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金蟬脫殼見天尊
楊遠風見狀,大吼一聲,手中棍棒直取其中一名使刀的灰衣人。
那名灰衣人正指揮下屬在與少林寺的奮龍纏鬥不休,以奮龍的武功,在各大名門正派年輕一輩中,也算是屈指可數的,若論單打獨鬥,對付那些青衣人紂紂有餘,恐怕只有那名武功較高的灰衣人才可抵擋。但那名灰衣人和下屬進退有度,配合得天衣無縫,奮龍一時也脫不開身救助其他門派的夥伴。
那名灰衣人回刀應戰。楊遠風使了招「奔流東海」,手中的棍棒揮出幾條棍影,如滔滔江水向那名灰衣人涌去,棒頭帶出的勁風吹得他毛髮皆飛。
那灰衣人剎時大驚,沒想到今天遇到了絕頂高手,不敢輕易接招,急忙後退避鋒芒。但楊遠風腳下的速度也了得,「直奔東海」的招數尚未變招,追擊那名灰衣人竟如影隨形般,勢要把那名灰衣人吞沒。
那名灰衣人頓冒冷汗,只好勉強接刀接招,手中的刀被楊遠風的棍棒打中,剎時但覺虎口痛、手臂麻。楊遠風緊接著又一招「指點江山」,棒頭點點擊向那名灰衣人。
那名灰衣人本來苦戰奮龍時久戰不下,耗力甚多,勉強躲過楊遠風的三個棒頭,到了第四棒再也躲閃不過了。但此時他就算用盡全力,卻再也無力將楊遠風的棍棒抵擋開來,一下子就被楊遠風的捧頭點中左肩,左肩骨便被擊碎。那名灰衣人身體一傾,緊接著又被楊遠風一招「秋風掃落葉」掃斷雙腿,頓時倒在地上,疼痛得昏死過去。
留下奮龍則趁機收拾了其他青衣人,楊遠風轉身手中的棍棒又直取較近的另一名纏住武當韓子明的灰衣人。
另一名灰衣人眼見自己的同伴被楊遠風只用三招便倒地不起,知道自己萬萬不是楊遠風的對手,便急忙跳開,招呼幾個青衣人一起圍攻楊遠風,自己便想溜之大吉。但韓子明一擺脫糾纏,立刻趁機對灰衣人發起反功。灰衣人受他們倆人的夾擊,就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此時,從正面攻山的各大名門正派有些人也已抵達峰頂,正不斷地湧入殿內。殿內的雙方的勢力已逆轉,上天門的人亂了陣腳,而困守殿角各大名門正派的青年才俊見狀,則信心徒增,也奮力發起了反擊。
終於,大殿內上天門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各大名門正派的人正在收拾殘局,有些在救助受傷的同伴,有的則把受傷或投降的上天門的人押在一起。
有人叫了起來「不好,他們咬舌自盡了!」等眾人急忙上前察看時,原來自盡的是那兩人受傷的灰衣人,已經斷氣了。
楊遠風仔細一察看,見到兩名灰衣人的嘴角流下的是黑血,就用力掰開他們的嘴巴,才發現原來並不是咬舌自盡的,而是咬破毒牙自盡的。他叫人趕快點住其他青衣人的穴道,再察看他們的嘴裡是否也藏著毒牙?眾人察看了一番,都沒有發現。
楊遠風看了看殿中的場面,只見橫七豎八的大多是上天門人的屍體,他們之中穿青衣服的人服色統一,剛才三名灰衣人的服色也是一樣的,而且這三名灰衣人都蒙著臉,他們之中就有剛才被他打傷的兩名灰衣人,這倆人武功較好,其次是那些青衣人,而那些服色各異的則象是烏合之眾。楊遠風心中暗付道:「看來這上天門不僅是極其嚴密的組織,甚至還關連著其它的不為人知的重大秘密,而且只有灰衣人才知情,否則那兩名灰衣人怎會咬毒自盡?就算是不甘被俘受辱,也不用如此急著自盡。如此看來,剷除上天門恐怕並非是一了百了的事!」
但除了那兩名灰衣人咬毒自盡這件事外,更讓楊遠風納悶的是,本來他剛進殿時見到有三名灰衣人,其中兩名是剛才在率眾在圍攻奮龍和韓子明的,第三名是率眾在圍攻王解石等人的,但在混亂中那第三名灰衣人卻不知何時偷偷溜走了,溜得真快!
……
正當楊遠風等人在山上清除上天門殘匪時,在大霧山山腳下的一家客店的一間上房中,林因明正獨自踱著細碎的步子,不時抬頭透過窗戶看看大霧山的頂峰。
突然門外傳來下屬的小聲報告:「有位自稱是朱先生求見林總管。」林因明急切地道:「快請他進來吧!」
門外便閃進一個人來,只見他穿著與普通商販無異,衣襟前沾著麵粉油污,面孔蠟黃,表情僵硬,象是做油條包子的夥計。那人進門后,先是給林因明磕了個響頭,林因明趕快把他拉起來,關心道:「快起來,沒有碰到楊遠風吧!」
那人起身後說:「在山頂大殿中,我看到他進去后,就趁機先溜走,然後換了裝束遁下山。再化妝易容后,就立即來見您了。」林因明叮囑道:「以後千萬要小心啊,而且不到萬不得已兩邊都不要暴露身份,否則就會很危險,而且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
林因明又問:「那本《無名紅掌書》拿到了嗎?」那人從懷裡掏出一本書來,回道:「拿到了,就是這本。」林因明伸手接過,仔細看了看封皮上的紅手印,然後說:「沒錯,就是這本。」揣進懷裡同時又拿出一本封面一模一樣的書來,又道:「用這本拿去給天樂宮主交差吧!」
那人略有遲疑,但還是伸手接過書,他眼光掃了一下那本書的封面,見封面上的朱紅手掌印,與自己得來的那本上面的掌相紋理都對應得上,臉上不由露出疑惑之色。林因明說:「不用擔心,這本書我已研究透了,我不僅過目不忘,而且還幾乎分毫不差地複製了一本留著,相信不會有遺漏和誤差。給你的這本自然是真的,只有拿真的給天樂宮主,他才不會對你起疑。否則,萬一他能辯別真偽,那豈不是害了你?此地人多眼尖,他們也快回來了,你不宜久留,還是趕快走吧!記住了,你一定要馬不停蹄地直奔天樂宮,不要讓天樂宮主有過多的想法。」
那人一邊答應著稱是,一邊抬頭望了望林因明,林因明也正看著他。兩人四目對視了一下,流露出一點溫情,然後那人後退而出。原來,此人正是林因明的獨子林立至,化名「朱羽」,潛入上天門三年了,而上天門就是天樂宮的分舵之一。
林因明又等了一會兒,劉代天就先回來了,後來慧生大師等也率著群雄回來了,最後回來的是楊遠風率著各大名門正派的青年弟子們。
……
卻說自從上天門被剷除后,林立至按照他父親林因明的叮囑,一路直奔天樂宮。三日後,他便到了天樂宮後殿偏房中,跪拜在天樂宮主面前。
此時,偏房中就剩下天樂宮主和在他身邊站著的太陽長老、太陰長老以及林立至四個人。林立至頭也不敢抬一下,大氣也不敢多喘,他剛把「上天門如何被武林盟率領武林各大名門正派消滅,自己是如何脫身而出,以及一路馬不停蹄地直奔天樂宮等。」一一向宮主詳細地報告。
天樂宮主聽完后,一時並未發話,只是在高大的椅子上端坐著,昂著頭顱半閉著眼,似的在看著手中的《無名紅掌書》,陷入了沉思。
林立至雖沒抬頭,但他心裡知道,此時天樂宮主不僅正在驗證《無名紅掌書》是不是真本,而且心中正在計算著他的行走的每一段路線里程與每一個時間節點是否相一一對應等,看他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說的,上天門被剷除后就馬不停蹄地直奔天樂宮。
天樂宮主突然問道:「天鷹使,上天門的其他人都沒一個得以脫身嗎?怎麼就你一人可以毫髮無損地全身而退?」林立至立刻答道:「回宮主,那時屬下見殿中形勢突然急劇逆轉,屬下認為還是保護《無名紅掌書》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不敢戀戰,就帶著《無名紅掌書》趁機先溜走。屬下對走後殿中的情況如何,便不知道了,只是估計他們都難以脫身了。」
天樂宮主道:「嗯,那本宮主八日前得到上天門的飛鴿傳書,得知你們意外獲得《無名紅掌書》,便馬上派出天機長老率領白雲護法、青雲護法和閃電護法火速前去取回。你為何不把《無名紅掌書》交到他們手上,又為何不與中原其它分舵或分壇取得聯繫,卻獨自一人帶書來見我?」林立至答道:「回宮主,天機長老及白雲護法、青雲護法和閃電護法四人那時應尚在路途中,屬下一時難以和他們取得聯繫,屬下也不敢留在上天門附近地區等他們的到來,怕日久會生變,有所閃失。再說,上天門行事一直都很隱秘,尚被武林盟獲知,中原其它分舵或分壇恐怕也不是很安全了,屬下更不敢和他們取得聯繫了。」
天樂宮主突然怒道:「天鷹使,你是想獨自一人來邀功嗎?難道你就不怕其中也會有什麼閃失?」林立至聽了,連忙磕頭道:「屬下不敢,屬於決無此心!屬下只是想著儘快把《無名紅掌書》帶回來,望宮主明鑒!」天樂宮主說道:「也罷,既然書帶回來了,也算是立了一件大功。其它的本宮主也就不苛責你了。」林立至聽了,又連忙磕頭稱謝。
過了一會兒,天樂宮主說道:「天鷹使,抬起頭來看著本宮。」林立至聽了,緩緩地抬起來看著天樂宮主。他以前雖來過天樂宮,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宮主。只見宮主坐在高高的殿台上,約五十多歲年紀,一襲白衣,白髮束成高髻,五綹銀須細長如索,面容方長,下巴突出。其眉中多長毫,鳳眼碧波;其鼻樑挺直,山根飽滿,額骨高懸,有衝天之勢;其雙唇稍薄,但唇齒整齊,法令森嚴。如此看來,天樂宮主頗俱仙風道骨,但此時臉色嚴肅,不怒自威!
天樂宮主問道:「上天門的據點為何會被武林盟獲知?這本《無名紅掌書》你可曾翻看過,你可知這本書的真假?」說罷,直瞪著林立至。
林立至表面緊張,其實他的心臟卻也未多跳一下。他心裡清楚,只要把《無名紅掌書》帶回來給天樂宮主,那就是奇功一件,再有什麼錯也可將功抵過足矣,最多是無賞無罰而已,況且《無名紅掌書》中的秘密並非翻看其中一本就能破解的。所以,對於天樂宮主的問話,他有臉上並無過多的表情,更無過多的驚態,只是忙再磕頭答道:「回宮主,上天門已在中原行事多年,即使再秘密,早晚也會被武林盟察覺,這並不足為奇,是我們麻痹大意了,疏於防範。屬下也是第一次見到《無名紅掌書》,無從辨別真假。屬下曾草草翻一下,但不敢多看,屬下不想知道書中的秘密,屬下還想多活幾年!」
天樂宮主道:「諒你也看不懂!」又問,「你們剛從司馬延平家獲得《無名紅掌書》,司馬延平家藏有此書甚是秘密,江湖上應該沒有人能知道,為何你們得手后不出三日就遭武林盟攻山,武林盟可是沖是此書而去的?」林立至緩緩答道:「回宮主,屬下認為應該不是。武林盟若是沖著《無名紅掌書》而去,就不會如此發動各大名門正派興師動眾了,應是派一些人暗中行事才對,否則武林盟豈不是等於把《無名紅掌書》的事弄得人盡皆知?再說司馬延平在江湖上籍籍無名,他們一家被滅門也未必能引起武林盟的注意。況且我們行事不留痕迹,就算武林盟去調查此案,一時半會兒也查不到我們身上來。」
林立至分析得頭頭是道,天樂宮主一邊聽著,一邊仔細地打量著這位加入上天門才三年便因辦事得力被自己提升為天鷹使的下屬。只見林立至眉高額廣,眼大睛黑,鼻樑挺直,口角分明。其相貌冷俊,堪稱美男子,但五官秀雅,又不亞於美女;其地位低下,但氣質高昂,不輸候府公子!此時林立至雖風塵僕僕,一臉疲憊之色,但雙目仍炯炯有神,實乃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而此時林立至的答話,語氣雖謙恭,但言辭中又帶著幾分傲氣,似乎是天然的流露!若是平時,別的下屬敢在天樂宮主面前用這種口氣和姿態答話,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而林立至竟然不知收斂,就連身旁的其他天樂宮太陽長老和太陰長老等也都為他捏了一把汗。
但天樂宮主聽罷,似乎卻沒有動怒,過一會兒,只是說道:「此次本宮能得到《無名紅掌書》,天鷹使功不可沒,本宮日後定然按功論賞。天鷹使一路勞頓,先行下去歇息吧!」林立至回道:「謝宮主天恩,宮主聖明!」
林立至拜見天樂宮主后,被安排到一間屋舍沐浴更衣,再吃過晚飯,和衣躺在床上。他把這幾天的發生的事思前想後好幾遍,覺得自己的表現毫無破綻,是禍躲不過,就乾脆沉沉睡了一覺,直到半夜三更醒來,頓覺精力充沛,一時也無法再入眠。
林立至聽聞四周好寂靜,就走出到庭院中呼吸幾口清鮮空氣。他覺得此時內心很安寧,很放鬆,但他又馬上警告自己:「這裡可是龍譚虎穴,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自己千萬不能鬆懈,不要有異常的表現!」
此時,他回想起下午拜見天樂宮主的一幕,不由有些后怕,怪自己也太傲氣了,就算天樂宮主不放在心裡,太陽太陰長老未必就沒有成見!想到這裡,他不由警覺地橫掃了四周一眼,除了走廊過道的幾盞燈閃著昏黃的弱光,和四周略可分辨的屋角樹影,他也不再多看細看,回屋關門,就在床上打坐。
……
第二天早上,林立至屋內吃過早飯後,正要出去走走,只見一位灰衣道人迎面走來,手執令牌,對他宣道:「宮主聖諭,天鷹使聽令:『天鷹使』即日起改賜封為『天鷹護法』。暫移居臨翠院,時刻聽候宮主召喚。」林立至作輯接令謝道:「多謝宮主厚愛!」
原來,臨翠院是天樂宮閑置的一座小庭院,本是當地一位富商蓋的避暑用的小院落。後來,那位富商要舉家外遷,就半賣半送當作善舉把臨翠院賣給了天樂宮,成了天樂宮名下的產業,但天樂宮卻一直把臨翠院閑置著,只是偶爾有遠道而來貴客被安排在這裡小住。
林立至在那名灰衣道人的引導下,繞過幾個山坳,來到了處于山腰下所謂的臨翠院。這是一座獨立的院落,雖無碧瓦雕檐,但青磚白牆,甚是素凈整潔,四周有青松翠竹。臨翠院位於天樂宮右翼稍低處,離天樂宮約有兩里的距離,再往下望去,隱約可見山下小村落的茅舍農家,此處遠離塵囂,甚是清幽怡人。
出來迎接的是一位十八歲左右的姑娘,後面跟著兩位老媽子,三人都是村姑樸素打扮。
那名灰衣道人上前說道:「這位是許文清姑娘,叫她阿清就可以了,以後您老的生活起居主要由她負責。這倆位是張大媽和王大媽,她們是來做些洗衣做飯的事的,具體做什麼事由阿清姑娘發派。您老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她們。」
那名灰衣道人又對著那三名村姑說道:「這位便是之前對你們說起過的朱先生,日後你們要全憑他吩咐,不得偷賴貪嘴,之前交待過的要都記住了,否則結賬時就扣你們的工錢。」
林立至打量了她們一番,怎麼看都像是附近村裡來的,不像是會武功的。他不由有些摸不清頭腦,心中納悶著天樂宮怎麼會這麼安排呢?他也聽說過宮主雖然一副仙風道骨,但有時喜怒不定,有時暴虐陰毒,有時性情古怪,行事常常讓人無法揣測其心機。天樂宮主既然這麼安排,他只能是既來之則安之。
等那名灰衣道人走後,林立至順口問起許文清和張王兩位大媽的家事,果然是天樂宮從山下的村莊里雇傭來的。天樂宮雇傭她們時,已經事先交待一番了。
林立至對許文清和張王兩位大媽吩咐道:「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們誰也不許走入我的房間,平時也離我遠著點。還有,張王兩位大媽每天做好了份內的事後,便可以回家干其它營生去,陳姑娘則早上卯辰時分過來,晚飯過後收拾一番,無事就可以回家去。」說完擺擺手示意她們退下。
許文清和張王兩位大媽早就先收了天樂宮給的部分傭金,剛開始心裡還在打鼓不知要來做多少事,沒想到聽林立至分派要做的活兒如此輕鬆,皆滿心歡喜連連稱是。
林立至擺手時,暗中手掌運氣一揮。許文清等三人覺得似有一陣微風吹過,那風真是有些古怪,竟然象是透過自己的身體而去。林立至見許文清等三人果然沒有任何反應,也不多說,走進院長中察看一番。
誰知在臨翠院住了幾天,天樂宮主也未派來來召喚過他,宮中也沒有其他人來看望過他。但林立至知道在他周圍,或許就有天樂宮主的眼線在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所以他每天除了呆在自己的房內練內功,或在附近散散步,或到山上去活動一下外,便不敢隨便亂闖。雖然也有幾次借上山舒展筋骨、呼吸新鮮空氣之機,在山上察看四周環境,只見天樂宮依山而建,前方地勢比較平緩,山腳下有個小村莊依坡而築,再遠處依稀還有幾個小村落,而山後方則連綿數十里的崇山峻岭,望不到盡頭,也不見人煙。
林立至估計天樂宮在後山必有秘密之處,但又認為時機未成熟,所以不敢輕易四處亂闖,以免讓天樂宮主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