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9章:笑容悲涼
蘭珠四顧無人,緩緩走上前將信鴿撿起來,抽出綁在鴿腿上的信,展開草草看了一眼,勾唇一笑,隨後拎著鴿子去了廚房。
晚上,蘭珠做的晚膳是翡翠鴿子湯。
「這鴿肉肥嫩的很,駙馬多吃一些,對傷勢極有好處的。」
東陵沉看看碗中白肉,皺皺眉,說不出為何,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不過他素來信任莫羽辦事的能力,凜凜神,又將心頭那抹疑慮壓下去了。
西楚婧比東陵沉醒得還要晚一些,她的傷勢並沒有東陵沉嚴重,只是遇刺那日受到的驚嚇太大,直到後半夜才醒過來。
彼時東陵沉已經換了葯歇下了,兩人房間緊鄰,如此蘭珠照顧他們時,也方便許多。
西楚婧醒來之時,蘭珠正趴在桌子上打盹,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整個人才驀然驚醒,待回過頭,便瞧見西楚婧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了。
「長公主,您身上的傷尚未大好呢,還是躺著好生歇息吧。」
西楚婧聽到蘭珠的聲音,抬頭看她一眼,不禁擰眉,「蘭珠,姑母不是讓你進宮了嗎?」
姑母容不下西楚宇那小子,她心裡是清楚的,蘭珠是姑母派去行刺西楚宇的人,她亦肚明,否則她也不會讓蘭珠混在使臣隊伍之中。
可如今,蘭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蘭珠察覺到西楚婧的心思,抿抿唇,垂眸道:「奴婢被人發現了,為了逃命,在東陵皇上大壽當日,便拼力逃出來了。」
西楚婧聞言,暗罵她沒用,可面上卻未表露出半分不悅。
「駙馬呢?」
西楚宇的事兒,她暫且不管了,總歸不過是個毛頭小子,能翻起什麼浪,眼下她最在意的,還是東陵沉。
蘭珠頷首回道:「駙馬先前醒過一次,但吃過晚膳之後便又歇下了。」
西楚婧聞言,臉色稍稍緩和了幾分,「他的傷勢怎麼樣了?」
「大夫說已經沒什麼大礙,只需再休養多日便可。」蘭珠淡聲說著,眉睫輕動。
西楚婧沒有留意到她神色的變化,抿抿唇,擺手道:「你先退下吧。」
蘭珠頷首應聲,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間。
西楚婧在床上靜坐半瞬,雖已經昏迷幾日,可此刻還是覺得疲憊不堪。
她抿著薄唇揉揉眉心,復又躺回床上,閉眼之前還想著明日定要早些起來,去阿沉房內給他一個驚喜。
她噙著笑意睡去,卻怎麼都沒有料到,這一晚之後,東陵沉再也沒有醒來。
第二天一早,蘭珠早早起床開始收拾東西,但她整理的並非雜務,而是自己的行李。
三天前,西楚婧和東陵沉雙雙負傷回來之時,便是她在「照顧」他們,他們傷口處所敷的葯,被她混雜了穿腸粉,一旦滲進血液之中,三天之後便會穿腸爛肚而死。
可在毒發前的這三天,傷者根本察覺不出任何異樣。
她身上有西楚宇交待的任務,如今任務已經完成,她自然不可能繼續留在這兒。
天際方露出一抹魚肚白,蘭珠便背上行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驛站。
房間內,第一個醒來的人是西楚婧,她是被窗外的鳥鳴聲驚醒的,一夜好夢,如今精神倒是好了許多。
她緩緩睜開眸子從床上坐起,斂眉朝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凝聲喚蘭珠進來。
西楚的下人都懂規矩,主子晨起之前,下人都要準備好東西候在門外侍奉主子梳洗的。
可在她一連叫了兩聲之後,門外始終沒有一丁點兒動靜,蘭珠顯然並不在外面。
西楚婧不禁皺了下眉,心中猜測她約莫在東陵沉房內,便抿著薄唇下床。
腳方著地,一股鑽心刺骨的痛突然從腳尖傳過來,瞬間遊走到身體各處,疼得西楚婧狠狠咬了下貝齒,雙腿不可抑制地開始發抖。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雙腳,凜凜神,試著往前走了一步。
不過是這小小的一步,比方才更劇烈的痛感再度湧來,疼得她立時跌坐回床上。
「蘭珠,蘭珠!」
西楚婧心底驀然湧出一股恐懼,雙眸微縮,一張臉霎時慘白。
她不是那等不諳世事的皇室公主,自小到大經歷過那麼多事,她太清楚這種異樣的刺痛代表著什麼,那不是從傷口處傳來的痛,而是鑽心刺骨的疼,讓她根本難以忍受。
蘭珠是姑母派去行刺西楚宇的人,可她怎麼可能忘了,姑母既然容不下西楚宇,又怎麼會容得下她!
她枯坐在地上,整個人不可抑制地劇烈顫抖著,額頭上漸漸溢出冷汗,菲薄的唇瓣已經被她咬破一道血口。
西楚婧目光如炬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強忍劇痛扶著床柱從地上站起來。
姑母想殺她,她認命,是她一時大意才會著了姑母的道,可她絕不能看到阿沉有一絲一毫的損傷。如果姑母連他也不放過,她發誓,便是化成孤魂野鬼,她這輩子也一定要擾得姑母不得安寧!
西楚婧咬緊牙關,一步一步朝門口行去,每行一步,便覺有千萬隻毒針在扎著自己,疼得她生不如死。
一股濃郁的腥甜慢慢從口中溢出來,她垂眸看了一眼,慘然一笑,腳下步子不停。
她、她要去見阿沉,無論是生是死,她都要去見他!
終於,在她的堅韌之下,房門被她緩緩打開,不過一條窄小的縫,幾乎已耗盡她全身力氣。
開了門,她才發現院子里竟然躺著一個血人,那、那是莫羽。
那張臉,她已經看不清了,只是從那身衣服上,她才認出莫羽。
堵在喉間的血再也抑制不住地噴涌而出,西楚婧紅著雙眼收回視線,不敢再去看莫羽的死狀。
穿腸爛肚……
呵呵,姑母還真是捨得對她下手啊!
她笑容悲涼,微含淚光的雙眸灼熱似火,凜凜神,繼續邁步朝東陵沉房內行去。
鮮血不間斷地從她口中溢出,慢慢流淌在地上,西楚婧已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她咬緊了牙根,面上漸漸泛起潮紅,待行至東陵沉房前時,心底卻驀然升起一絲怯意。
她靜默了一瞬,顫顫伸出手,將隔在眼前的那扇門用力推開。
西楚婧甫一進去,一眼便看見東陵沉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他身上蓋了一層厚厚的被子,可被子底下,卻有血不斷的流下來,一直淌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