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狂飆不止的心臟
第2章狂飆不止的心臟
2009年的4月26日,地球的某個鏡像平行宇宙。
米國內華達州卡森市早晨7:30。
這座位於內陸的城市慢慢醒了,寧靜中略有些喧囂。
位於市中心的卡西大街,車逐漸多了起來,從各條支路開出的車輛慢慢在主路上匯成了車流,蜿蜒流動。
一位華裔青年穿著運動服,沿著卡西大街人行道,從東向西,慢慢跑著。清晨稀疏的行人被他不時超過。
他叫陸飛,是一名准大夫。今天是他在聖卡西醫院一年實習期的最後一天。
醫師職業資格經過兩輪STEP考試已經被他拿到了,早上5點上班,下午7點下班的實習醫生苦日子終於熬到了頭。
陸飛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
七年前他靈魂意識穿越而來,「落戶」在了一個中文名也叫陸飛,英文名叫傑克的十六歲瘦弱少年身上。一開始懷疑自己精神分裂,出現了幻覺,幾天後確認靈魂穿越確鑿無疑后,陸飛挺高興的,更別說想不通去尋死覓活了。
上一世他的父母50來歲才有了他,屬於標準的老來得子。
陸飛去醫院實習第一年,父親就老年病纏身,頂不住仙遊了。母親本就中年產子體弱多病,受此打擊,半年後也撒手人寰。
陸飛悲傷消沉了很久,但海量的學習任務與勞累的實習工作,讓他的哀傷慢慢過去了。
南方醫院急診科的工作繁重而無趣。
別說詩和遠方了,片刻的放鬆和寧靜都很難得,急診單身狗的日常也是夠夠的,女朋友的撫慰,那是不可能的,哪有那個閑錢和時間。
短暫的一輩子,可以用心傷透、為錢愁、累如狗來總結。
而穿越到這個世界的陸飛,就幸福了許多,人輕鬆、家和睦、有餘財。
陸飛慢跑到卡西大街與馬丁大街的十字路口,往右轉100米,就到聖卡西醫院了。
快跑到路口時,眼角掃見右側長椅上,一位衣著得體的中年男子滿臉通紅,半躺在長椅上,雙腿伸直右手抓住椅背,人斜靠在長椅上,身體姿態十分怪異。
陸飛腳下步伐不停,轉眼過了路口。
出於職業敏感性,總覺得不太對勁,又掉頭跑了回去,放慢腳步到這位中年男子身邊。
低頭問道:「先生,你怎麼了,需要什麼幫助嗎?」
「叫我卡爾,左胸疼的厲害,要去醫院,走不動了,幫幫我。」中年男子斷斷續續的道。
陸飛問道:「卡爾先生,我是聖卡西醫院的急診醫生,傑克,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我幫你檢查一下可以嗎?」
卡爾喜道:「好,我兩天前出差來卡森的,早上7點在酒店吃早餐時喝了點酒,剛出門,忽然胸口劇痛無比,疼的把早飯都吐了,就想來醫院看病,到這兒實在是堅持不住了。」
陸飛把臉貼在卡爾的胸口,一邊聽心音,一邊問道:「你有早上喝酒的習慣?」
「這兩天出差辦事挺順、順利,所以早上喝、喝了半瓶威士忌。」卡爾不連貫的回答道。
「明白了,我背你去醫院,就幾步路,來不及叫救護車了。」說話間,陸飛蹲下身子背上他,快步往醫院走。
陸飛聽到他鼓風機般雜亂無章的心音,知道麻煩大了,初步判斷這是急性心梗。這種情況下,人說沒就沒了。
陸飛背著卡爾越走越快,幾步后乾脆跑了起來,開口大聲道:
「卡爾先生,您家在哪裡?家裡有幾口人,養了幾口豬?」
「幾口豬?奇怪的問題,我家住在嗚嗚嗚,嘟嘟嘟。」卡爾在他背上吱吱嗚嗚的,有點意識不清了。
「Hi,兄弟,別睡啊,起來嗨啊,一起去喝一杯。俗話說早起一杯酒,友誼定長久。」
陸飛嘴上胡言亂語,腳下卻片刻不敢停。來的及到醫院還有救,稍微慢一點可能就死在他背上了。如果人真的死在他身上,那就倒了血霉了。
「唉,眼看在急診科金盆洗手,退隱江湖。嘿,今兒一早就攤上大事,這米國的江湖也不善良啊?我又是什麼樣的惹禍體質?」
陸飛奮起所有力氣,往醫院奔去,好在幾十步后就到了急診門口。
他腳步不停,沖著門口保安大喊:「艾迪大叔,我是急診科的傑克,推擔架車來,我背上的病人快不行了。」
門口保安艾迪趕緊把擔架車推了過來。兩人迅速把病人抬上車,推著往急救室奔去。」
急診室護士米婭正在大門口站著,看到狀況,急忙過來問:「怎麼了,Doctor陸?」
陸飛大聲說:「路上撿了個瀕死的人,我現在下醫囑,你和我一起搶救。男,40歲左右,查體初步判斷,急性心梗,等會第一時間上心電監護。」
病人此時已處於昏迷狀態,頸動脈摸不到了,他跳上了擔架,開始做胸外按壓,一邊大聲的說:「值班護士,快打電話給急診科主任安德森先生,讓他趕緊來,病人快不行了。」
擔架車被推到了急救室,護士米婭急道:「3號隔間。」
米婭和保安大叔一左一右把擔架車推進了3號隔間,米婭把擔架車拉到病床邊,大聲道:
「傑克醫生下來,大家和我把病人抬上病床,我要上心電監護了。」陸飛下了擔架床,和艾迪大叔一起把病人抬上了搶救病床,大聲喊道:
「來人幫忙,緊急搶救。」
話音剛落,一位胖胖的年輕女醫生跑了進來。
陸飛抬頭看了一眼她,大聲道:「急性心梗,奧麗芙幫忙,準備氣管插管,呼吸機輔助呼吸,準備除顫。」說罷拿起邊上的除顫器,眼睛盯著著心電監護,米婭剛接好心電監護,心電監護就滴滴大叫,顯示出心室劇烈顫動。
「我要除顫了,離手,200焦耳雙向波非同步電除顫。」陸飛說完,除顫器按上病人胸口。
「嘭」,床上的病人僵直的往上蹦了一下,重重的落下。
「再來,大家小心。」
「嘭」,陸飛又除顫了第二次。
「米婭,腎上腺素靜推一個單位,利多卡因靜推50毫克,奧麗芙氣管插管,給高濃度氧。」陸飛一邊下醫囑,一邊拿著除顫器,盯著心電監控器。
「又來了,再次心顫,米婭、奧麗芙離手,200焦耳除顫第三次,」陸飛大叫道。
「嘭」,又一次電擊除顫。
米婭和奧麗芙等病人落下,立刻沖了上去操作。一分鐘后米婭大聲道:「靜脈通道已開啟,腎上腺素和利多卡因已推完。」
奧麗芙也在此時道:「氣管插管已完成,呼吸機已連上,開始給氧。」
還沒等大家繼續動作,心電監控器又開始滴滴聲大作,紅色的警示燈拚命閃爍。陸飛又一次進行了除顫,「嘭」,待病人身體落下,陸飛大聲對米婭喊道:「多巴胺按80公斤體重計算滴入最大劑量、碳酸氫鈉靜滴。」
病人的情況萬分危急,每隔一到兩分鐘就室顫一次,室顫、除顫,一再重複。
急救室內誰都不說話,每個人臉上表情都很複雜,害怕病人馬上死亡,又期待奇迹發生,如果病人救不回來,參與搶救的醫生會沮喪好久。
第11次除顫后,病人終於再次短暫轉為竇性心律。陸飛知道治標不治本,要趕緊搞清楚病人的心臟情況,大聲喊道:「奧麗芙抓緊時間做個心電圖,看看心臟狀態。「
奧麗芙連聲答應,轉頭拖了移動心電圖機器過來,撕開病人胸口衣服,抓緊時間開始貼片。接好電極。心電圖顯示竇性心動過速、完全性右束支傳導阻滯、急性廣泛前壁合併高側壁心肌梗死。
通俗的說,就是心臟的某根大血管已完全栓塞了(堵住)。
陸飛還來不及考慮,病人又開始室顫了,他只得咬著牙繼續除顫。
20分鐘,間斷的除顫7次,第8次除顫后病人又短暫恢復了竇性心律。陸飛沖奧麗芙喊道:「你來接手,我去拿溶栓劑。「
這時急診科主任安德森走了進來,一邊戴手套一邊問道:「傑克,病人現在什麼情況。」
陸飛三言兩語的把情況彙報了一遍。
安德森沉吟了一下,問道:」傑克,你認為下一步應該如何治療?」
「安德森醫生,病人情況太嚴重了,心律極不穩定,一段時間內1~2分鐘即發作一次室顫,根本無法搬動病人,介入除栓塞治療無法馬上進行,我建議在急救室就地進行靜脈溶栓治療。」
「劑量呢?」安德森一臉平靜的問道。
「我建議靜脈溶栓予以注射用溶栓劑阿替普酶15mg靜脈推注,隨後50mg持續靜脈滴注30分鐘,剩餘35mg持續靜脈滴注60分鐘。靜脈溶栓共90分鐘。」陸飛飛快道。
「就這麼干,奧麗芙、米婭照做。」安德森果斷下令。
過了一分鐘,靜脈通道開啟,注射用溶栓劑阿替普酶已推注完成,靜脈滴注的也開始了。還沒等大家鬆口氣,病人又開始抽搐,滴滴滴的警示音急促的響起。
像極了死神的嚎叫。
得,繼續「電人」吧,大家又擁了上去急救。
陸飛抽空抬頭看了一眼急診室的掛鐘,現在是8:50分,搶救還不到1個小時,這一個小時太漫長了,與死神抗爭的每分鐘都那麼難熬。
接下來病人在溶栓過程中仍頻發室性心動過速及室顫,陸飛和奧麗芙輪番上陣除顫,並繼續給予抗心律失常治療和藥物。
再次除顫43次后,10:04分最後一次除顫后心律終於轉為竇性心律。等了5分鐘,病人沒有再室顫,氣氛瞬間就輕鬆了下來。
又過了10分鐘左右,靜脈溶栓也結束了。
「應該救回來了,再觀察一會,沒事的話,就看進ICU后的跟進治療和恢復情況了。傑克,今天你表現很棒,都可以將搶救過程寫篇論文了。」安德森笑道。
「急救我是專業的嘛。」陸飛心情很好,厚顏無恥了起來。
病人卡爾逐漸的恢復了神智,緩緩轉著頭,目光聚焦到了陸飛臉上。
陸飛看他想說話,拿下了他臉上的呼吸機,卡爾啞聲道:「謝謝你救了我,讓我的兒子沒有失去父親。」
「是大家救了你,你會好起來的。」
安德森主任此時也微笑著說道:「米婭,再查個心電圖,看看情況。」
米婭接上心電圖,醫生們仔細觀察,心電圖顯示:抬高的ST段回落>50%,心肌酶譜:CK及CK-MB高峰值前移至發病後的6h內,表明梗阻冠狀動脈再通,溶栓成功!
觀察了病人半小時,期間再未發作室顫,這時安德森道:「送ICU吧,建議給予抗凝、抗血小板聚集、穩定斑塊、擴冠、改善心功能的對症治療。一切ok,晚上估計能拔除氣管插管及停用血管活性藥物,明天做冠狀動脈造影術,跟進後續介入或溶栓治療。」
「今天搶救病人,一共除顫96次,應該破了我們急診的記錄了。」米婭看了眼機器上的數字,吃驚道。
安德森再次滿意的點點頭:「非常好,奧麗芙,送這位幸運的先生去ICU吧,米婭跟著去協助辦一下入院手續,讓我們的英雄-傑克醫生休息一下,畢竟這是他實習的最後一天了。」
奧麗芙笑著說:「如你所願。」
很快奧麗芙和其他人一起把病人卡爾抬到了擔架車上,向醫院的ICU推去。
病床上的卡爾,慢慢向空中伸出了右手,四指向內彎曲,大拇指向上直直翹起,對著陸飛的方向,做了一個終結者的經典點贊動作。
病床緩緩的被推走了,手許久不曾放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