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道初行 第三十九章 三個男人一台戲
柳夕本就受傷嚴重,能撐到現在完全憑藉著他強大的意志力,但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他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身體支撐不起來倒是其次,但最重要的是他丹田靈力枯竭,甚至還反覆透支。
在靈力乾涸的情況下,他還是不要命地使用了葵陰劍,甚至在最後還不顧一切地施展了一次「火壁術」。
如此行為,昏迷暈倒還是好的。若是因此傷到根基,導致之後的修鍊進境緩慢,落下一輩子的病根,那才值得」抱恨黃泉,引以為憾」呢!
柳夕的意識沉睡在黑暗中,本應聽不到,看不到任何外界因素,但卻偏偏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
這種力量溫柔,細膩,像是春天裡的一場初雨,浸潤著天地間的山川草木,飛禽走獸。以及,他的身體與心靈。
那感覺像是自己被神聖的靈氣凈化了一般。
全身心、諸竅穴、器臟,甚至毛孔,像是被洗滌過一樣,對天地間的感知愈發純熟。就算是意識墜入黑暗中,也能感受到自己飄飄欲仙的舒暢感。
......
不知過了多久,當柳夕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了柔軟的床榻上。
聞著屋子裡陣陣游逸的紫檀香氣,讓他彷彿有一種置身於夢境的不真實感。
不過他此刻,確實醒了。
柳夕睫毛輕輕煽動,眼皮微微抬起,深邃如同黑寶石一般的瞳孔暴露在空氣中,讓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光亮充斥在要求中,令柳夕一下子有些不太適應,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臂,伸出手指遮住自己的眼眸。
他舔了舔自己乾裂的嘴唇,喉嚨輕動,舌頭在自己的口腔中來回翻動著,有一股腥甜的氣息。
咽了一口吐沫下去,柳夕發現嗓子幹得有些疼痛,他當下不由得眉頭一緊,欲坐起身來。
未曾想,方才一動,便覺得渾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樣,提不起半點力氣。就連撐著床榻的手臂也在不斷地顫抖著。
柳夕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個房間中,不由分的說,十分眼熟。
他蜷縮著身子,想要下地。沒成想,腳剛一接觸到冰涼的地面,便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一下子半跪在了地上。
房外的人像是聽見了屋內的響動,一把推開了房門。
「柳夕?你醒了?!」
霍峰跟步雲連忙跑了過去,將其扶了起來,然後倒了杯水給他。
後者一臉苦笑失色,吞了好幾杯清水之後,搖著頭滿面愁容。
「看樣子,我這身子快要廢了啊!」
聞言之,屋內其餘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頓覺一陣頭大。隨後就這麼坐到到他旁邊,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他。
柳夕起初還沒注意,但被他們看著看著,便覺得哪裡不對......
「你們......你們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霍峰與步雲往前稍稍傾斜身子,相視一眼,確是前者打開了話匣子。
「你昨晚殺了個煉象期十層的高手?」
柳夕稍遲鈍了一會兒,然後微微頷首。
就是如此簡單的動作,但對於霍峰二者而言,這一幕給他們的內心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你才煉象期六層啊!跨越四個小境界斬殺對手,此舉恐怕在整個大衍國都前所未聞啊!」
「也不能說沒有......」
與此同時,步雲的聲音淡淡響起。
「只能說很少。聽聞數百年前,宗門裡有一位玉清殿的殿主,曾單憑血肉之力便生撕了一頭高他三個小境界的妖獸。」
「這個我也有所耳聞!」
霍峰腦袋往前一伸,舉著手說道:
「玉清殿的大殿石柱上至今還刻著他的偉力事迹。但是,在那個時候,那位殿主已經邁入『異象』境界了,小境界之間修為的差距肯定要更大一些。」
「當然也不排除妖獸修有傳承功法,不過總歸來說,那殿主越階殺敵的程度是比你還要高的!」
步雲不動聲色地低著頭,臉上流露出一股若有所思的神情。不過他總歸還是點了點頭,認同了霍峰的這個說法。
柳夕沉默良久,不得不說,他的確被那位殿主的光榮事迹給震撼到了。
僅憑血肉之軀,肉身之力,便可生撕一頭高他三個小境界的強大妖獸,那他的肉身該強大到何種地步啊!
「我去,說著說著,怎麼越扯越遠了?你快說說,你是怎麼弄死那個邪修的?」
柳夕眉頭一挑,正視著霍峰的眼睛。
「事情前因後果,你們都知道了?」
「昂,公主殿下當著我們的面跟步雲他爹說的。不過話說回來,你知道步城主派人找到你們的時候,你在幹啥嗎?」
柳夕搖頭。
「你躺在人家公主殿下的胸前睡得正酣呢!你小子真是艷福不淺,說,是不是跟公主殿下勾搭上了?難道說你想做駙馬爺?!」
柳夕聞聽此言,顧不得渾身的酸痛,一拳懟到了霍峰的頭上。後者捂著腦袋呲牙咧嘴地跳了起來,模樣十分滑稽。
「咳咳,霍師兄,你好像又扯遠了......」
步雲不高不低的聲音一經響起,霍峰頓時消停了下來,然後捧著下巴無精打采地盯著柳夕看,臉上流露出一種名叫「生無可戀」的情緒。
「你命咋就這麼好呢,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都讓你給趟上了......」
柳夕斜睨了霍峰一眼,不再理睬,但脫口而出的話語倒像是沖著後者來的。
「我之所以能反敗為勝,越階斬敵,還多虧了你呢!若不是當初從你那裡拿了把劍,恐怕現在我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轟隆隆!!!
天空不知哪來的一陣響雷,撕扯天空的雷電竟偶然劈到了霍峰的頭頂上,給他雷得外焦里嫩。
你那叫「拿」?分明是「搶」......
霍峰欲哭無淚,心裡頓時浮現出一道莫名的苦楚與辛酸。
「......我能哭一會兒嗎?」
「當然,我的肩膀借給你靠。」
「謝謝......」
霍峰面無表情,沙啞的聲音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的樣子。但沒過多久,便響起了他抽泣的聲音。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不僅賠了靈寶,還挨了老爺子的揍,天底下還有比我更悲慘的人嗎......」
「那要不然我把葵陰劍還給你?」
正當他痛苦流涕,含淚凝噎之時,柳夕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彷彿讓他從地底拉回到了天上去。他感覺人生都豁然開朗起來了呢!
「真的?」
霍峰捧著柳夕的胳膊,眨巴著他那雙本來就不大的小眼,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
柳夕抬起另一隻胳膊,放到他的頭頂上,揉了揉他的頭髮,笑了笑。緊接著,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化了一個巨大的幅度,黑的不能再黑。
「不能。」
只聽他一本正經地說出來兩個字,讓霍峰感覺自己的頭顱上又響起了一道驚雷。
「你......」
看著霍峰臉上這般哭不是哭,笑不是笑的表情,柳夕感覺內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不帶你這麼玩的!」
......
在一旁悄然注視著他二人的步雲,感覺人生中腦袋還是頭一次這麼大。
柳夕注意到他臉上的無奈,朝他那裡擠了擠,不再搭理霍峰,任由其自生自滅。
「步雲,你跟你父親......」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感覺實在不妥,想收回口中卻又不知該如何挽回,簡直不要太尷尬。
步雲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示意他不用在意。
「我與我父親之事,我對他,早在十多年前便已心存芥蒂了。這麼多年過去,其實我對他的怨恨已經消減不少了,我也能理解他當時的處境。只不過現在還需要些時日才能真正地對他敞開心扉......」
柳夕摟過他的肩膀,明明是這三人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卻偏偏裝成一副十分成熟的模樣。
其實一旁的霍峰早就對他的這副樣子很不爽了,但說又說不過他,還整天被他欺負,所以這話只敢藏在心裡對自己講......
「沒關係的,父子之間應該沒有解不開的心結吧?雖然我生下來就沒見過我的父親母親,但平時在村子里我也經常看到一些長輩對他們孩子無微不至的關愛。你的父親一定是愛你的。」
步雲聽了這話,視線不由得往柳夕臉上看去,就連在一旁暗自撇著嘴角的霍峰也忍不住望向了柳夕的後腦勺。
場面一度十分靜謐,靜得有些可怕。
「柳夕,你是孤兒啊?」
聽到霍峰脫口而出這句話,步雲差點沒想把桌上的一顆野山果塞進他的嘴裡,讓他說不出話來。
但偏偏霍峰還一臉替柳夕感到難過的表情,著實令步雲一陣火大。
柳夕眸中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來,但是沒過多久,便重新煥發光彩,嘴上硬生生地擠出一縷微笑。
「都過去多少年了,這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對,就是就是!」
步雲趕忙連聲附和道,嘴角也噙著一抹笑意。但視線掠過霍峰時,難免睨視了他好幾眼,生怕這傢伙在說出什麼令人傷心的話來。
終究,在步雲的循循善誘之下,將這個沉重的話題一步一步地引向了別處。三人相約待柳夕身體健好了之後,一同去邊城一家有名的酒樓「醉酒吟秋」。
這番歷經生死之後的愜意暢談,不得不說,確實給柳夕心裡增添了許多聊以慰藉的放鬆。讓他緊繃著的神經得以放鬆下來。
不過接下來出現的一個人,卻打破了這三個男人之間的暢意言談。
「咚咚咚!」
門口突傳來一陣敲門聲,令三人的視線聚焦在了一起。
「誰啊?」
霍峰搶先開口問道。
「那個,我是慕雨菲,柳夕他......醒了嗎?」
此言一出,屋內之人皆面面相覷,就連柳夕臉上,也掛著近乎等同於「驚恐」的表情。
「兄弟,看樣子你有事情幹了。」
霍峰把嘴對向他耳邊,伸手掩住,悄悄說道。
柳夕雙手合十,誠懇而又卑微,一臉「求助」似的表情落在另外二者眼中,像是沒看到一樣。
霍峰自顧自地吹著口哨,雙手環抱著後腦勺,起身朝房門走去。就連平日里體貼入微的步雲,此刻也沒有要幫他的意思,只是聲如蚊吶地說了一句:
「自求多福......」
隨後,霍峰在柳夕一臉生無可戀的神情下,一把拉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