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室友
入院第三天。
蕭祁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實在無聊的緊,便找護士小姐姐借了台電腦在床上衝浪。
蕭祁雙眼直直地盯著電腦,面部表情十分微妙,眉頭皺得可以夾死幾隻蒼蠅,臉上卻驟然升起了兩團不自知的紅暈,手掌心沁出的汗水讓滑鼠的靈敏度大大降低。
路過的小護士見狀,以為他在看什麼出格的東西,一言不發地捂臉地跑開了。
中途進去打掃過衛生的阿姨莫名其妙地看向那幾個小護士,十分不解,便過去詢問。
誰知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把她拉到了一邊,害羞道:「阿姨,您別管了,總之別看他的電腦就對了!」
清潔阿姨仍然是一頭霧水,她回想起剛剛意外瞟到了蕭祁的電腦,頁面上赫然顯示了幾個大字:靈魂互換后應該這麼做!!!
年輕人想象力豐富一點應該沒什麼吧……
蕭祁蹙著眉頭,一隻手滑動著滑鼠,另一隻手覆於膝上輕叩,看上去似乎不太順利。
起初,他誤打誤撞地在一個不起眼的論壇里找到了傅含璋所說的那條靈異貼——在背後說人壞話,竟會......
可眼前的帖子並沒有提到傅含璋所說的惡鬼,而是直指靈魂互換。
且上面的後續內容十分簡潔,簡潔到只留下了寥寥數字:
如果不巧您也遇上了不幸,希望能幫到你。
場景還原。
實在無從下手。
自打放棄高空下墜后,蕭祁囫圇吞棗地在引擎中搜索靈魂互換的相關帖子,試圖尋找解決辦法。
經他篩選,大部分帖子都是網友在網路上閑聊,或是網路小說家為了吸引流量胡亂侃天侃地,並沒有什麼實際的參考意義。
而還有一少部分的帖子,看上去挺像那麼回事。部分自稱是專門研究靈魂粒子的專家在學術論壇里高談闊論,從宇宙黑洞談到了量子理論,但……
條條大路通羅馬,無論他們的用詞多麼科學專業,這些解決方案通通都指向了一條路:場景還原。
蕭祁不死心,又上外網搜索,但凡他能想到的渠道幾乎全試了個遍,忙了一下午,收穫甚微。
現在唯一的希望還是那條靈異貼,他試圖郵箱聯繫那條靈異貼的發帖人,哪怕那是一條十年前的陳年舊帖,且他的郵件極有可能就此石沉大海。
但事已至此,不會有比現在更差的情況了,任何一個渺茫的機會他都得抓住。
傅含璋剛走進病房就看到了一顆快要塞進電腦屏幕的腦袋,上面還豎起了一縷和它主人一樣不服管教的呆毛。
他在門口站了好一會,蕭祁都沒有發現他。
「有什麼收穫?」傅含璋徑直走到他身邊,目光轉向了電腦屏幕,垂眸淡淡道。
儘管他並不想過來,但就目前荒謬的形勢而言,他和蕭祁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蕭祁看了看來人,一聲不吭地蓋上電腦,翻了個身,面朝沒有傅含璋的那一邊躺下了。
傅含璋邁著長腿走到病床邊,忽視蕭祁一臉「莫挨老子」的表情,強勢地擠上病床,和蕭祁緊緊地挨坐在了一起,強迫他看著自己。
不論對方是否願意。
「起開!」蕭祁玩命地把人往外推,生怕髒了他的衣服似的。
傅含璋不由分說地把人按在了病床上,發力的角度十分巧妙,瞳孔上雋刻著危險的源碼。
「現在的情況你我都很清楚,是你使性子的時候么?誰慣著你?」
蕭祁使盡渾身解數都掙脫不開,乾脆泄了力氣,閉上了眼睛。
眼不見為凈。
蕭祁:「反正沒指望你。」
「你知道就好,坐直了,說正事。」
儘管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蕭祁清楚地明白,傅含璋說的沒錯,他坐直了身體。
「沒什麼收穫。」
「得想辦法找到發帖人......」
「要你說?說點有用的。」蕭祁捏了捏眉心,打斷道。
「我會想辦法聯繫上發帖人,但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別人發現端倪,否則......」傅含璋一字一頓,語氣十分嚴肅。
蕭祁仰起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也是他最擔心的問題。
「於你,於我,都是災難性的毀滅。」傅含璋看著蕭祁的雙眼,「不想被獻身給科學你最好配合點兒。」
還不等蕭祁反駁,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並排坐在病床上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心裡皆是一下咯噔。
「傅先生!您的房門怎麼反鎖了?傅先生!」
拍門聲越來越重,蕭祁起身去開門,在手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他遲疑了。
大白天的,他壓根兒就沒鎖門。
蕭祁隱約覺得不對勁,但門外越來越密集的敲門聲讓他來不及細想。
「傅先生,您沒事吧?」主治醫師看到完好無損的蕭祁,鬆了一口氣。
邊問還邊呵退了費勁地拿著電鋸跑來的小護士。
看來他給這些醫務工作者造成了不少的心理陰影,蕭祁對此深感抱歉。
「我沒事,您有事?」蕭祁詢問道。
「是這樣的,一樓大廳有幾位先生說自己是」星二代之光「節目組的負責人,來接您和隔壁那位蕭先生,但旁邊那位蕭先生也不在,這……」
蕭祁猛地一拍腦袋。
瞧他這記性,今天正是要進組的日子了:「您甭找了,姓蕭的現在在我屋,謝謝您了。」
「沒事。」醫生憨厚地笑了笑就離開了。
只是他有些疑惑,網上都傳蕭祁和傅含璋不和,當時安排病房時就怕兩人起摩擦,特意把人分開了,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兩人又鑽一屋了?
醫生走後,蕭祁腿一軟坐在了床邊。
這樣下去還真不是事。
蕭祁揉了揉心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要是我媽找你,你知道怎麼說吧?」
「你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傅含璋掀開被子,站起了身。
也是,傅含璋別的不行,演技的確不錯。
否則,他四年前也不會被演得那麼慘。
秦薏最了解的就是蕭祁,其次是傅含璋。
如果他倆在秦薏面前同框,秦薏應該很難不發現點什麼。
「算了,以後還是少在我媽面前晃悠。」蕭祁再三思考,做出了這個明智的決定。
蕭祁自顧自地開始收拾起了行李,長手一揮指了指門口,示意傅含璋趕緊滾蛋。
「以後跟人說話注意點,我從來不說謝謝。」說完,傅含璋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蕭祁:「?」
沒禮貌也不用這麼理直氣壯。
-
「走吧。」
傅含璋提著秦薏提前讓人準備好的行李箱站在蕭祁病房門口的時候,蕭祁正和一個從頭到腳透著謙卑的中年男人交談。
聽見聲音,蕭祁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衣著整齊的傅含璋后,面無表情地為二位做介紹。
「蕭祁,李常盛。」
蕭祁這一開口,「傅含璋」味兒十足。
「您好您好,蕭先生是吧鄙人李常盛!您的大名如雷貫耳啊!孔雀直播的台柱子,我兒子還是您粉絲呢!」
李常盛穿著不太合身的西服,左手局促地在西裝下擺處蹭了蹭手汗,確保手心不再濕潤后十分熱情地伸出了手。
傅含璋糾結再三,最終還是在蕭祁威脅的目光下屈尊和李常盛握了下手,然後迅速放開了。
他彎了彎眼,禮數還算周到:「蕭祁,一個破平台的主播罷了,不值一提。」
蕭祁:?
您是不是入戲太深了?
不著調的話語,弔兒郎當的站姿,戲謔的表情,從動作到神態,傅含璋比蕭祁本人還要蕭祁,表演堪稱天衣無縫。
「哈…哈哈…蕭先生真幽默,孔雀直播可是國內最大的直播平台,您太謙虛了。」縱使是李常盛這樣慣於和人打交道的老油條,也不免被傅含璋的「謙虛」堵住了話頭。
蕭祁站在一旁冷眼旁觀,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傅某人的險惡用心。
看來得抽空教教他「說話的藝術」。
李常盛是導演派來接這兩位祖宗的。當時聽說這兩人一起進了醫院,導演嚇得整宿整宿睡不著。
一個是新晉頂流,一個是人氣網紅,這兩位可以說是節目收視率的保證,要是他們出了點什麼事,節目組的損失簡直不可估量。
李常盛現在想起導演當時臉色慘白的樣子還一陣后怕。
坐上節目組的麵包車后,蕭祁和傅含璋兩人開始閉目養神。車子一路向錄製基地行進,路程不算太遠,差不多半小時就抵達了目的地。
「二位,這邊過去,我們會有工作人員帶你們去房間,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李常盛在將蕭祁和傅含璋送到基地后,迅速和同事做完對接,驅車離開了。
兩人在基地工作人員的帶領下,終於到達了宿舍。
由於其他選手上午就已經到達了基地,蕭祁和傅含璋是最後兩名到達基地的選手,他們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室友。
傅含璋將行李歸置完后,轉身見蕭祁還愣在原地,皺起了眉。
「發什麼呆?傻了?」
蕭祁隨便找了張空床坐下,屈起長腿:「等室友。」
傅含璋聞言手頭動作一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看合同?二人寢,下床是用來放行李箱的。」
「……」
傅含璋見孩子嚇得都不會說話了,刻意體貼道:「不方便?」
蕭祁在回國之前設想過N種和傅含璋相處的方式,或許傅含璋會因為內疚,主動避開他,在任何場合。又或許傅含璋毫無悔過之意,他們只能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但他萬萬沒想到,兩人會以這種詭異的方式,做為期兩個月的普通室友。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四年前的事絕口不提,像是不願觸破浮在泡沫表層的平靜。
而泡沫底層只有怨恨,背叛,還有難以啟齒的年少悸動。
蕭祁快便動了起來。
既來之,則安之,更何況以他們現在的狀況多了室友反而不方便。
等他收拾完,時間一晃到了飯點。
蕭祁正想獨自出去覓食,突如其來的叩門聲讓兩人停下了手中的活。
傅含璋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就在蕭祁眼中看到了一個信息:猥瑣發育,別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