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後日談2
——想要讓手中的獎盃重到無人能再舉起,是一件好事嗎?
球場上,紫發少年右手揮拍,網球小球化作黃色閃電向對面飛去。
——『我是說以我的標準,這當然是一件好事。"
是啊,在別人看來這自然是一件好事,能夠為社團增添榮耀留名後世怎麼不是一件好事?
少年左腳上前,腰部用力帶動手肘擊球。
——『哪怕最終都是要摔下來,我們也見識到別人見識不到的風景——起碼我覺得足夠了。"
是啊,正常來說都會這麼想吧。世間萬物有始必有終,花有盛開之時也必有凋謝之日,榮辱興衰從來不是對立而是輪迴,他們已經走在前人未曾開闢的道路之上,每多走一步都是新的歷史。
他雙腳分立,重心下移,雙手持拍,等待著來球的靠近。
——『我們最多也只能為之奮鬥三年啊。"
是啊,三年,這是前輩們的時限也是他們的時限,他們因成長而踏入校園,也終有一日因成長而離開社團,在這三年中他們能做的始終太少,所以抓緊時間拼盡全力方可說一聲沒有辜負這三年。
網球懸字高空,他雙腳起跳,右手高舉過肩,扣殺。
——『我們這些老骨頭們可等不及了。"
是啊,沒有時間了,無論是他們還是他。
這對社團來說當然是一件好事不是嗎?身為立海大附中網球部的部長,他應該為這個想法雀躍興奮並立刻付諸行動,一切都是為了立海的榮耀。
可是為什麼,他會如此躊躇不定呢?
網球落在地面上發出轟然巨響。
「停下來吧,再打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嚴肅低沉的訓戒讓幸村停下正準備拿出網球的手,他轉身看向發聲源,本想說些什麼最後只化為一句輕嘆:「果然瞞不住鬼島教練你啊。」
此時是關東大賽結束后的第一天,在這個特批的休整日幸村按照慣例前來神奈川俱樂部參加訓練——只是訓練的效果似乎不盡如人意。
「這麼明顯都看不出來我工資還不被扣完了。」鬼島哼出鼻音,來到球網前看著微笑的少年說:「沒有幹勁的話還不如早點回去,我可不想因為小鬼你浪費大好時間。」
「那還真是給鬼島教練你添麻煩了。」幸村笑了笑,「作為參考,鬼島教練覺得我剛才的表現怎麼樣?嚴格來說我也是完成教練你給我的指示了。」
「如果你連這點都做不到我早就把你轟出訓練館了。」鬼島嗤笑一聲,「我倒是想問問昨天在決賽上張揚成那個樣子的人是誰,總不會是現在這個網球里充滿迷茫的小鬼吧。」
「迷茫嗎……」幸村沉默許久才緩緩問道:「鬼島教練覺得我在迷茫什麼呢?」
鬼島眉頭一皺,斜睨一眼笑得毫無破綻眼神卻唯有雙眸似是蒙了一層灰霧的少年,只覺得頭都大了。於是他難得把語氣放緩說:「幸村,如果你不說那誰也不會知道你到底在迷茫什麼。」
「是啊,是這樣的,的確啊,不說出來的話不行啊。」幸村垂下眼瞼,柔軟的劉海遮住他的面龐看不清神色,思緒似是陷入了某個空洞之中。
沉思的時間有些久了。但鬼島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少年的決定,而最終他也如願等到。
「鬼島教練,不介意的話我們能聊一下嗎?」少年微微仰起頭來,他仍舊笑得溫潤如玉,卻不知道有沒有發現自己聲音透著股玻璃般的易碎感,「我現在的確有些不知怎麼辦了。」
這是擔任幸村的教練以來,鬼島第一次聽見這位一向透徹且極有主見的少年說出這般示弱的話語。
他沉默一會,才轉身留下一句:「跟我來吧。」
「嘀——」
熱水壺鳴叫一聲,表示水已煮開,可辦公室里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一個是早已習慣,一個則是沒有餘力去注意。
「……帶領社團登上所有人都無法超越的高峰,對部長來說是義務也是榮耀,無論怎麼看都是一件好事。」
幸村坐在鬼島從旁邊拉過來的圓凳上緩緩訴說,寂靜的房間內唯有少年清朗的聲音和時鐘的滴答聲迴響。少年頓了一會兒,拿起鬼島為他倒的溫水輕抿了一口后,才眼睫微動,抬眼看向面前這位繼真田之後認識他網球的第二久的人,說出他難以承認也不願承認的事實:「但我,卻有些害怕。」
是的,害怕。
這是一個少年無法想象出現在自己身上的詞語。他有很多討厭的事物,比如藥劑的味道,比如背後說人壞話,但他卻從未產生過害怕的情緒——直至昨日。
當頒獎儀式結束后,他抱著獎盃來到眾人中間,但是預想中的熱鬧喧囂卻沒有出現,他們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所有人都在用一種激動而熾熱的目光望著幸村,只是望著幸村,無數話語化作為沉默的等待。
或者說期待。
幸村清楚地看到他們眼中的渴求,那是只要自己一聲令下便會噴涌而出的熱血、奉上所有的忠誠、追隨到天涯海角的意志。他們在等待的,他們在期待的,是幸村這位少年部長一個明確的指示,一個前進的方向,一個要攻佔的目標。
那番幸村脫口而出的話語,徹底點燃了他們本就蓬勃的野心,他們就像是虔誠的信徒,發自內心地等待神諭的降臨。
沒有哪一刻比這時更讓幸村感受到自己身為部長的職責之重,他手中握著的是所有人交予他名為團隊的韁繩,一根掌握所有人前進方向的韁繩。
也是在那一刻,幸村真切地感受到了害怕的情緒。
沉默在辦公室里蔓延,就連熱水壺中氣泡炸開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你不是一個會懷疑自己選擇或會迴避挑戰的人。」良久,梶原見再次陷入沉思的幸村沒有更多話語,便喝了一口有些涼了的咖啡,接過了話頭,「讓你害怕的,不是自己的選擇會讓隊友失望,而是你自己吧。」
幸村眼眸動了動,面上恍然和瞭然並存,「為什麼你會這麼想呢?」
鬼島嘆了口氣,把杯子放到桌上,拿起一旁的熱水壺往杯中加了一些熱水——涼了的速溶咖啡實在難喝——他反問少年:「率領團隊衝擊高峰對社團來說的確是一件好事,但是對你是一件好事嗎?」
「對我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你不就是知道答案才會害怕的嗎?」鬼島挑了一下眉,「我知道你從來沒有忘記來到我們這裡的初心。」
「為了獲得勝利。」
「你是一個做事很有目的性的人,你選擇加入我們培養計劃是因為你想向職網發展,你當初選擇立海的前提就是因為他們網球部刻苦的訓練和求勝的氛圍能夠保證你日常的訓練強度——那個時候獲得團體勝利只是你的次要目標,你願意為此付出,卻不會為此投入。」鬼島碰碰杯壁,確認不燙以後喝了一口,「但是現在這個順序改變了——或者說已經改變了。」
鬼島抽出文件架里的培訓計劃放在桌上,上面是密密麻麻修改痕迹,「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從入學到現在你的訓練計劃有多大變動。」
從曾經約好的周末雙天到現在的半天,無論是訓練內容還是訓練強度都和最初的計劃大相徑庭,「極具計劃性」這個幸村在俱樂部成員心中的代名詞之一似乎在他個人訓練計劃上失了蹤影。
「的確,不算你在精神力上的意外突破,你的整體實力雖然也在平穩提升,但是你也得承認你最近放緩了腳步。」鬼島頓了頓,「選手和教練終究是不一樣的角色。」
即使不刻意去收集信息,立海網球部的情況還是會陸續傳到鬼島耳邊,其中最知名的一個特徵便是「部長執教」。正如世間沒有絕對好也沒有絕對壞,立海因此凝聚出遠比其他學校還要強的向心力的同時也不可避免讓負責執教的部長及相關隊員耗費遠比其他社團管理層更多的精力去設計、監督和訓練。
再加上幸村極強的控制欲,當他認同自己部長身份的那一刻起便會將網球部全部納入自己的掌心,自然不會吝嗇他的付出與投入。
即使擔任教練能夠讓幸村從另一個角度去審視網球本身,但耗費的時間確是無法挽回的,哪怕幸村一直嘗試把自己的訓練融入他人的訓練。
幸村能夠指導他人走出困境,可是誰能指導幸村走出他的困境?鬼島晃了晃手中的咖啡,看著上面既象徵著他也象徵著另一個人內心的波瀾說:「最重要的是,你太強了。」
男人看著眼前一直靜靜聆聽的俊美少年,心中難免輕嘆,幸村的強大既是引領他前進的明燈卻也是桎梏他的腳鏈,「你在網球部里有真正打過一場不留餘力的比賽嗎?」
人們常說的成為第一容易,保持第一卻很難便是如此了。鬼島完全能夠想象那些少年奮命追趕遠處領路人背影的拼搏模樣,但是幸村呢?被他人仰望、被他人追隨、一個人孤獨地走在前方的幸村真的不會無意識放慢自己的腳步,甚至迷失自己的方向嗎?
獅子是無法在羊群中成為百獸之王的。網球說到底是競技運動,與人拼搏、與人抗衡、與人決鬥才是永恆不變的主旋律,一味呆在舒適區中碾壓弱者只會讓強者墮落,身為教練的鬼島見識過太多沉浸在唾手可得的勝利中而反被勝利吞噬的笨蛋了。
這便是俱樂部和鬼島之於幸村的其中一個意義了。如果說前者通過不分年齡段集中精英選手為幸村營造出勢均力敵的抗衡氛圍,那麼後者便是為幸村挑選適合他的對手,從網球初學者到職業賽手,從俱樂部里的精英學員到其他地區的頂尖選手,既不能是弱到令比賽毫無懸念,也不能強到現階段幸村無法企及。
如果神奈川這片地區太小,那麼便去另一片更廣闊的天地尋找對手,哪怕可能會遍體鱗傷。這便是鬼島推動並促成幸村的美國短期留學項目的初心。
所以鬼島總是抱怨自己應該加薪,帶一個幸村遠比帶十個普通學員要來得麻煩,即使會收穫其他同事一臉有幸村這樣「自律乖巧」的學員還要什麼自行車的嫌棄表情他也還是嗤之以鼻。
先不論「乖巧」不「乖巧」,幸村的確自律到過於嚴苛,只要是在訓練菜單上的他都會完成得一絲不苟,無需盯梢還往往能帶來超出預期的成果,但比賽和訓練終究是兩回事,當比賽淪為純粹的熟練度練習時那麼比賽應帶來的思考與審視便也不復存在。
幸村的強大,或者說蛻變的秘訣,並非是本身的天賦才能,而是對勝利的執著與渴求。在這座俱樂部里,曾贏過幸村的人有許多,但他們的勝利與幸村的敗北都被少年化作前進的食糧,直至他們再也無法觸及少年的背影。
事實上,在那些選擇退出網球訓練的學員中,有相當一部分就是因為敗於幸村之手而喪失所有信心乃對網球產生恐懼,其中也有已經訓練許多年只差一個出道機會的人。俱樂部雖然選擇對幸村隱瞞,但鬼島猜測幸村早已發覺,他只是不在意罷了——用幸村的話來說,如果連與他比賽的勇氣都沒有那談何面對更殘酷的球壇,及時認清自己的能力上限也不失為一個理智的決定。
從幸村身上鬼島看不見其他同齡人普遍表現出來的熱血或者享受,冷靜得可怕。
說句不是那麼恰當的話,在鬼島看來比起網球的「天才」幸村更適合「怪物」這一個形容,祂的比賽比起競技更多了種生死的味道,祂路途的光輝燦爛是因為那些對手的屍體已經被祂啃噬乾淨,所以停止進食便意味著祂離凋亡之時不遠了。
「鬼島教練,有一點我還是要說明的。」幸村打斷鬼島的思緒,他的聲音清朗卻堅定,「我從未因隊友弱於我而視他們為累贅,相反,正因為他們的不斷成長才令我不曾懈怠。」
說罷他笑了笑,道如果部長被部員超越那可就太丟臉了。
——可是如果他們滿足於停留在你身後呢?
鬼島本想指出他認為最有可能也是他見過最多的發展路線,可看著幸村眼中的光芒還是將其咽下,聳聳肩轉而說:「好的,我道歉。但你也不能否認你會因為網球部而耽誤你自己的個人訓練,甚至將團隊的勝利置於個人之上。」
鬼島知道幸村是一個專註力極強的人,所以一旦他作出選擇他便會在這條路上全力奔跑下去,一如他最初選擇走上職網這條路。可是團隊的勝利和個人的勝利相似卻相異,縱然要保證團隊賽三場勝利的條件比個人賽要多了不少變數,但同時輸了一場的容錯率也更大,甚至在團體賽中刻意「輸」也是一種戰術。
如果說個人訓練進度的暫緩只是延長了幸村成長的時間,那麼將輸當作一種可以接受的手段的意識才是對少年職網之路的致命打擊。
鬼島無法想象那個一直將勝利奉為靈魂追求的少年會自己主動選擇輸的模樣,即使那是為了集體的勝利。
「正如鬼島教練所說,」幸村垂下眼瞼,輕嘆了口氣才緩緩說道:「我所害怕不是選擇本身,而是做出選擇后的未來的我。」
當理性與感性合二為一的那一刻,站在台上的幸村終於知曉——或者說承認——這一切的起源正是因為自己對立海勝利的重視開始影響自己判斷這一事實。所以察覺到的理性才會自發地將感性隔離起來,精神下意識地屏蔽本應感受到的觸動,讓一切維持著原定的軌道運行。
只要不察覺,只要不感受,只要不沉浸,那麼他還是能夠做出理性判決的他。
——但這終究只是權宜之計。隨著決賽的臨近,理性的超脫還是壓抑不住感性的侵染,讓他還是做出了與以往不同的選擇——哪怕方向盤只是左轉1°也終究偏離了預定的路線,但最可怕的是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對之前的選擇產生哪怕一絲的懊悔。
感性與理性融合之後帶給幸村的是一時的歡愉與恆久的混沌,參與並延續立海榮光的驕傲之情讓他說出那番會引起其他學校警惕與針對的話語,無法衡量個人道路與團隊勝利的苦惱之情讓他第一次產生了害怕的情緒。
他的理性在勸告他應當繼續沿著軌道前行,他的感性卻在叫囂讓他投身另一條道路,融合之後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用純粹的「合理」去規劃未來,特別是當同伴們期待的眼光聚焦在他身上時,他竟然真的想不顧一切去赴一場前路未知不計後果的約,哪怕結果是身敗名裂自毀前程。
啊啊,多麼愚蠢的身姿啊。幸村好似看見過去的自己用一雙冷到極致的眼審視自己說,未來的我竟然會害怕輸。
少年追求勝利卻不會畏懼敗北,他會坦然接受所有比賽結果並總結經驗,甚至在每日例行的模擬想象訓練中他多是從自己輸的情況展開的。正因為無所畏懼所以大膽前行,即使面對情況多變的團體賽他依然如此。
但是當感性回歸后他卻發現他竟然開始抗拒立海敗北的可能性,連想象都無法忍受,甚至產生只要能讓立海贏下去他什麼都願意做的想法。
所以幸村清楚地知道,如果選擇了這條路,他真的有可能會做出鬼島不曾說出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選擇。只要回報足夠,為了更大的勝利而犧牲自我的勝利也是一種合理且性價比高的策略,哪怕以他的實力暫且還未遇上要他去赴輸的局,可當他選擇要求隊員去輸便意味著已經做好讓自己去輸的覺悟。
但正是因為將勝利刻入骨髓,他才比任何人知道被要求輸是多麼屈辱的一件事,所以他怎麼能夠說出、怎麼可能說出讓自己隊友去輸的話語?他有什麼資格、有什麼權利讓自己的隊友為了他所渴求的事物而做出犧牲?
這是不應當的。
論投資,正如梶原前輩所說,他和立海只有三年的緣分,長遠的未來和短暫的三年肯定前者更為重要,他不應該也不值得為這三年而毀掉未來的根基。
論情誼,他從一開始便知曉網球這條路終究是孤獨的,而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不會選擇職網這條路,多年之後各奔東西或許都已經忘卻這段過去,他不應為這淺薄的緣分而透支未來。
依據都擺明,規則都明白,道理都說透,可他的手卻按在鐵軌控制器上不願鬆開。
因關東大賽連勝而生的沸騰喧囂將他的身軀填得滿滿當當,因同伴們信任而生的熾熱潮湧將他的心房淹得嚴嚴實實,他無法否認此時充斥自己腦海的全是同伴們的身影和屬於立海的宏圖願景。
哪怕他還未辨清自己的道路,他的心已然先開始叛變。他想帶領他的同伴們永遠走在勝利的道路上,他想為立海鑄就一座無人能超越的至高王座,他想在立海無限延伸的未來里增添一抹永不褪色的印記,屬於他們的印記,屬於他們這個時代的印記。
他想多做一點,多做一點,再多做一點。
但為什麼他卻不能和梶原前輩一般如此篤定而毅然地踏出那一步呢?
為什麼他會在害怕,害怕踏出那一步后的自己?
踏出那一步后自己究竟會變成什麼模樣?
如果未來的他為了團隊而將所有人視作棋子,那他還是值得被人追隨的部長嗎?
如果未來的他為了團隊而主動選擇輸,那他還是那個追求勝利的幸村精市嗎?
如果未來的他將團隊置於勝利之上,那現在的他是為什麼存在?
迄今為止他所有努力又算什麼?
他和他們在立海留下的點點滴滴又算什麼?
這樣的未來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在決賽后看出他狀態的六角教練曾私下找過他,留下一句如果繼續保持這個狀態下去便再也回不來的勸告,可他不會否認有好幾個瞬間他產生了重新回到理性與感性分離的狀態的想法。
曾經的他能夠清晰地想象出未來自己的模樣,那是站在四大滿貫的賽場上捧起獎盃的意氣風華,可現在的他卻看不清了,未來的他時而是混在一群人中間的他,時而是坐在教練椅上的他,時而是拿著秒錶的他,但他們的臉上都是一團混沌,無一例外。
這都是因為他還未辨清自己。
「保持現狀也是一種選擇。」鬼島淡淡地陳述,「畢竟沒有人規定一定要做出選擇。」
這一次幸村倒是很快就接上話頭,他點頭同意還有這個選項,下一刻卻徑直否定道:「是我不允許。我不允許自己因為害怕就躲藏在搖擺之中,更不允許自己用這樣曖昧不明的半吊子心態對待我自己的勝利和團隊的勝利,那對我的網球、對我的隊伍都是莫大的侮辱。」
在幸村看來,保持現狀無疑是種妥協,而妥協便是輸給現實,將求勝刻進骨血的他不會允許,「哪怕我選擇犧牲至今為止的所有汗水與努力去換得團隊的利益,或許會有遺憾,但我也是不後悔的。」
所以他才更要看清,更要想明白。
鬼島注視著幸村的面容,他紫色眼眸已不如剛才那般布滿灰霾,雖然還未下定決心但眼神已有了光,恍惚間鬼島從少年的面龐上看到了那個尋求他人肯定卻又堅定自己內心的幼童模樣——真是完全沒有變過啊。
「自尋煩惱的小鬼。」鬼島輕嗤一聲,從文件架中抽出一份文件放到幸村面前,點點上面的標題說:「本來沒想給你的,不過現在剛好是一個機會,你斟酌斟酌吧。」
「做出選擇也不一定非要現在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