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道初行 第二十八章 天驕上門
宿秋走了,柳夕的日子逐漸變得枯燥起來。
白日里就看看書,晚上就打打坐,偶爾練一練丹藥,日子可謂過得十分清閑。
閑暇之餘他也會去見一見朋友。說是朋友,可在這偌大的宗門深院之中,能夠稱得上朋友的也只有「步雲」一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人令他終日牽腸掛肚,便是他的那位紅顏,杜若詩。
但是最近,這位禍國殃民的紅顏也漸漸變得忙碌起來。
據杜若詩所言,她最近對境界稍有感悟,打算把自己關在洞府中準備突破桎梏。
柳夕本以為頂多三四天的時間她就能出來,結果半個多月過去了,還是沒見人影……
不過今天,藏經閣里卻十分熱鬧。
……
伏在案桌上的柳夕左耳輕動,因為他聽到了門口執事的聲音。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有一個面容清秀的青年走了進來。他似乎只是遠遠地瞥了柳夕一眼,並沒有將視線停留在他身上很久。
只見他徑直走到一處書案旁,拿起一本厚重的書籍,自顧自地翻閱了起來。
柳夕從他剛進門開始就一直注視著他,其身上流露出的冰冷氣質彷彿在告訴周圍的人四個字:
生人勿近!
柳夕垂了垂眸,繼續看自己的書。
宗門其實規定過:小輩遇到長輩,要行尊卑禮。而且在藏經閣借讀時,要到執事這裡登記。
無疑,這兩點,他都沒有做。
柳夕也不生氣,因為自己這個職位畢竟摻雜著「水分」在裡頭。況且剛入門就成了藏經閣執事,恐怕任誰,也不會輕易服氣。
再加之自己與其同輩,而且進宗門的時間又比他晚,於情於理,自己都不應該跟他較勁。
……
沒過多久,柳夕覺得自己彷彿在被人盯著一樣,渾身不自在。而這屋子裡分明只有他跟剛來的這人。
他隔空抬頭望了倚在書案旁的少年一眼,但後者的目光始終緊盯著眼前的書卷,好似對周圍之事絲毫不感興趣。
柳夕摸了摸腦殼子,疑惑半響,便繼續俯首於桌子上。
留在少年視線看不見的地方,那邊的青年眸光閃爍,面容更顯冷酷。
……
過了將近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門口又傳來了動靜,柳夕這次沒有抬頭。
半響,沉重的腳步聲漸漸傳來,柳夕依舊充耳不聞,繼續看自己的。可是,他發現腳步聲在掠過自己桌前位置之後,頓時戛然而止。
直到此事,他才抬起頭來,對上的,是一對略顯火紅的眼珠。
眼前之人如有預兆似的從嗓子眼裡發出一道低沉的聲音,讓柳夕眉頭一挑。
「你就是柳夕?」
「不錯,你找我有事?」
聞聲,皮膚黝黑的青年將雙臂撐在柳夕坐著的案桌前,目光灼熱,雙眼暗藏火種,如同在盯著自己的獵物一般。
這種目光,柳夕渾身不適。
「也沒什麼事,就是來看看你……嗯,煉象期六層,境界倒還說得過去。」
話到此處,他伸出殷紅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角,饒有興緻地盯著他。
「我等著你呢,趕快成長起來吧,讓我見識見識傳說中的『空屬性象根』有多厲害!」
柳夕身軀一頓,臉上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所以說你今天來不是觀書的?」
「觀書?呵呵,練就再玄妙的功法玄通,也不及與天賦異稟的人鬥上一次。」
說著,他轉頭望向門外的天空,臉上流露出興奮之色。
「若是能親手挫敗一名天驕的尊嚴,那對自己而言,無異於使自己的道心更加堅固!」
那人的眼睛里渾濁不清,臉上毫不收斂痴迷、貪婪之色。
「我不太明白,宗門裡實力強勁的弟子那麼多,為何偏偏盯上了我?」
「宗門裡是有不少修為比你高的弟子,但其中最強的兩人我都已經接觸過了。」
「哦,是誰?」
柳夕反問了一句。他其實也想知道,如今宗門弟子實力的天花板究竟是哪些人。
「宗主之女,太清殿首席弟子,杜若詩。實力已至凝象中期,據說最近這幾日在準備突破凝象後期。」
柳夕心頭一顫:
果然,若詩的實力在宗門裡是排的上位次的!
「還有一人……」
皮膚黝黑的青年說著,轉身,將目光投向了倚在書案旁邊看書的那名青年,眼中盡含譏諷之意,語調也隨即高了起來。
「慕師兄,來都來了,怎麼不跟柳夕小師弟自報家門呢?好歹也是上清殿的首席弟子,如此這般隱藏自己的身份,可不像是你的作風啊!」
話音未落,柳夕便將腦袋稍側了一點,正視著那名面色淡漠的青年。
那少年也不覺尷尬,將書緩緩合上,放回原來的位置,然後便朝他們這裡走來。
待其走進,柳夕方才看清楚他眸子里的寒霜,只此一眼,便覺如墜冰窟。
他的確是一個很冷漠的人。
「上清殿,慕雲瀾。」
柳夕急忙站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哦哦哦,外門弟子柳夕!」
二人互相拱了拱手,然後就沒了下文。
因為下一刻,慕雲瀾便轉身走出門去,一陣冷風吹過,竟是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留下。
柳夕慢悠悠地坐了下來,有些摸不著頭腦。
當下便將視線轉移到了那名皮膚黝黑的青年臉上,卻發現後者正一臉陰鷙地盯著慕雲瀾漸行漸遠的背影,眉眼之中盡顯鄙夷。
「哼,不就仗著自己有一層皇子的身份,還真把這裡當他自己家了?」
「什麼?皇子?!」
柳夕大驚失色,臉上一陣慌亂,嘴巴張的老大,彷彿能吞下一頭妖獸。
「是大衍國皇帝的兒子嗎?」
「昂,除了那個皇帝,他還能做誰的兒子?」
聽著身前青年十分隨意的話語,柳夕臉上的驚愕之色愈發濃郁。
「『皇宗一家親』,倘若他真的是皇室的嫡系,宗門傾盡全力去培養也是應該的……」
側首瞟了一眼柳夕低頭喃喃自語的樣子,青年冷哼一聲,眸中的陰鬱之色更甚。
「你想多了。縱然那慕雲瀾有這麼一層身份在,他也不能逾越門規,享尋常弟子所不能享有的特權。」
「哼,我最看不慣他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皇子又怎樣,在這個靠弱肉強食的世界,就算他是天王老子,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也得給我趴下跪舔!」
柳夕扯了扯嘴角,臉上擺出一副無奈的笑容,看起來有些人畜無害。
「那師兄您之前跟他打過嗎?」
「當然打過!宗門裡但凡排的上名號的,我都與他們戰鬥過。」
「那……贏了還是輸了?」
「輸了。」
「……」
好傢夥,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柳夕儘管心頭一陣腹誹,但臉上還是維持住他那副「溫良恭儉讓」的乖孩子面孔。
青年似乎是察覺出了柳夕笑容的僵硬,吹鬍子瞪眼地瞅著他。
「雖然我境界稍差,但我潛力無限啊!你等著瞧好了,終有一日,我要讓他給我趴下跪舔!皇子又如何?來了這三清殿,是龍給我盤著,是虎給我卧著!」
「可是,這話你為什麼剛才不親自跟他說?」
青年虎軀一顫,黝黑的皮膚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臉色究竟是怎樣的,但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他此刻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咳咳,怎麼說,還是要給他留點面子的……畢竟也是首席弟子……喂!你這樣盯著我作甚?是對我的話有什麼疑問嗎?」
柳夕立刻把拖著下巴的手收了回來,義正言辭地說道:
「沒有,當然沒有!」
「哼,諒你也不敢!」
柳夕凝視著此刻這位皮膚黝黑的青年,越看越覺得他十分有趣。旋即輕聲開口道: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靠,差點忘了!」
青年輕咳了一聲,臉上故作莊重。
「我名為封高陽,玉清殿弟子,與那慕雲瀾一樣,是首席弟子。」
柳夕遲疑了一瞬,但須臾之間便恢復如常。
他沒有想到,今日,三清殿內門實力最頂峰的三位首席弟子,除了杜若詩之外,剩下的兩人竟然全在此處!
看樣子並非偶然,那慕雲瀾想必也是過來瞧我的……
柳夕在心裡盤算了好一陣,不想終是被封高陽的聲音給拉了回來。
「柳夕師弟,我要走了!等你跨過煉象大圓滿,直達『凝象』境界,凝聚出自己的本象之後,一定不要忘記咱倆之間互相切磋的約定!」
「哈?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切磋了……」
還未待他大肆吐槽一番,眼前的黑影早已不見了蹤跡,只留下他獨自莫名哀嘆。
抬頭觀了一眼天色,他頓時想死自己還有事要做。
正當他想要起身出門回葯園,給家裡的藥草澆水時,門口又來了個人再跟看守藏經閣的執事交談,沒多久,便放他進來了。
柳夕定睛而望,愈發覺得此人的面目頗為熟悉,然而再望,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何處見的他。
進門的那人原本臉上笑意盈盈,可當他邁出一步,看到柳夕清秀的面孔之後,擱在半空中的腳始終沒有放下來。臉上的恐慌之色突然大盛,身體僵硬不堪,額頭瞬間遍密布了一層薄薄的汗粒。
「好傢夥,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柳夕眉頭輕挑,樣子極盡帥氣。
而這副放蕩不羈的面孔放在在門口的那個人眼睛里,像是看到了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如逢鬼怪……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