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寢宮受屈

「娘娘您趁熱喝。」顧嬤嬤的聲音，隨即又對吟秋言道：「快些把地上收拾了，那些個珠子，可是去年北海郡進貢的北海珍珠，共有九十九顆。可數好了，一個也不能少。」

吟秋聞言急忙蹲在地上，小心撿拾著滿地珍珠。「再好好找找紫玉釵，那可是娘娘最喜愛的物件。」顧嬤嬤的聲音繼續響起。

耳邊傳來銀勺輕碰鎦金白玉盞的聲音，想來喜妃己經暫消怒氣，開始喝起血燕羹了。但是在場之人，卻好象把銀雪忘了一般，並沒有人叫她退下。銀雪緊握銀盤的手心，幾乎捏出汗來，埋首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此時，顧嬤嬤才注意到角落裡，還前站著神態怯怯的銀雪：「退下吧。」

「是。」銀雪用低若蚊鳴的聲音應道，貓著腰身退後兩步，正欲轉身離去時，腳下卻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很明顯是什麼物件碎裂的聲音。同時銀雪心驚的感覺到，自己腳下踩著了什麼硬物。壯著膽子抬腳一看，頓時吃驚不小，這不是喜妃最喜愛的紫玉釵嗎？

同時，吟秋高揚的聲調響了起來：「賤婢，你竟然踩碎娘娘的紫玉釵！」

「呯」一聲，傳來鎦金白玉盞重重放下的聲音，銀雪心中一震，暗叫不好：自從進入正殿以來，一直低眉順目力求低調不要引起喜妃的注意。可是眼瞅著退下了，怎麼卻如此不小心，終歸還是弄出了動靜。

心裡一陣懊惱，眼帘微挑餘光掃及喜妃正看向自己的方向，禁不住後背一陣發涼，愣在了原地。

「還不快跪下！這紫玉釵可是用南海鎢金山裡，最為最罕見的千年紫玉鑄造的。你這賤婢就是把命搭上也是夠上不這紫玉釵的一個角！眼下犯了大錯，卻還傻愣著幹啥？」顧嬤嬤大步上前，一個耳光狠狠搧在銀雪臉上，同時在其腳彎處一蹬，銀雪一個不穩，『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頓時，銀雪臉上紅紅的五指赫然出現。銀雪只感好似有無數瑩火蟲在眼前環繞，眼前金光閃閃一陣目眩，口中泛起陣陣腥澀，想來是唇角浸出血跡的味道。雙跪猛然觸地，硌在一聲碎瓷片上，更是傳來鑽心的刺痛。

這種跪姿與前世遇害之時又有何區別，隔世的記憶被迫喚起。銀雪緊咬雙唇滿腹怯弱被恨意替代，雖然膝蓋陣陣刺痛，腰板卻直直挺起，頜首對喜妃娘娘言道：「娘娘恕罪，奴婢實屬無心。」

剛說到此處，話音卻被顧嬤嬤惡言打斷：「無心就能損了娘娘的心愛之物嗎？賤婢就是賤婢，登不得大雅之堂。」

「娘娘，在奴婢進殿時，此釵便己碎裂。請娘娘明鑒！」銀雪毫不理會捧高踩低的顧嬤嬤，面對喜妃伏身磕頭恭敬的言道。

「你還敢頂嘴！」顧嬤嬤氣惱的喝道。

「罷了，這丫頭說的沒錯。紫玉釵適才便己斷成兩段，此時僅是被踩成了三段而己。兩段與三段均是破損，又有多大區別。」喜妃的聲音緩緩傳來，見銀雪跪在一塊瓷片碎渣之上，膝蓋己浸出絲絲殷紅，卻神色淡淡動也不動，不由得微驚的言道：「起來吧。這丫頭眼生的很，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賤婢粗劣，恐有辱娘娘鳳目。」銀雪埋首，聲調越發低沉。

「抬起頭來，本宮恕你無罪。」喜妃的聲調里透出少許的不耐煩。

銀雪前世與喜妃相處甚久，心知她一旦失了耐心，便又會發火，也不敢再作推辭，便緩緩起身微微抬起頭來。

躍入眼帘的是喜妃未施粉黛的素顏，滿頭青絲披肩而下，想來定是起床便開始發起了脾氣，才會髻未盤粉未上。

銀雪迅速的瞟了一眼喜妃，立即又埋下頭去，這張臉依舊如前世一般絕美，即使未著脂粉也媚氣十足。但銀雪卻全然沒有了前世那種艷羨的感覺。如同看見一隻惡魔一般，感覺一陣涼意從骨子裡向外滲透著。

猛的一瞥，喜妃臉上掠過一絲鄙夷之色。由於銀雪臉頰剛被顧嬤嬤賞了個耳光，此時己高高腫起，全然沒有了以往嬌可的模樣，唇角一絲血漬己經乾涸，斜斜的凝固成蚯蚓的形狀，整張原本清麗的面孔被襯的毫無美感而言。喜妃淡聲言道：「這丫頭以前在哪裡伺候？怎得從未見過？」

「回娘娘，她叫陸銀雪，入宮僅三月，在小廚房裡任粗使宮女。」吟秋立即回話。

「一個粗使宮女，怎得入了本宮的寢宮裡伺候起來？書沁、畫顏呢？」喜妃返身踱到美人榻上斜靠了下來，懶懶的詢道。

喜妃如此一問，在寢宮外靜候，時時關心著裡面動靜的書沁與畫顏，聽的一清二楚，書沁立即急聲應道：「回娘娘，奴婢一直在寢宮外伺候著。是這丫頭說，自打入了喜瑤宮以來，從未一睹娘娘的鳳顏，適才苦苦哀求奴婢給她機會近身伺候。奴婢一時心軟，方才應了下來。還望娘娘恕罪啊！」

「對，對。回娘娘，此事張公公可以作證。」畫顏的聲音繼續傳來。

片刻寧靜之後，張水祥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呃......回娘娘，是有這麼回事。」

銀雪心裡一陣冷哼，暗恨道：此喜瑤宮裡上上下下果真是藏污納垢之處，上至喜妃下至宮女太監，都精通了陰險損人的精髓，全是一丘之貉！此處定是萬萬留不得了。再此長呆下去，定會落個如前世一樣的下場，豈不是負了上蒼讓我轉世的一番苦心。

「這樣啊！呵呵！」喜妃輕蔑的一笑，淡淡掃了銀雪一眼，冷聲言道：「想不到還是個諂媚的貨色。退下吧！」說到最後，語氣越發嚴厲了。

銀雪心裡萬分委屈與憤恨，奈何人微言輕，心中明白多說也無益處，接到退下的喝令正是求之不得，急忙對其福了福身子，強忍著膝間傳來的刺痛，一瘸一拐的退了出去。

剛一出門，便迎頭撞上沁書與畫顏，只見二人一個擰眉一個瞪眼的擋住去路，並附在其耳邊暗聲低喝道：「回你的小廚房劈柴去，若敢胡亂說話，仔細你這張狐媚臉上多幾道印記！」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脅！

銀雪冷冷的瞄了一眼，跟前這兩個狗仗人勢的宮婢，按捺住想要甩去一個耳光的衝動，埋首從二人中間穿過，向側殿的茶點房而去。

「娘娘風姿卓越明艷動人，這些粗使賤婢妄想一睹鳳顏，卻也是情有可原。還望娘娘不要為此小事，累了心思才是。」梳妝鏡前，顧嬤嬤一面替喜妃盤著髮髻，一面在其耳邊慰聲言道。

「這點小事，本宮也懶得在意。」喜妃探手輕撫著兩鬢的髮絲，言道：「只是剛才那丫頭的眼神，本宮總感覺好象在哪裡見過似的。」

「哦？許是這丫頭在宮裡當差的時候，娘娘偶然見過她？」顧嬤嬤己經替喜妃挽起了高聳的盤雲髻，正小心的將一枝石榴珠金鳳步搖斜插上去，附合著言道。

「不對，本宮確定不是在喜瑤宮裡見過......」喜妃搖了搖頭，淺聲言道：「這一時還真想不起來。」

「好了，娘娘別費心了。今日起的早，娘娘沒有歇息好。趁著皇上早朝未下的功夫，娘娘索性打個小盹，稍後皇上駕臨喜瑤宮，您也有精神伺候不是。」顧嬤嬤鞠身對著鏡子里的喜妃，笑著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