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雨中悲劇
軒音與大財主在開封住了一晚,於第二日騎馬趕離開封。當時開封乃是中原最平靜最安寧的地方,就是天雲四十三煞也不敢在其中找兩人麻煩。
一路上遇見幾隊人馬,軒音舉手投足間便將其結果,快馬加鞭不出三日便到了保定。
保定與開封剛好兩種極端,保定上下管理的糟糕以極,大貪小賭,外嫖內盜,可謂是有什麼壞事只要到了保定都可以看個完整,當真是惡人的天堂,君子的地獄。
大財主被軒音拉著手,一起走進「客滿堂」這間客棧。
以日子來算,軒音已有四天未曾洗澡。愛起鬨開玩笑的大財主早在路上捏著鼻子做著怪臉,倒也沒有激怒她,至江上之後,她變的有點溫柔起來,那一份冷傲在大財主面前已經收起。
這時兩人來到屋內,軒音欲要屏風,可是店中沒有。她生氣的踢了一腳澡盆,對著大財主道:「你到床上躺著,對著牆不許往這邊看!」
大財主道:「你怕我偷看,就讓我出去玩會兒。」
軒音道:「不行!你老實的呆在這裡,馬上就要到京了,小心點為好!」
大財主笑道:「那萬一我不小心看到了怎麼辦?你不是要嫁給我了?」
軒音本想發脾氣嚇嚇他,讓他老實點,可是看著他的笑容,卻怎麼也狠不下心,想起他馬上就是當今的皇上,心中感慨,摸著他的短髮道:「以後當了皇帝,可不能再這麼潑皮耍賴了。」
大財主似有心事,想了一會兒問道:「你是因為我是皇上,才來保護我的,如果我不是皇上呢?」
軒音哄著他道:「就算你不是皇上,我們一樣是朋友。」
大財主眼中綻放喜悅的星芒,高興的道:「說話算數?」
軒音含著溫柔的笑容點了點頭。這笑容在她的臉上實在太美了。宛如解凍的冰山,初陽般的溫暖。
大財主躺在床上,果然面對著牆,似已睡著。
軒音心道:「沒想到我會與他結下這段情緣,希望他以後能當個好皇帝,如此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她脫去衣服,坐在澡盆內,讓滾燙的水鬆弛一度緊張不敢鬆懈的神經。一陣刺骨的的寒冷在她的身子里流竄,忽然間她一提氣,感到渾身有著幾百隻螞蟻在爬動,又癢又疼,難受的她呻吟不絕,差點翻倒盆子摔在地上。
床上的大財主聽得不對勁,剛要轉身往這邊看,想起她還光著身子在洗澡,忙背對著她問道:「怎麼了?」
軒音身在盆中,扭頭髮現他並沒有看自己,放下心,忍著身上的癢疼,道:「我中毒了。」
大財主似要轉動著身子,道:「你快點穿上衣服,我去叫大夫。」
軒音急著道:「你別看!這毒是千蟲千草毒,只有天雲四十三煞的三哥寧夏才有解藥,你快點去換身衣服,去京城!」
大財主坐在床上,左右不是,拿著拳頭一敲床板道:「你怎麼辦?」
軒音雙手在身上胡亂的抓著,似乎已經癢的難以控制自己,但是她的神志卻是無比的清醒,「不用管我,他們的目的是你。」
大財主道:「可我不能丟下你不管!」
軒音道:「我費這麼多力才將你帶到這裡,難道你想讓我前功盡棄嗎?」
大財主堅定的道:「我絕不離開你,你現在穿上衣服,我們一起去京城。」
軒音怒道:「我要是能行動,還會坐在這裡嗎?你怎麼變的這麼笨了!」
大財主苦笑道:「也許我是變笨了,可是無論如何,我都無法說服自己,就這麼丟下你,一走了之。」
屋子的門突然破了。
不管在什麼時候,這門破了,都無關緊要。
但是它偏偏在軒音洗澡,且中毒的時候破了。
軒音與大財主同時一驚。
走進門來的是兩個男子。其中一個穿著秀才青衿,唇紅齒白,星目彎眉的少年,一步走到盆邊,直接伸手抓在軒音的胸上,淫笑道:「三哥,連讓天下間男子垂涎三尺且又懼怕不已的黑手套都無法抵擋你的毒,看來小弟這次跟著您是搭對線了。」
軒音揮手欲推開這淫毒少年的手,可是一陣乏力,竟絲毫不起作用。而對方看著她想掙扎又苦苦無力,得意之色更是溢於言外。
三哥淡淡的道:「六弟,老大的交代你不會忘了吧?」
被喚做六弟的正是天雲四十三煞中最年少也最好色的楚君望。他聽了三哥一言,臉上略有暗色,看了一眼坐在床上背對著這邊的大財主,說道:「三哥,這般人間絕色,小弟可是絕無僅有的機會,不如你先帶小皇帝去見大哥,我在這裡幹完事便來。」
他說著,手上用勁,捏的軒音臉色慘白,雙眼含淚。
三哥寧夏雖是用毒高手,但是為人卻很正派,見楚君望**難平,只有點頭道:「別留活口,她可殺了我們好幾個弟兄。」他走向大財主。
床上的大財主這時面對著牆壁,說道:「好好的一個美人兒,就這麼被他們佔了去,多可惜?」
他說這話似在對自己說,聽的一邊的三人都是奇怪。
這時軒音光著身子落在他人手中,萬念俱消,反而平靜,雖然身上疼入筋骨,癢已燒身,但是一身本事,多番經歷,練就的心志卻堅定無比。聽了大財主的話,忽然感到他身上的那個惡魔又再出現。
大財主縱聲大笑,說道:「你還在擔心?你沒有見到他現在做的?還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到時候殺了她!」
他一陣顫抖,掙扎著,用衰弱的語氣道:「我不會讓你傷害她!」
又是狂笑,肆無忌憚的對著牆說:「你喜歡上她了?喜歡就zhan有她!男人沒有妻妾成群,還算什麼男人?」
接著衰弱的聲音抗議:「你別忘了你才多大?你憑什麼要她?」
他似已受不了兩種表現,笑聲中帶著喘息,帶著疲憊,「那就直接殺了她!還管什麼任務?」
「你不怕?你能對付了這兩人?」
三哥剛才停住腳步,想看看他,這時已繼續靠近......
楚君望大笑道:「這小皇帝是不是腦袋有病?」
大財主忽然在兩人眼前身影一散。
待到兩人發現他已經站在盆邊,面對著軒音,靠在楚君望身邊時,這一驚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別的可以代替。
世上幾曾有過這樣的輕功?
他的手搭在楚君望的手上,玩世不恭的道:「這是我老婆的胸,不許你碰!」
楚君望感到手上一疼,急忙放手,竟然有一道細小的口子出現在手腕之上,正滲出細珠般的鮮血。
他憤怒的揮拳打向大財主。
三哥寧夏在他揮出拳的時候已倒向地面。
大財主一閃,已閃至楚君望的身後,貼在他的耳邊道:「腦袋有病沒有關係,只要他還在你的脖子上。」
小刀一抹。
楚君望人頭落地。
大財主伸出舌頭添著刀鋒上的血,對著軒音笑道:「天雲四十三煞的三哥就這麼不堪一擊,連我割斷了他的咽喉都沒有發覺。」
軒音強顏歡笑,眼中藏著一絲恐懼,直盯著他的雙眼。
他的雙眼血紅。
大財主看了眼她的手,嘴上「滋滋」嘆道:「原來你的手這麼美。」
軒音脫去的黑手套擱在盆沿,她的雙手渾如天玉,美無瑕疵。
她忽然劇烈的痙攣。
大財主帶著冷漠的笑容,看著她,道:「你知道他們是在什麼下的毒嗎?林中有一枝長箭,被你抓住,箭尾上有毒。」他帶著惋惜的表情道:「用毒加些陷阱是你說的,可是你卻沒有提防。」
三哥的身上果然有解藥,大財主拿著解藥來到她身邊,將她抱出盆外,放在床上,她的身子一觸床面,馬上翻滾起來,劇烈的扭曲。他分開她的嘴,將葯倒入其中。
不一會兒,軒音平靜下來,仰面躺著,光潔的身體上水珠晶瑩。她默默的運起內力,一欲儘快恢復。
而坐在一邊的大財主絲毫沒有動她的意思,只是坐著看她。
半柱香光景,軒音坐起身子,面對著大財主,似想說卻又沒說的放下雙腿,意欲站起。
大財主忽然攔腰抱住了她。
軒音居然沒有發怒,只是抓住他的雙手,輕聲道:「別鬧了,我們應該馬上離開。」
大財主臉貼在她的背上,壞笑著,說道:「你走不了。」
軒音忽然感到身上一陣酥麻,不由自主的倒在床上,睜大了眼睛看著壞笑著的大財主,說道:「你想幹什麼?」
大財主道:「做剛才那個人想對你做的事。」
軒音輕聲道:「你還太小,如果你真的要做,可以等你大了......」
提前結束她溫柔的教育,是大財主的小嘴。
他一邊親吻著她,一邊撫mo著她。
窗外下起了雨,雨連綿,天陰沉。
大財主吻了她很久,當鬆開彼此的嘴,軒音的眼神驟聚,拉過盆沿的衣衫,披上道:「走吧。」
大財主的雙眼已是紅散黑亮。
他獃獃的坐在床上,被軒音拉起。
「你怎麼......」
「沒有什麼好怪你的,畢竟你救了我。」
「因為我是太子的緣故吧?」
「也許是,也許不是。」
他天真的笑道:「那樣是不是我該娶你?」
軒音故作冷笑。
「你還是個小鬼。」
這次,他拉住了她的手。
「你救了我,讓我活著。」
他說的含義很深,這是一次心靈上的拯救。
她剛才的吻雖然一度迷失,卻因為其中的痛苦,深情,而喚醒了大財主。
真正的深情。
她的冰冷的心底蘊藏著溫暖的愛意。
一如詩般美麗,深沉。
她去拿乾糧。
距離京城,只需一天路程。
她拿著乾糧回到屋中。
只有兩具屍體橫呈其中。
她飛快的跑出客棧,人海茫茫。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感覺很冷,好似天降冰露。轉目間,她是一位孤傲的俠女,卻尋不到心目中的愛人。從沒有人能像他一般打動她,像他一樣既讓她恨,又讓她愛。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她已覺的離不開他了。她想不通。
忽然來了一聲響雷,她手中的乾糧掉落。
她打著寒顫,在路上狂奔。
一輛馬車,從她身邊駛過。
馬是好馬,車是好車。
她忽然躍上車,掀起車簾。車中端坐一人,面帶笑容正看著邊上斜靠著的人。那人一見軒音,呆住了。
他微微一笑,說道:「軒女俠怎麼會胡亂闖入別人的車廂?」
軒音見到他,也是一怔,他不正是自己在雨中尋找的大財主嗎?聽了他的話,她渾身一顫。隨即坐下,摸了一下秀髮上的水,她冷冷的道:「外面在下雨,我沒有帶傘,難道不能進來避避雨嗎?」
「當然可以。」這是那端坐之人說的。
軒音恭謹的對著他行了個禮,道:「軒音不知左親王在此,多有冒犯。」
左親王笑道:「無妨,無妨。」
大財主搖晃著腦袋,一拍左親王的肩膀,笑道:「皇叔,小侄兒只怕到不了皇宮了。」
左親王臉上微微變色,馬上笑道:「不會的,有皇叔在這裡,天雲四十三煞動不了你一根頭髮。」
大財主笑道:「我自不怕他們,只是再這樣下去,我恐怕要餓死了。」
左親王大笑道:「把我的寶貝侄兒給餓壞,皇兄可饒不了我,來人!」
門帘之外一人垂首,在左親王一聲喝令下,調度來了十八匹鐵騎,拿著一盤豐盛菜肴,卻站在門帘之外不敢入內。
大財主捧過盤子,不理會兩人,開始狼吞虎咽。
行了些許光景,車外傳出人的怒喝聲。大財主吃驚的放下盤子,看著左親王。他掀起帘子一角,皺眉道:「天雲四十三煞好生膽大,居然敢向本王下手!」
大財主擔心的道:「皇叔的鐵騎軍抵擋的了嗎?」
左親王看了一會兒,這時馬車已停,他放下帘子,對軒音道:「久聞軒大將軍之女武功蓋世,不知可否為本王一解當下之急?」
大財主附聲道:「軒女俠一路上替我化險為夷,不知度過多少難關,我實在感激不盡。」
軒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傲然道:「既然如此,我就下去擋住他們,太子就勞煩王爺護送。」
人已下車,車緩緩而行。
雨又打在身上,這次卻比前面更為寒冷。只因她的心碎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變的這麼快。前面還抱著自己,對自己玩笑不恭,依賴庇佑的大財主,現在已成了一位太子,坐在王爺的車上,滿是高高在上的姿態,好象自己已成了朝臣,已是陌路之人。
天雲四十三煞僅剩的三十三人已全到齊。更有數不清的黑衣人。
十八匹鐵騎早已倒在地上。
只有她一人。
她站在他們的中間,已被包圍。
「他一點也不在乎我。」
她喃喃的道。
就算面前的刀劍加身,也無法與這心內的痛楚想比。
細長的雨好似斜掛在空中。她濕透了的黑衣白靴,竟絲毫沒有讓她感覺到那粘乎乎的難受。她就似一朵孤獨的梅花,傲立在枝頭——風雨中,這一剪寒梅,孤單搖曳,只為一人飄香。
黑色的手套松垮,本有的力量不在,其中的鬥志消退。黑色的手套哪裡還有昔日風采?
「你讓他們走了,你在這裡送死,值得嗎?」說話的人眼中帶著憐惜,他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白色的雙眉,深邃的雙眼,尖挺的鼻樑,厚而性感的唇。這男子便是天雲四十三煞當家大哥,雪紛飛。
在皇宮內,曾有一次,他與她執行過任務。
軒音淡淡的道:「+激情小說只要我覺的值得,便可以了。」
雪紛飛沒有再說什麼,他纖白的手一揮,黯然轉身,跨上一匹馬追向馬車。而軒音只有看著他遠去,她已沒有辦法阻攔他了。
身邊少說有三十幾個大漢,俱是黑衣,彎刀。
她孤身一人,施展移花接木,未退一步!
以女子來說,她可算是江湖上的佼佼者,而她的內力,足以支持她打出每一記漂亮的轉接,運出每一點不少不多的勁力。
黑色的手套準確的在刀鋒上劃過,刀鋒在她的手邊,似聽話的孩子,打在同伴的刀上,有時砍在身邊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的人的胸口,有時直接讓刀鋒刺穿拿著刀的人的肚子。他們倒在地上,自己拿著刀,而刀就插在自己的身上。沒有見到經過的人會以為,他們全是自殺而死。
可她畢竟是一個人,她只有一雙黑色的手套。
她無法打過他們,她無法堅持下去。她的心裡又冤又哀,又悲又戚,面對這麼多的人,她的心已死,她只是機械似的在與他們拚鬥。
這幾天的歡笑如過往雲煙,似已觸不到,被風吹去。
微風一掠而過。
她感到脖子上一陣熟悉的呼吸吹著。
驀然回首,她卻只能見到惡狠狠的大漢的嘴臉,他們的刀高舉著......身後不知為什麼,突然有幾把刀砍到身上。她感到一陣乏力......
為什麼,老天爺讓我愛上了他,又將他奪走?難道我錯了嗎?我不該來,不該保護他,不該對他動情?他本是太子,本是皇上,我憑什麼痴心妄想,要與他在一起?
她是個江湖上的女人,她屬於江湖,她卻身在宮廷。
似乎一個悲劇正在上演,而結局卻是如此的匆忙,不帶一點憐憫。
她現在倒覺的死了會好受點。
也許她已經死了。不然她怎麼會躺在地上,一動未動?
身邊的刀依然在飛快的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