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節 煙火
「來,我帶你去個地方。」沐雨鈴蘭抓著沐雨琴心白生生的小手,拉著她往外跑。
轉眼間,兩條小身影從大門的門縫裡鑽了出來,在燭火昏暗的通道中奔跑著。沒過多久,兩人來到通道的盡頭。一扇鑲嵌著鐵條和大顆柳釘的橡木門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一二三,用力!」「咿……嘿!」
「嘎吱……」
兩人合力推開了沉重的木門。外面的世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卻有一條散發著螢光的小徑,蜿蜒如蛇,游向遠方。
「來~」沐雨鈴蘭走出門外,回過頭,朝沐雨琴心伸出了手。
然而,後者握住前者的手,剛想邁出腳步,卻又縮了回去。似乎被腳下的東西嚇著了,發出一聲低呼。
「啊……」
只見那小徑上,布滿了五顏六色的寶石,有翡翠瑪瑙、黃玉碧璽、紅藍寶石。五光十色,夢幻迷離。猶豫了一會兒,她輕輕地抬起的腳,生怕踩碎了,或是弄髒了這些美輪美奐、價值連城的珠寶。
卻不知,在這巍峨古樸的神殿之中,黃金瑪瑙、寶石玉器,是最不值錢的。
「啪嗒……」
終於,紅色的小皮鞋落在了散發著微光的寶石上,踏著輕快的步伐,朝前走去。
淡淡的花香,撲鼻而來。穹頂之上,是白花花的玻璃幕牆,隔絕了外面的狂風怒雪。靜謐悠然,舒適宜人。
這是個夢幻般的花園,美得讓人不敢相,彷彿置身於夢境之中,分辨不出真實與虛幻。
「哇……」沐雨琴心禁不住地張大了小嘴。她看見了許許多多,從未見到過的美麗植物,有紅如爐火的小樹、晶瑩似玉的灌木叢,還有散發著熒光的奇花異草,有橙黃色的、像燈籠一樣的小花,有紅通通的,彷彿寶劍般的蘭花,還有青翠碧玉的草葉……
「那是南部墓園的紅海珊瑚樹,邊上的是遠東的米蘭,後面的,是深淵的暗夜劍蘭……」沐雨鈴蘭如數家珍般,向新來的小姐妹介紹著。
幽靜之中,兩人行走於泛光的小徑上,低聲細語,不時響起沐雨琴心雀躍的歡笑聲。
她們穿過古銅與木條扭曲而成的休閑長凳、白玉石雕砌而成的侍女像、爬滿藤條和喇叭花的噴水池,然後越過一片花海,又走過一片青草地,來到了一顆參天大樹下。
仰頭望去,樹榦粗大筆直,足有六七人合抱,數十米高,樹冠茂密寬厚、綠蔭遮天。
「哇,好高啊~」只見沐雨琴心仰高著頭,兩隻手比劃成一個框框,然後閉著一隻眼睛,透過那框框觀察大樹。
「這是來自五號沙漠的天空大地王者樹。祭祀說,它現在還只是棵小樹苗。」沐雨鈴蘭說道。
「天啊……」沐雨琴心更吃驚了,仰著頭,望了一會兒,喃喃自語地說道,「那它長大了,該有多高啊?」
「不知道呢~」沐雨鈴蘭說道。
之後沒過多久,沐雨琴心的注意力又被樹下的藤製鞦韆椅吸引了,指著宣佈道,「我要玩那個。」然後就跳了上去。接著,在她的邀請下,沐雨鈴蘭也坐了上來。
時光靜靜地流淌著,兩個小姐妹就這樣並排坐著,望著穹頂上,雪花紛飛的天空,搖啊搖……
「小晴,你有朋友嗎?」不知過了多久,沐雨鈴蘭忽然轉過頭,問道:
「朋友?」沐雨琴心歪斜著腦袋,撲乎著美麗的大眼睛,似乎對「朋友」這個詞不太理解。
「就是小夥伴,一起玩的人。」沐雨鈴蘭解釋道。
「唔……」沐雨琴心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朋友。」然後抓著沐雨鈴蘭的手,問道,「你有嗎?」
「嗯。」沐雨鈴蘭點了點頭,目光超乎年齡地堅定。
「那你和我說說,他是怎麼樣的?」沐雨琴心好奇地問道。
「不告訴你~」沐雨鈴蘭揚起小下巴,顯得有些小得意。
「好姐姐,告訴我嘛?」沐雨琴心搖著沐雨鈴蘭的手臂,央求道。
「他很厲害的,雖然才八歲多,但大人都怕他。」沐雨鈴蘭眼睛里閃著光芒,興奮地說道。這一刻,那個沉穩淡然,彷彿冰封了心的女孩兒,卻變了個人似的。
「真的嗎!」沐雨琴心瞪大著眼睛,連大人都怕的小孩,她可從來都沒聽說過。
「嗯,真的,不騙你。」沐雨鈴蘭點著頭,十分確信地說道。
「哇,好厲害~」沐雨琴心羨慕地說道,「我也想和他一起玩。」
「他……」沐雨鈴蘭目光一暗,垂下了眼帘,幽幽地說道,「他不在這裡……」
「那他在哪呢?」沐雨琴心追問道,然後握著小拳頭,「我們去找他!」
「他在下面。」沐雨鈴蘭指了指腳下,意思就是在銀城下方的地面。
「呀……」沐雨琴心失望地嘆了口氣,靠在藤椅上,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沒關係,他以後會上來的,上來找我們的。」沐雨鈴蘭認真地說道。
「這裡這麼高,他怎麼上的來啊?」沐雨琴皺著小眉頭,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鐵老頭說他是鷹,等他長大了,就能飛上天空。這裡才多高啊,鷹肯定能飛上來的。」沐雨鈴蘭說道,表情十分認真。
「可是……」沐雨琴心有些擔心地說道,「我上來的時候,坐浮空艇都坐了好久,鷹能飛得上來嗎?」
「他能的,我相信他,他一定能的!」沐雨鈴蘭大聲說道,雙手緊握著,眼淚流了出來。
「嗯,小晴也相信,他一定能的!」沐雨琴心被小姐妹的情緒感染了,紅著眼睛,用力地點著頭。
地面鎮的孩子,普遍都很早熟。小小年紀,就已經懂得了生活的艱辛。可有些時候,她們必須說服自己,希望還在,哪怕只有一絲,哪怕多麼的渺茫。
悄然無聲間,雪停了。
「咻咻咻……」
沉靜了一會兒,天空忽然傳來一陣陣破空的尖嘯。抬眼望去,一道道細長的火光正衝天而起,拖著飛散的火星。漸漸地,消失在夜空中。
然後「轟」的一聲,綻放出絢爛無比的光華。五色斑斕,映得地面忽明忽暗。
「哇,好漂亮啊!」沐雨琴心跳下了藤椅,指著天空的煙花,大叫了起來。
沐雨鈴蘭也離開藤椅,和沐雨琴心並排站著,仰望天際。那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倒映著一簇簇五顏六色的焰火。
明天是諸神禮讚節,除了遠東大陸外,銀城世界最大的節日。今晚是祈禱夜,風雪一過,銀城上的人們就開始放煙花,慶祝新的一年的到來。
與此同時,在她們的下方,數十公裡外的一座矮山上,鐵條與岩石構築的牆上,正佇立著一道瘦小的身影,同樣望著漫天的焰火,眼中充滿了希冀。
從他能記事開始,每到這一天,養父都會帶著他,站在這裡,看那銀城上的煙花,然後告訴他:
真正的男子漢,就要像這一簇簇閃耀夜空的焰火,綻放出世間最美麗的光華。
哪怕只有一瞬間,照亮黑暗,比星輝更璀璨,那就足夠了!
這個簡單的信念,就像一團燃燒於心中的火,賦予了他無盡的勇氣。
多年以後,當他面對著位高權重、雄兵天下的銀城貴族時,面對著遮天蓋日、猶如潮水般的蜂蟻蟲群時,面對著呼吸都能使岩石融化的深淵魔龍時,也能一往無前,衝鋒陷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