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那一晚起,瓜瓜每次練球都有意無意的看一下場外,看看那路燈下是不是有人在喊他,總感覺有身影忽隱忽現,慢慢的,練球中都似乎摻雜了一些東西,像是花瓣飄落水面,泛起漣漪,擾亂心神,讓他難以專註。曉棠在窗口看著樓下丟了魂的背影,對著橫七豎八躺在床上的室友們清了清嗓子。
「他像是戀愛了。」
「可以把像字和戀字拿掉。」向陽回應道。
「都看出來了?」
「豬都看出來了。」劉錕回應道。
「幫幫他?」
「自己都單身,怎麼幫?」慧敏回應道。
「就這樣看著?」
「這叫順其自然。」三個人一起回應道。
「......」
「老天也救不了找死的鬼哦。」
情不知所起,瓜瓜一直在想,岑芸是什麼時候跑到他心裡撓痒痒的?也許是那張軍訓照片,也許是那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來筷子,也許是從未接觸過的大方開朗的性格,這些東西就一點點的在瓜瓜心裡聚集,沉澱,慢慢的成為一團五彩泥,五彩泥又漸漸的成型,變成個小人兒,小人兒很好動,一會在心裡跳,一會在腦海里跑,小人兒的臉龐最初是被霧氣遮住的,有片紗,若隱若現,模糊不清,隨著瓜瓜不停的努力想看清,面紗褪去,顯露出跟岑芸一般的模樣。
瓜瓜很煩惱,這種不清不楚的、不知所謂的單相思正在不停的折磨他,自尊心和自卑感也同時在交織著,詩經中的辭藻已經無法形容他的苦悶,瓜瓜突然想起了李商隱的一首詩: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把自己安排得滿滿的,應該就會好些吧,瓜瓜如是想,除了籃球、足球和吉他以外,他又聯繫了社工協會,找了個周末的家教兼職,成了305中最忙的一個人。
「他這樣熬著有點苦呀。為啥不直接去找岑芸了?」
「別人有男朋友,他怎麼開口?」
「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
「他是不是有感情潔癖?」
「潔癖個毛,單相思都這樣。」
「得,哥幾個別說了,順其自然,這關只能他自己過。」
305現在的話題基本上被瓜瓜的案情分析承包了,這些單身的情感專家們肆意的發表各式花樣建議,過程五花八門,但最後的結論就像每段單相思都逃不過的命運,從來不曾改變:要不你瘋,要不對方瘋!
納博科夫在《洛麗塔》里寫道:「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隱瞞的,咳嗽、窮困和愛,你想隱瞞卻欲蓋彌彰。」
瓜瓜不想欲蓋彌彰,他想鳴金收兵。每天越來越像個行屍走肉的傻子,為了填滿一個坑,卻挖得到處都是坑。想打電話,拿起又放下,因為不知道打通后要說什麼;想寫封信,才起筆又停下,因為不知道寫下這些又有什麼用;想去找她,心裡總有個聲音,你不配。
日子從來不在乎人兒快樂還是悲傷,總是冷酷無情的向前邁進,絕不回頭,但人兒往往會被許多東西纏粘交織,因此跟不上它的腳步,不得不產生出太多的回憶和悔恨。
瓜瓜把手上的球重重的砸向地上,不管它彈到何方,然後四仰八叉的躺在球場上,直面黑夜裡的滿空繁星,這九天之上的星星不管如何演化,對於地下的觀看的人兒都是一副宏大而亘古不變的俊美畫卷,偶有流星劃過,帶出一絲光帶,博人眼球,就算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引發漫天煙火,也不過一頓飯後談資。多一顆星或是少一顆星,銀河依舊璀璨。
這段時間的掙扎讓瓜瓜疲憊和無奈,他真的累了,身心俱疲,但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我愛你,與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