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白傀是被痛醒的,全身經脈盡斷,體內囚靈陣殘留的靈氣還不斷亂竄,本就斷裂的經脈哪經得起這樣的折磨,全身猶如被萬針不斷穿刺,痛入骨髓。
周圍一片漆黑,天軌似乎將他丟到和囚禁前代觀世者一樣的地方了,他如今全身幾乎動彈不得,勉強動一下手指都會有骨頭被碎裂一般的疼痛,被丟到這樣的地方,看來是要他自生自滅?
「你醒了?」腦海中傳來熟悉的聲音,令白傀微微驚訝。
「為何你我能……」
「你身下躺的,還有周圍的牆壁,和我上次給你的傳音珠是一樣的材料,天軌老兒從來沒有留意過這些醜陋的黑石,把你關在我附近也算是他失算了哈哈哈哈。」那人笑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又道:「你怎麼蠢得被丟到這裡來?」
「你去嘗嘗囚靈陣的滋味,我們再來討論如何?」白傀略帶嘲諷的回應著。
似乎被驚到了,那人無聲的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你做了什麼?把天軌氣瘋了吧?這種隨時可能弄死你的絕陣竟然也用上了。」
白傀想到薛洋,並不作聲,身上的乾坤袋被收走了,自己的實力完全暴露在天軌的眼皮底下不說,觀影鏡也……
得不到回應,那人也不再好奇,轉而問道:「你的修為還在吧?天軌應該不會廢掉你的修為才對。」
「你又如何得知?」白傀感受了一□□內,十分詫異,修為竟然真的還在,天軌難道不怕他身負修為,再做點忤逆之事出來?
「用仙氣維持他人的壽命,只會令天軌自身的修為停滯不前,當年他是沒想清楚才會一時不慎廢了我的修為,如今自然不可能再犯同樣的錯,不過你中了囚靈陣,經脈盡斷,現在有修為肯定也沒用了,體內還有靈氣亂竄,能活著已經是命大。」
白傀聞言冷笑一聲:「那可未必。」有修為,自然就有無限可能。
白傀忍著疼痛動了動手指,指尖泛起白光,很快,一根根近乎透明又泛著微微白色熒光的針從白傀的衣服內破出,在這漆黑的地方,哪怕是微微熒光也顯得格外明亮,白傀手指微曲,一根根針彷彿有靈性一般飛動起來,扎入白傀身體部分穴位。
做完這常人動動手指的小動作,白傀的額頭已經上爬滿了汗珠,精疲力盡了,所幸的是體內情況稍微有點好轉,這樣下去或許幾年內他就能恢復……
不知過了多久,腦海中再度傳來聲音:「小子,我命不久矣。」
白傀聞言微微驚訝,當他知道天軌被修正過又被自己再度偏移的時候,就知道天軌仙人不會再給這人續命了,但是萬萬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終究還是忍不住想給這人微小的希望,白傀道:「我此次下山,聽聞有一位隱世高人,名為抱山散人,能活死人,肉白骨,或許此人是仙人,你若逃出這裡或許可以求得此人為你渡仙氣續命。」
「呵,你這小子,說你聰明,你又偶爾犯蠢,說你愚蠢,你又常聰敏過人,加上行事作風,你這性子,倒是對得起你這名。」白傀一時不明這人為何又論起自己的名字,但對對方知曉自己姓名倒不驚訝,畢竟天軌每次來此處就是一個月,不說些什麼才是奇怪。
「也罷,本來覺得這事你知或不知並無太大關係,但天軌老兒瞞得這般嚴實,我說與你知曉倒也算破壞這廝一番算計。」不等白傀有所回應,這人便自顧自接著說道:「抱山散人,乃是我前一代的觀世者,是所有觀世者里唯一一個修鍊成仙的,我不知此人如何在天軌的嚴密把控下還能成仙,什麼隱世高人,依我看,不過是安安分分躲起來罷了,或許還怕自己的命格會亂了世道,天軌這麼多年沒有將此人抹殺,很大的原因在於此人很安分,堅信自己觀世者的命格會影響世道,躲在一方土地寸步不離,可這樣與被天軌囚禁起來有何區別?莫要再肖想這些無用的吧。」
明白對方言下之意,白傀雖對抱山散人的身份來歷萬分詫異,卻也暫且放下,直奔主題道:「此次我下山,你的心愿,我都完成了。」
「說吧。」聽起來語調平緩,可白傀卻覺得他的聲音有些微顫,想來是在極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
「其一,當年與你相處幾日的人,岐山溫氏先祖溫卯,在你被天軌抓回來之後,自行創立了宗門,並且此人興家族而衰門派的做法大大振興了宗門,導致幾千年後他的後代仗勢欺人,仙門百家和現有較大的四大世家聯手開啟了射日之徵,我下山之時,射日之徵已經結束三年,這場仙門戰爭中出力比較大的一名鬼道修者魏無羨也被仙門百家在夷陵亂葬崗圍剿消滅,這其中,你自己影響了什麼,你自己可知?」
「哈哈哈哈哈哈哈,興家族而衰門派?就因為這個?一句話葬送我一生!天軌老兒,這都信?觀世者的命格就是這般起作用的!?」待白傀說完,那人情緒再也壓抑不住,笑的有些癲狂。
白傀的心略微下沉,看來當年相處的時候這人是與岐山溫氏先祖探討過建立宗門的設想,或許無意中提出自己的看法,興家族而衰門派,這六個字就……這就算偏移了天軌!?
的確沒有他的設想告知溫卯,或許溫卯創立宗門不會那麼順利,但是其中不乏其他原因才能導致岐山溫氏到今日的勢力滔天,幾千年的宗門興建,怎麼可能靠這六個字就……
岐山溫氏滅亡,所謂偏移的天軌回到正軌,射日之徵中誕生的大魔頭也被仙門百家剷除,再無不穩定的誘因存在……所以天軌才放自己下山……說起魏無羨,他母親是……
「還有呢?」白傀尚在思考,便被打斷了,此時這人的語氣顯得有些凄切。
「其二,天軌是直接在我們身體內布下了禁陣,而後用與禁陣相隨的陣盤監視我們的具體位置,我們在天軌峰的時候,天軌是直接用氣息監視的,所以才會出現使用藏蹤陣隱藏氣息馬上就被天軌發現的現象!並且天軌可以憑著氣息知道我們在做什麼;而我下山以後屏蔽了自身的氣息,天軌就用與禁陣相隨的陣盤監視我的具體位置,但他便無法靠氣息知曉我在做什麼。」白傀平靜地陳述著,心中暗想:原來當時陣盤右邊那顆光點便是抱山散人的位置。
「什麼禁陣竟有如此效果?在我們身體內直接布陣,那豈不是如果不能換一具身體就逃不出天軌的手掌心!?」聞言,那人顯得有些激動。
「是,逃不出了,我翻閱了卷宗,這大概是……窮獸陣。」白傀說到這裡,不由自主地想要握拳來壓抑自己的憤怒,卻連動一下手指都痛徹心扉。
「窮獸陣!!?天軌老兒,竟把我們這些觀世者當作惡獸來對待!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所謂的仙人,這就是所謂的天道哈哈哈哈哈……」此人此時已經又哭又笑,情緒明顯陷入了混亂。
半晌之後,腦海中又響起這人的喃喃自語:「上古仙人為了追蹤禍害世間又善於躲藏的凶獸,創出此陣,將禁陣打入凶獸體內,便能知道其行蹤,對惡獸窮追不捨,直到消滅,故而名為窮獸陣,天軌這廝竟敢……竟敢!!」說到最後那人近乎瘋狂的怒吼。
白傀不由得閉眼沉默以對,他知道的時候……可比這人絕望多了……他還有想要做的事情,而此人,已經別無所求……
「呵呵呵……我的一生就是被人待作凶獸,僅僅六個字便葬送了自己幾千年的自由……最後落得身死魂消,永不入輪迴的下場……我不甘心,這樣的理由我不服……我不甘心就這樣消失……不甘心……」微弱的聲音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直到,白傀再也聽不到腦海中傳來任何聲音……
白傀知道,這個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人,已經灰飛煙滅了……或許是一早就知道此人的結局,亦或許是他本就冷血無情,面對這樣一個人活生生的消失於天地間,他的內心平靜無波,不悲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