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戰爭再起（十五）
高麗，全羅，珍島。
鳴梁海峽，是位於高麗珍島郡與全羅道海南郡之間的狹窄海峽。海峽寬約二百九十四米，與漢江的寬度相仿。海峽內海水湍急，每隔數小時海水流向便會發生逆轉。而壬辰倭亂時期，高麗三道水軍統制使李舜臣將軍就是利用鳴梁海峽的特殊地理特徵，在此以十二艘板屋船擊退倭艦三百三十餘艘，從而創下世界海戰史上的一個奇迹。史稱「鳴梁大捷」。
由此可見，被珍島與高麗本土夾在中間的鳴梁海峽水文複雜，礁石嶙峋，其實並不是一個十分完美的交戰場所！很多外來的船隻往往會因為不熟悉地形，以及該海域複雜，多變的水文觸礁沉沒！
而發生在公元一五九七年的鳴梁海戰就是一個最好的明證，李舜臣將軍臨危受命，手上只有屢次戰敗后剩下的十餘艘板屋戰船，以及幾十艘民用船隻改造的輔助船！然而，就是靠著熟悉地形與水文，實力占絕對劣勢的高麗全羅道右水營硬是在極為不利的情況下完成了逆風翻盤！雖然他們在戰略上沒給藤堂高虎，加藤嘉明率領的倭國侵略軍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但卻在戰術上給予了後者沉重的打擊，讓狂妄自大的後者再也不敢小覷高麗水師！
所以，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康林與赤陽高層才將伏擊的戰場設在了鳴梁海峽！兵法有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高麗人自詡十分熟悉本國的地理，認為鳴梁海域水文複雜，礁石嶙峋，敵方勢力未摸清當地情況之前必定不敢貿貿然進入！可赤陽卻非要給他們來一個反其道行之，在他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設伏，進而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而為了達成這一作戰目標，康林與赤陽高層們不僅提前一天率領船隊抵達預設戰場備戰，而且還第一時間還向珍島郡以及周邊海域派出了快速鳥船和蜈蚣船偵察軍情！其中，把總鄭南生率領的步軍第一司已經成功佔領了島嶼東南部的備倭大營，並在那邊的小山上架設了五六門大口徑加農炮，接下來只要戰鬥一打響，他們就能居高臨下發炮轟擊海面上的高麗船隻！
至於水軍方面，快速鳥船和蜈蚣船在向四周海域搜索前進的同時，還不忘放下大量舢板，划艇，載著精幹的水手測量珍島附近水文情況！赤陽水軍雖說現在裝備的趕繒船，老閘船，小型蓋倫船，軍用米艇，以及各類福船要遠比壬辰倭亂時的東瀛戰船先進，但鳴梁海峽複雜的水文讓康林和赤陽高層們並不敢掉有任何的僥倖心理！
畢竟，赤陽目前裝備的各類戰船大多都是尖船底，大噸位的海船，而不是高麗水軍那種平底方艄，形似大棺材的板屋船！是以，在進入這水流變幻莫定，礁石胡亂分佈的海域之前，就需要事先派人測量水深，標定那些有可能威脅到自己船隊的礁石區！
要不然，一旦戰鬥正式打響，己方的戰船貿貿然開進這片水文複雜的海域，將很有可能觸礁擱淺，甚至沉沒！而這，可不是眼下急需要大量進戰船壯大勢力的康林所希望看見的！於是，就有大量載著精幹水軍的划艇，舢板被船隊落餃子般地放下，開始在這片海域展開作業！與此同時還有部分精銳旗軍被赤陽高層派出，在珍島郡北方，東北方的小山上設立大量觀察哨！但凡海上情況有變，就立即放狼煙提示船隊，敵人到了！
「主公，您看北邊山頂瞭望哨，那裡，那裡有大股狼煙冒起！待某來點一下，一道，兩道，三道，四道，彼其娘之！主公，看來是元老匹夫帶著高麗水軍主力來了……」
山頂有精銳旗軍憑高遠眺，海中有輕快鳥船逡巡遊弋，赤陽的預警機制不可謂不嚴密，也不可謂不全面！是以，當元斗杓，柳琳，張懷義等人指揮討伐軍水師主力靠近珍島海域的時候，就有山上的警戒哨點燃狼煙，向自家首領以及高層告警！與此同時，兩艘在外游弋的快速鳥船也前後腳返回，給前者帶來了更為詳盡細緻的情報！
於是下一刻，在急促的號角，金鑼指揮下，赤陽遠征船隊的福船編隊，以及戰船編隊立即就開始了緊張的備戰，大量身強力壯的水手，雜役在各自船長，軍官，頭目的吆喝聲中，奮力拉起了沉重的四爪鐵錨，並升起了巨大的硬帆，有些具備划船技能的傢伙甚至取出了大槳，幫助各自腳下的船隻增加航速！
須知，此時的船隻不比後世，提高航速不僅需要靠風帆，而且有的時候還需要槳櫓等工具幫忙！尤其是水文複雜的海域，若是離開了槳櫓的幫忙，便需要用划艇，舢板等小船拖拽前行，才能慢慢將航速提升起來！而眼下，赤陽的划艇，舢板都散在四周執行水文測量工作，一時半會兒根本來不及返回拖拽大船！於是，自負有把子氣力的水手和雜役就在頭目們的口令下取出長長的竹篙，木槳開始幫助船隻提速！一柱香，僅僅用了一柱香時間，赤陽十幾艘大小福船，老閘船，蓋倫船以及軍用米艇便在所有人的通力協作下，駛離了臨時駐泊地，惡狠狠迎上了尚且還懵懂無知的元斗杓艦隊！今日，他們就要用那些皮糙肉厚的高麗板屋船，輔助船試試己方新戰艦，以及新火炮的威力！
衝天而起的黑色狼煙，行動迅捷的古怪帆船，以及周遭海域那令人窒息的寂靜！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討伐軍統帥，兼全羅道觀察使元斗杓元老大人，前方海域發生了巨大的變故！因此為了穩妥起見，這位仁祖朝的定勛名臣立即就開始傳令麾下各船收縮隊形，並加強戒備！
在其看來，目前局勢不明，萬事還是小心謹慎一點比較為好，免得接下來陰溝裡翻船，壞了自己二等靖社功臣的赫赫威名！於是下一刻，按照他的指示，船隊裡面大部分擁有火器的戰船紛紛開始槳帆並進，提升自己的航速，他們試圖在船隊外圍編織一個嚴密的保護圈，掩護那些吃水較深，且防備薄弱的輔助船隻安然通過鳴梁海峽！
要知道，那上面此時此刻正坐滿了大量不諳水性的步軍旱鴨子，若是猝然受襲，說不得就會落個船毀人亡的下場！而這，可不是一心想要保存實力，並建功立業的討伐軍上層們所希望看見的！故而，隨著大將船上的旗手持續揮舞手中旗幟，一艘艘板屋船上的炮卒們立即就開始手忙腳亂的裝填起了火炮，他們都是拱衛京師漢陽的江華水軍，因此並沒有機會見識過赤陽水軍火炮的厲害，眼下看到幾艘不大不小的古怪船隻，敢在己方面前瘋狂蹦躂，這幫坐井觀天的傢伙立即就開始摩拳擦掌，準備用自家船上的銃筒好好教訓教訓眼前這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髡賊水軍！
「立即傳令福船編隊，讓他們加快自己的航速，沖在咱們的最前面，去攔住那些高麗人的棺材船；至於戰船編隊，讓他們速度稍微放慢一點，他們是咱們的殺手鐧，一定要在最關鍵的時刻投入戰鬥，可別一上來就動用了，把那些高麗棒子的狗膽都嚇爆！哈哈哈！」
望著遠處影影綽綽，由數十艘戰船，輔助船組成的大艦隊浩浩蕩蕩向己方所在海域殺來，赤陽高層不禁精神一振，等了這麼長的時間，元斗杓率領的高麗討伐軍主力終於來了！於是，在一陣緊鑼密鼓的準備之後，由林五，巫方二人指揮的福船編隊立即加快了自己的航速，開始脫離船隊，朝著高麗水師所在的方向正面迎了上去！
而他們的作戰目標就是利用自身船上裝備的佛郎機，葉公神銃等舊式火炮迷惑，牽制高麗討伐軍水師主力，讓後者誤認為赤陽船隊主力擁有的船隻還是他們熟悉的福船，鳥船，進而給趕繒船，老閘船，米艇，乃至是蓋倫船關鍵時刻強勢登場，製造寶貴的機會！畢竟，高麗人不是什麼沒見過市面的鄉巴佬，他們也曾跟在明朝爸爸後面威風神氣過一段時間，要是一上來就將己方的殺手鐧使出，說不得便會將他們好不容易伸出的腦袋嚇得重新縮回去！而這，可不是赤陽高層這幫老謀深算的傢伙所希望看見的！因此，他們採取了示敵以弱的戰法，想用那些高麗人熟悉的中式戎克船迷惑麻痹對方，然後再在關鍵時刻投入趕繒船，老閘船，米艇，以及蓋倫船等新銳戰船一錘定音，進而徹底奠定勝局！
「葉公神銃，對準敵船水線部位持續開火；佛郎機，對準敵船甲板部位齊射開火！記住，你們的任務是大量殺傷敵船甲板上的水手，炮卒，咱們的船不要太過靠近那些高麗人的棺材船，以免那些棒子勢窮之時，與咱們同歸於盡……」
說干就干，當雙方之間距離被成功縮短到數百米的時候，赤陽福船編隊編隊長林五，和副編隊長巫方立即就向自己麾下的精幹炮卒下達了出擊的命令！下一刻，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不斷響起，八九條大小不一的福船瞬間就噴出了濃濃的硝煙，長長的炮焰，以及數十顆炙熱無比的炮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