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掩護

王國臣將懷中的張世函交到金羅申手中：「表少爺帶著小公子和少公子快點離開這裡吧！張大人的荊州老家就不要去了，江浙一代作為東林的大本營，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不如金大俠就延著大運河一路向南，過長江后不要停留，直接到兩廣，道是相對安全些，我吩咐親密之人護送你們到運河碼頭，金大俠一路保重！」

「餘下的幾位公子，我會知會申時行等大人盡量能保一個是一個吧！唉！」

金羅申剛剛跪下向王國臣相謝，只聽『噗』的一聲輕響，只見娟兒身體像被抽幹了筋骨，如布袋一樣向地上倒去。

「魏忠賢，護送他們快點離開……」

一個面相女生面孔的十七八歲的小太監來到近前，伸手拉起張敬俢，讓他換上東廠幡子的裝扮后，與前面帶路，七八名面相兇惡的高大幡子圍著金羅申三人向大門外走去。

此時院外還在打來打去，但參與的人數已經不多，也看不清整個戰局的端倪，方才有一名百刀盟的弟子撞破了大門進來，渾身是血，但卻是雙方快要結束的階段。

此時院中也有了幾名傷者，流血呻吟，對於張家這個軟弱的二公子來說，恐怕是極為凄慘的一件事，倒是比他小一歲的三弟張懋俢要鎮定的多，他站在那裡臉色未變，只是一隻手暗暗的抓住一旁案桌的一角，指甲處卻扣出血來，這類事情，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過血流成河的景象，但不論如何，這類事情總是無法適應的。

在兄弟兩人旁邊的是先前與父親相處幾十年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魁梧，五十齣頭的年紀，鬚髮白了一半，樣貌猶如獅虎，有著一股沉穩與威嚴的氣勢，手邊放了一把大刀。這人便是百刀盟的程烈盟主，此時偏頭聽著外面傳來的聲音。

這時候西院院落間的屋檐下、陰影中都站了百刀盟的人，外面看不到，但院子簡直像是一個守衛森嚴的碉堡。

當程烈聽到前院喊殺聲沉浸下來，遠處錦衣衛大隊腳步聲臨近，他這手一揮，旁邊一人立即打開了一個竹筒，煙火升上天空爆開的瞬間，外面陡然有人喊起來：「殺――」

這片刻的時間，應和聲陡然如潮湧而來，轟響了夜空：「殺――」

「殺啊――」

原本被安排在小院各處的百刀盟成員同時發動，如怒潮般的掃向小院周圍的撲過來敵方，短兵相接，打鬥聲瞬間激烈。

院之中，也有六七人從門口沖了出去。一時間，巨大的搏命場面向四周蔓延開來。

「錦衣衛百戶楊蓮，向程老英雄請教！」

「啊呀！屋頂！」

對方話未說完，程烈霍然大吼、轉身，左手操起大刀，右手抓起旁邊一隻不知道幹什麼用的鐵環，向房間的屋頂呼嘯擲出。

只見一道人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那屋頂上，鐵環轟然擊起屋頂上的瓦礫，那人影也是在瞬間反應過來，反手往背後一抽，也是一把大刀，朝著鐵環用力砍下。

砰的一下，火花亮起在夜空中，鐵環被砸飛，那人影也陡然在屋頂上踉蹌出好幾步，踩踏了屋頂鋪設的木板，掉進房間。

「啊――」

「去死！」

程烈的身影已經飛快地往房間沖了過去，他直接劈散了半扇窗戶，轟然衝出，房間外本就只有對方舉著的一個火把，人影疊成一片，乒乒乓乓乒乒乓乓！刀光旋舞，火花隨著「啊……」的大喝聲不斷爆散出來，花棚、廊架被砍爆，飛舞在空中，被火花染亮。

一道人影砰的從窗戶飛了進來，這人身材高瘦，手中一對鐵尺，隨後一直在房間里，護衛在張家兩兄弟近前的那名百刀盟弟子，持刀迎了上去，他也算得上是一名好手，但顯然不是對方的對手，只是一招，便被鐵尺敲碎了肩骨，隨即又被對方從窗口踢了出去。

他在窗外的地上滾了幾滾，吐了一口血又站起來。

「去死！」房間外，程烈陡然大喝一聲，隨後但聽一聲巨響，又一道人影被劈進門內。

那人握著鋼刀，半個身體都已經被鮮血染紅，頭巾也被打掉，狼狽異常，顯然就是那河北譚家的高手。

與此同時手持鐵尺的高瘦男子大喝一聲，瘋子一般朝張家兄弟這邊衝過來，百刀盟程烈橫移幾步，揮著手上的尖刀將他擋住，兩人兵器相交，那手持鐵尺的高手暴喝一聲，鐵尺在手上飛動，乒乒乒乒的拉出無數火花。

房外錦衣衛眾人在解決完其他人之後朝這邊圍了過來。

在雙方兵器激烈的對撞之下，程烈體力逐漸下降，胸口像堵著一塊大石，為了給那人爭取時間，奮起最後的餘勇，將對方劈退後喊道：「你是何人？」

那手持鐵尺的漢子半身染滿了鮮血，他伸手撥開了頭髮，咬牙道：「爺爺叫馬麟，是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

「好，我殺了你這個鷹犬。」

突然上、中、下三支破空鵰翎從遠處射來，程烈偏了偏頭，躲過射向面門的那支，由於體力透支厲害，再也躲不過其他兩支，噗、噗，兩支全鐵巨箭同時射進程烈的身體，射向胸口的那支，竟造成碗口粗的血洞來。

射箭之人從黑暗中走出，左手單手持弓，右手兩枚鐵蛋向張家兩位公子激射而來。

就在兩枚鐵蛋將要飛到兩人面門，『啪』『啪』兩聲，從北邊飛來兩件磚大的物體撞飛鐵蛋，眾人低頭一看，撞飛兩枚鐵蛋的竟是兩本線裝書，兩本線裝書，其中一本落在地上之後恰巧封面向上，竟然是一本《論語》。

提都東廠太監王國臣在東廠十幾名幡子的陪同下從後院走來，後面又有一些幡子瑣著幾十名張家家眷與門客，跟在後面。

「啊、呦……邱大人，欽犯已經失去抵抗，你怎麼能還要趕盡殺絕呢！大人是不是與張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殺人滅口呀！哀家回宮后定要在皇上和皇後面前參上邱大人一本。」

邱橓立馬堆起笑臉抱拳道:「廠都大人誤會了下官，邱某是個武人，不像那些讀書人那樣一肚子花花腸子，是張家的兩個欽犯指使百刀盟的逆賊，傷了本官好幾名親信，本官急於義憤，下手就不知輕重，下官在這裡先謝過廠都大人。廠都大人的『摩柯截指』已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可喜可賀。」

剛才還是滿面笑容的邱橓，轉眼間面露兇狠：「將欽犯壓入北鎮撫司，嚴加拷問，本官倒要看看朝中有多少張逆的同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