抽到的人是其他獎項，留最後一個是一等獎。」

「按照概率應該是公平的，只是優先淘汰制....不愧是海狸，有《TSA-1》內味了。」

「懂了，只要我人品夠差，遊戲艙就是我的。」

看台下，湯慶的笑容逐漸放肆。

抽獎機制官方有提前說明，但說明歸說明，真正確認后他還是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惡性向的小概率事件，賭人品差，那必是我了。

湯慶正想著，邊上的小胖子已經啃完了雞腿，他疑惑道：「這抽獎機制咋是反著來，聽起真奇怪。」

「嗯，確實奇怪。」湯慶把桶往後放放，生怕這貨把雞腿骨扔進來：「你先別說話，我在考慮事情。」

「考慮啥？」小胖子看了看湯慶，明顯不是有錢的主，是在考慮拿了獎金后怎麼花嗎？

「獲獎感言。」

「啥？」小胖子感覺有點懵。

湯慶見他聽不懂，無奈解釋道：「就是等會我上去領一等獎，說些什麼才顯逼格....哎你又打斷我思考了。」

小胖子更懵了，說了半天，我倆在一個頻道？

我這還在吐槽抽獎機制，大哥你就已經準備上去領獎了？

二百多個人呢！說抽到就抽到？

人品好也不是這麼好的....不對，按這個機制，只有人品最差的人才能拿到一等獎。

「你能抽到？」小胖子一驚：「你作弊了？」

「哼。」

湯慶冷笑一聲，踢踢腳邊的鐵桶：「看到這個沒，法器！」

小胖子緩了一會，無語道：「那你等會上去就說，額....先說十個謝謝，然後指著我喊，是我兄弟幫我拿到這個獎的！」

凈說瞎話，我什麼時候多你個兄弟....湯慶咂舌：「你認真的？」

小胖子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無所謂，反正也不可能是你。

「我認真的。」小胖子嚴肅的看著湯慶，即使這表情根本體現不出嚴肅：「打小，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出名。」

說完，小胖子不知道從哪又摸出來個鴨腿，繼續啃了起來：「來點？」

「不了。」

台上，女主持絮絮叨叨的講完一堆廢話，兩個工作人員走上前台。

他們掏出海狸官方的工作證公示，示意公正，且所有問題都由海狸公司負責處理。

一陣操作后，大屏幕上出現了機選模擬器，二百多個同色不同數的綵球開始滾盪。

嘭！嘭！嘭！

一個個綵球被搖出，意味著對應的玩家被優先選取而淘汰。

在場的所有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屏幕，神情緊張，留在模擬器里的綵球越來越少。

「87、87、87....」小胖子正歲歲念叨著自己的號碼，忽然表情一怔，失望道：「唉！」

最後一顆球停止滾動，露出了它上面的號碼：59！

嘩！

玩家們嘈雜起來，聲音或失望或無奈。

小胖子也不斷搖頭，難過道：「真可惜，不知道誰運氣這麼....這麼差，居然能留到最後。」

說著，他瞅了眼湯慶，安慰道：「老哥，你也別難過，這麼多人，搖不到反而....」

沒說完他就懵了，一臉獃滯的看著湯慶往台上走....

喜慶十足的音樂響起，記者的快門聲混在其中，燈光閃的湯慶眼睛疼。

「啊，恭喜恭喜！恭喜您獲得了一等獎！」女主持人把聲音拉的很長，很應景的表現出歡迎，將話筒遞過：「請問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湯慶接過話筒，遲疑半秒后滿面紅光道：「謝謝，謝謝。」

女主持人笑著點點頭。

湯慶接著道：「謝謝，謝謝。」

女主持人依舊保持著笑容。

湯慶繼續道：「謝謝，謝謝。」

女主持人笑容開始僵硬，拿著話筒的手微微顫抖。

湯慶還是道：「謝謝，謝謝。」

女主持人不笑了。

「謝謝，謝謝。」湯慶說完，想了想....嗯，十個沒錯。

女主持人聽得血壓升高，她強撐起一個笑臉，禮貌性的問道：「先生，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說完她就後悔了，不該問的，這人只會復讀。

「哦，還真有。」湯慶想起來了，小胖子交代的事還沒辦。

放心，今天哥就讓你出名！

台下，台上，小胖子和女主持人的臉色瞬間鐵青，心裡同時爆粗口，我特么只是說說而已啊！

你別說話啊！

「這個，其實我能得獎，還得感謝我的好朋友！多謝了他的幫助！」湯慶說完，伸出手指，聲調誇張的抬高：「他就是....」

女主持人鬆了口氣，還算人話，不尬場。

她瞥了眼身邊的燈光師，意思是準備一下，等會按照這二貨指的方向聚光，照完抓緊送他下去。

太氣人了！

湯慶正說著，忽然看到人群里小胖子臉色發白，正朝著他瘋狂擺手。

湯某人的眼裡閃過笑意，突然指向自己，頗為大聲的喊道：「沒錯，就是我！」

嘭！爆射的彩色禮花從空中降下，記者跟著瘋狂拍照，聚光燈下，一個青年舉著話筒，表情誇張指著自己，宛如二貨中的王者。

在場的玩家有些無語，但更多是笑瘋了。

台下，台上，小胖子和女主持人一陣腿軟，差點癱在地上。

心態炸了。

您抓緊走吧....

看人領個獎，領出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抽獎環節很快結束，很多玩家也拿了不少現金補償，其實大家都很心滿意足。

定製遊戲艙確實珍貴，可也就那一個。

我沒拿到，生氣，可我周圍認識的人也沒拿到，那我就開心。

玩家陸續退場。

人群里，小胖子跟上了湯慶，激動道：「太牛逼了老哥！你是怎麼做到的？教教我教教我。」

這絕壁就是仙俠小說里的言出法隨！

小胖子眼裡放光，已經是把湯慶腦補成仙界大能了。

「沒什麼，運氣特別差罷了....」湯慶幽幽一嘆：「還是別學的好，當然，我也不知道怎麼教。」

啊這，小胖子撓頭：「真沒法教？」

「沒法教。」

「好吧。」小胖子泄氣，目光又轉移到湯慶的手上，對了，鐵皮桶！

法器，傳說中的法器！上面還有兩個洞！

難道....雙洞天！

小胖子在心裡驚呼，臉上露出仰慕之色：「大哥，您這個鐵桶....哦，法器，到底是怎麼個玩法？」

「劣質的替代品罷了。」湯慶輕聲嘟囔著，然後開玩笑道：「提桶跑路，你不知道嗎？」

小胖子靈光一閃，合著連續跳槽就能把人品敗光？然後蘊養法器？！

靠譜！

小胖子欲欲躍試。

「別想了，和這沒關係。」湯慶嘆了口氣，老氣橫秋：「其實人啊，踏踏實實就好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踏踏實實的湯某人說完，手往上一提，把鐵皮桶扣在了腦袋上，走了。

小胖子在原地凌亂....大哥，合著那兩洞是眼睛嗎？

....

十點過半。

湯某人回到自己租的小屋子，他瞄了眼變成一坨的鐵桶，稍稍鬆了口氣。

「嗯，路上只被十多輛車撞到了....高空拋物四十七次，才有四十六次砸到我；路上踩到的香蕉皮也才二百多個....」

「不錯不錯，今天運勢還行。」湯慶唏噓完，抖了抖頭上的土灰。

回來時，遇到路上趴一老頭，剛從地上跳起來準備訛他，結果因為離得太近，被頂上的花盆一發空襲帶走。

所以訛人幹嘛呢？

老頭這回真趴著了，頭上頂朵花進了ICU，還害得他去警局做了半小時的筆錄。

湯某人看著十多平米的破出租屋，思考著是不是該換個地方。

這麼點地方，肯定放不下遊戲艙。

掛房頂上？別鬧，像口棺材。

yysy，他挺想把遊戲艙賣掉換錢，但也就是想想....因為只要錢一到手，馬上就會有各種突發的花錢事件耗光這筆錢，最後只留下不多的生活費。

於運氣差這方面，湯某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瘟神都躲著他走。

湯慶今年二十齣頭，活這麼大卻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

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稍微懂事點了他就去各處打工，什麼活都做，一邊掙錢一邊讀書，自給自足到大學畢業。

結果大學畢業后反而找不到工作了，目前只能處於無業游民的狀態。

除了身世慘了那麼一點，湯慶一直覺得自己和正常人沒啥不同。

直到幾年前他做了個噩夢，夢到自己被套上麻袋裹了面衣，丟進油里炸的金黃酥脆香氣四溢....被人一筷子撈起。

然後他就醒了。

隨之而來的，是來自體質和運勢兩方面的極度詭異的變化。

運，這詞兒其實玄學的很。

玄到華夏五千年都搞不清它本質是個什麼，只能用外在的膚色勉強進行描述，甚至很多人認為不存在運氣這種東西。

但是湯慶知道，運勢絕壁是存在的，尤其是噩夢之後，他彷彿就被厄運給盯上了。

平地摔跤、放屁砸腳、喝水塞牙，這些都是小意思。

麻煩的是各種災禍，比如車禍、大病、雷擊，甚至瀏覽記錄被盜這種社死事件。

換個頻道，湯慶無異於天天在渡劫。

但這對他幾乎都沒什麼影響，因為他體質也跟著變異了，而且變異的相當離譜。

一個字，硬。

硬到他天天和電影里的綠巨人比劃，還覺得自己贏面大一點。

不說逢凶化吉，就像鐵頭娃碰壁乾脆把壁頂穿一樣，湯某人靠著過硬的身體素質活到現在，說不容易，也算容易。

唐僧當年要是有這水準，孫悟空聽到最多的一句話絕壁是：大師兄，妖怪又被師父打死了。

福禍相生的感覺，湯某人現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渡劫，他的身體強度已經超越碳基生物的範疇。

硬懟高速行駛的重卡，不死。

當然疼還是疼，所以他找個了頭盔戴上，就當是意思意思。

褲兜里突然傳來震動，湯慶摸了摸，掏出屏幕裂了一半的手機。

「【海狸虛擬】：您好，尊敬的湯慶湯先生，您於X月X日內測抽獎的獲獎物品已啟動製作，該獎品將於公測前由官方運輸至指定收貨地址，請您核實本人信息並確認收穫地址，感謝您的支持。」

下面附一段鏈接。

湯慶點進去，花了幾分鐘填完。

好了，接下來等人送貨上門就好....哦對，還得租個稍微大點的地兒。

配上遊戲艙，怎麼說也得....二十平米吧？

湯慶關門合窗，左瞄右瞄。

確認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后，鬼鬼祟祟的把手伸向床板，他掏了一會，摸出幾張或青或黃的票子，皺巴巴的，還有一張貼著膠帶。

沒有紅的，存不住。

湯某人數了數，默默盤算了會。

「加上房租應該是夠了....下次得換個桶了。」

「嗯，就算變一坨了也是鐵....應該還能賣點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