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勾搭
劉昭聽聞此言,也蹙了蹙眉,詢問地看向雲深。
雲深轉頭看了一眼睿王,見他氣得滿臉通紅,早已沒了剛來時的斯文風度,反而覺得好笑。
「回王爺,我這琴曲與人心意相通,每個人見到的意境都會不同。」她又挑眉打量了他一眼道,「王爺若是見到了什麼可怖景象,恐怕還是要捫心自問,是否做了什麼虧心事呢。」
「我···我做了···虧心事?!你好大的口氣!」韓望真劍眉一豎,恨不能上去抽她的嘴巴,又被劉昭攔住了,「別攔我!我今天非跟這丫頭算賬不可!」
「望真!望真!何必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呢?」齊王也連忙上前勸阻。
雲深也怒了,指著韓望真道,「你才是好大口氣,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娘的!堂堂六朝古琴,千年道行我會怕你?
「雲深!還不跪下!」陳氏趕緊上前幾步,拎住了雲深的耳朵,「翅膀長硬了!連王爺都敢頂撞?!」
「哎娘,娘!先放手!放手啊!」
雲深心裡默念幾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然後「撲通」一聲跪下。
「娘,我錯了!」
韓望真稍稍舒了一口氣。
陳氏趕緊給她使了個眼色,小聲道,「向殿下道歉啊!」
「我沒錯!」
雲深倔強地轉頭,對著睿王翻了一個白眼。
韓望真又氣得想抽人。
「算了算了!望真,今日曲也聽了,咱們...就先回去吧。」劉昭連忙拉住他。
「謝雲深,你等著!」
睿王指著地上的少女罵了一句,說完便氣鼓鼓頭也不回地走了。
齊王和襄世子連忙追了上去。
三人急匆匆走了幾步,韓望真忽然想起大氅忘在大廳里了,剛想叫小黃門回去取來,就聽見一聲嬌弱女聲道,「殿下,您落了東西。」
是剛才坐在謝雲深身邊的那個小姑娘,韓望真低頭一看,那黑色大氅已被她疊得整整齊齊。
「你是?」
他忽然想起剛才那曲《催人散》的異象中,其中有個兇狠婦人,眼角好似也有一顆痣。
「小女是謝府養女,孟小雲。」孟小雲低眉順眼地望著他。
眼前的少年,俊朗非凡,又是尊貴皇子,將來若是嫁給他,可是有享不盡的榮華。
孟小雲心裡暗暗下了決心。
「有勞。」韓望真猶豫地接過大氅。
齊王和劉昭一眼就看出這小女孩對韓望真有意思,會心一笑。
別了孟小雲,三人又走了一段路,快到大門口時,一個梳著羊角髻的小丫鬟又「吧嗒吧嗒」追了上來。
三人好奇地等著,想看看這回是找誰的。
「襄···襄世子,」分飛大口喘著氣,「襄世子,我···我家小姐···想請世子爺明日在飄香樓一聚。」
劉昭聳了聳眉,「你是?」
「奴婢分飛,是二小姐的侍女。」分飛上前遞了一塊帕子在劉昭手裡。
劉昭嫌棄地接過來。他剛才不過是欣賞一下她的琴藝,想不到這謝雲深倒是主動。
「分飛?勞燕分飛?哈,這名字···」韓望真「噗嗤」一笑,搖了搖頭,「還送帕子,這麼老套!」
劉昭也覺得謝雲深這一招太過老土,不過還是拿在了手裡,心裡不知怎麼也有點甜味。
「有勞分飛姑娘,跟你家小姐說,我明日還要進宮見皇後娘娘,就不去了。」
分飛一臉失望地看著劉昭,「可是二小姐說,她會等你!」
小丫鬟說完扭過頭就走了,留下驚呆的三人。
一陣寒風吹過,劉昭嘴角微微上揚。
馬車一搖一晃,車廂里的三人各懷心事。
齊王看上了謝家大小姐,主要是年紀夠了,他老大不小了,可不想等那麼久。
睿王今日可謂是吃了一肚子的氣,到現在還憤憤不平。
「以明,你還拿著那塊破布呢!」韓望真瞥了劉昭手裡的帕子一眼,「還不扔了?」
「望真,你著什麼急啊?」齊王韓望玉湊過來,嘲諷一句,「莫不是生氣人家沒有看上你,看上了以明?」
「我···!」韓望真一把扯過那塊帕子,「讓我看看!」
三個少年都把頭湊在燈籠下面,好奇地看著那塊錦帕。
乍一看倒是沒什麼特別的。
「有字有字!」齊王忽然大叫一聲。
三人又凝了神,仔細看那倉促寫就的蚊子腿兒般的字。
「山中千般景,只願陪雲深···喲喲喲!」齊王調侃地看向劉昭道,「這···是首情詩啊!」
「還只願陪雲深!小小年紀這般不要臉!」韓望真怒得跺了一腳,馬車也跟著震了一下。
「望真!」劉昭忽然面露不悅,一手將帕子搶回來,「你怎可這般無故污人名聲!我倒覺得寫得還不錯。」
韓望真伸出手摸了摸劉昭的額頭,「以明!你不要被那個賊丫頭迷惑了!」
「啊呀我想起來了!」齊王忽然一拍大腿,又拿著那帕子看了看道,「這是殷朝琴師青延的詩句啊!」
「青延?」劉昭在腦中搜颳了一下,也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就是那個製做名琴桐君和雲深的青延啊!」齊王想了想,「這詩還有前兩句呢,是什麼來著?」
「世上百樣人,難解此情真。山中千般景,只願陪雲深。」韓望真也在頭腦里搜颳了一陣,記起來有這麼一首詩,「如此清高的詩句卻被她用來勾搭男人!那謝雲深是叫你去陪她呢,真是不要臉!」
劉昭聽了,心裡卻又是一陣甜如蜜的感覺,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雁京的飄香樓不止酒菜出名,就連那彈唱的歌姬也個個肌膚勝雪,貌美如花,向來是貴族子弟迎來送往的首選。
「你沒看錯嗎?那青延要是還活著,都該一千多歲了啊!」商桐今日穿了件湛藍錦袍,越發顯得風流倜儻。
「我怎麼能看錯?燒成灰我也認識他!」說話的是個古靈精怪的少年,看上去大約十一二歲,個子不高。
到這種地方來,雲深就入鄉隨俗扮了個男裝。
「那他今日到底來不來?」商桐一想到能見到老主人,也激動地搓了搓手。
「他昨夜是說不來,但沒準回去又決定來了呢?」雲深嘎嘣嘎嘣嚼著桌上的花生米,「咱們反正等著唄!」
商桐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是不是燒壞腦子了?人家都說了不來,你還等!」
「別急啊,桐君,」雲深嘿嘿笑著,「咱先聽曲兒!」
說著便對著一個濃妝的歌姬使了個眼色,那歌姬便低頭開始撫琴。
「彈得難聽死了。」商桐飲了一口酒,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忽然琴音一停,原來那濃妝艷抹的歌姬卻也是個有個性的。
「公子不愛聽奴家彈琴,想來不愛庸脂俗粉,」那歌姬紅唇一彎,指了指對面的青樓道,「過幾日便是紅月樓的月依姑娘挑客,何不去試一試?」
時下青樓的紅牌姑娘「挑客」便是挑戰琴技,從客人里挑一個琴藝最高者,入了她的香衾暖帳。
「切!」商桐不屑地切了一聲。
「喲,謝雲深,你這朋友該不會是耍耍嘴皮,其實連一個青樓女子也怕吧?」
循聲望去,竟是韓望真「噔噔」走上了樓來。
「睿王殿下。」商桐起身行了禮。
見雲深一直朝他身後看來看去,韓望真心裡一股酸味,「看什麼看?以明今日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