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雲娘領著林氏母女上樓,那樓梯是紅木材質,腳踩上去很是敦厚穩實,手邊的扶手上鑲嵌金邊,通往上層的樓梯從下往上看,底面皆有雕樑畫棟,畫著的卻不是祥瑞圖,而是一些男男女女交.媾的姿勢,這春.宮.圖如此冠冕堂皇的畫於樓梯之上,當真是驚瞎了人的眼睛。
林菲一看到,便立刻抬了右手去捂懷中小女兒秦思思的眸子,又急切地去看身邊的大女兒秦雲柔和二女兒秦楚楚。
此刻,林菲恨不得化身三頭六臂,去把每個女兒的眼睛都緊緊捂住。
秦雲柔也看見了上層台階底部畫的那些個□□,面色酡紅的瞬間,她也學著母親林菲,抬了右手捂住懷中二妹秦楚楚的雙眼。
領路的雲娘一見這些個女子看了梁木上的圖,皆是面紅耳赤,且那兩個幼女皆被大的護著捂住雙眸,不讓其看到一二。
「呵。」雲娘勾唇輕笑,同那林氏母女說道:「能送到此處的女眷,哪個不是出身高門顯貴的,即便是那些個官家小妾或者庶女的,也全都是要些臉面的,看見這些個圖畫,開始都是避之不及,可後來呢……
後來,不也都被調.教的乖順下來,接受了命運的轉折。
當然,亦有那些個抵死不從的硬骨頭,或跳樓跳湖,或吊白綾,死了之後便用草席胡亂一卷,送去城北的亂葬崗,連個牌位都沒有,當真是死不瞑目了的。」
秦雲柔聽完雲娘這番說辭,驚顫的咬住了下唇,肩頭亦有些發抖,她雖然已經及笄,可到底也才不到十六,且從小受到的皆是大家閨秀的教育,如何能聽的這番孟浪之言。
林菲見大女兒被雲娘嚇唬的失了態,便立刻用唇語同她安撫道:「莫怕。」
秦雲柔強撐著精神,對林菲點了下頭。
林菲即刻又扭了脖子,朝著雲娘的方向怒瞪一眼。她眉目生的動人,此番眉眼含怒瞪人的樣子,非但不叫人生厭,反而叫人看的心頭髮癢。
正巧,昨個夜裡在教司坊過夜的宣平侯魏延從樓上下來,魏延時年三十五歲,承蒙祖上蔭蔽,沿襲了爵位,在京中衙門混個四品官職。
魏延如同京中那些個閑散侯爺一般,每年享受著朝廷俸祿,及冠之年便求娶了門當戶對的妻子,往後幾年又陸陸續續納了三房美妾。
當然,即便他家中妻妾成群,卻還是每隔小半月的,定是要來城西的青樓楚館享樂一番。
魏延搖開摺扇朝樓下走來,打遠一眼便瞧見了林菲,他先是一驚,愣是半天才反應過來。
昔年,禮部尚書家的嫡六女林菲,美的那叫一個傾國傾城,及笄之年求娶的豪門世家愣是從城南排到了城北,林菲及笄的時候,魏延剛滿十八,正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曾在御園裡舉行的百花宴上有幸見過林菲一眼,那當真是驚鴻一瞥,令人過目不忘的殊色。
魏延當年從百花宴回來,魂不守舍的念了一夜,第二日便辰時不到就去母親院里請安,愣是求著母親趕緊去禮部尚書家提親,求娶那絕代芳華的美人林菲。
哪裡知道,求娶林菲的豪門貴公子實在太多,以他當年那不出眾的才華,和相比之下也不算顯赫的身家,當然就敗下陣來。
後來,聽聞林家相中的是身為皇親國戚的楊家,選的是那才貌雙全的楊家嫡子楊則善,而據坊間傳聞,林菲自己看上的卻是那上京趕考的窮書生秦謙,兩人私相授受被人揭發,林菲一時間名聲掃地,不過幾日,便就下嫁給了那窮書生秦謙。
為此,林家甚至傳出過要和林菲一刀兩斷的傳言來,不過,好在後來那窮書生的秦謙很是給力,一路升遷,政績卓越,最終被封為淮安侯,給林菲掙了誥命,亦讓林家人長了臉面,所以,林家人又重新和林菲來往了起來。
也許是當年那驚鴻一瞥實在太過驚艷,饒是歲月過去那麼久,魏延還是對林菲有些遐想,有些念念不忘,有意無意的,也就愛多聽幾耳朵關於林菲的事,後來朝中宴會,但凡林菲出席的場合,魏延也會忍不住多瞧上兩眼。
只是沒曾想,今日竟是在這教司坊內,撞見了自己的夢中情人。
「雲娘,這是……」魏延同教司坊的鴇母雲娘有些交情,便假作不知道林菲身份的,同雲娘詢問打探。
雲娘甩了手中帕子,扭著妖嬈的身線來到魏延跟前,同他道:「魏大人有所不知,昨夜宮中發生了些事,今日便送了這些個朝中官員的女眷來我這教司坊,這是上午的一批,聽那提前來打招呼的錦衣衛說,下午還有一批子呢!」
聽的雲娘這番說辭,魏延也大約猜到了些,便又暗自慶幸魏家沒有參與黨派之爭,只做閑散官員,領著不多不少的俸祿,活的到底安全些。
雲娘見魏延若有所思,便妖嬈地靠過去,倚在魏延肩頭同他說道:「上午這批女眷,到底是奴家這些年來見過容貌最好的,魏大人,你看這美婦,生的如此好顏色,她的三個女兒,也各個都容貌極美,待奴家給她們調.教幾日,便會安排著接客了,到時候魏大人可要來捧場啊!」
魏延聽的雲娘這番說辭,當下看向那林菲的眼神便又熱切了幾分。
「這美婦的場子,我定是會來捧的!屆時雲娘莫要忘了通知我才是!」魏延道。
雲娘聽后,笑的花枝亂顫的應下:「那是當然,來,讓奴家親自送魏大人出去。」說罷,又朝身後兩個年輕龜公看去,同他們二人吩咐道:「替我把人送去房內,好生看管,莫要出什麼亂子。」
「諾。」兩個龜公先後應下。
雲娘這才轉了身子,攜了魏延的手臂,親自送他下樓。
秦雲柔見剛才那男子看自家娘親的眼神,三分熱切,七分狎昵,當下就皺了秀氣的眉宇,同林菲問道:「阿娘,這人看你的眼神如此令人生厭,到底是何人?」
林菲想了想,實在記不起這張臉,便搖頭道:「沒甚印象,不過,他既能出入教司坊,又受鴇母青眼,該是達官顯貴一類的了。」
秦雲柔還要再說什麼,身旁兩個等候的龜公已經不耐煩地催促:「趕緊走,莫要磨磨蹭蹭的!」
秦雲柔被他們推搡了一把,林菲當即橫眉冷對。
兩個龜公到底年輕,雖然敢欺負才十六歲的秦雲柔,可是對著個三十多歲的美婦,且這美婦氣場頗強,到底還是心生后怕,便喏喏道:「趕緊走吧,否則等會雲娘回來定要怪罪我們二人了!」
秦雲柔怕再生事端,便握住了林菲的手,同她寬慰:「阿娘,我們走吧。」
「嗯。」林菲摸了摸秦雲柔的額發,母女倆分別牽著兩個妹妹,便跟著龜公朝提前安排好的房間走去。
雕欄玉砌的房門推開,撲鼻而來的竟是濃郁的胭脂味,嗆得二女兒秦楚楚和小女兒秦思思直咳嗽,而母親林菲昔年因為生養三個女兒,便落下了些婦科類的病根,到底身子骨弱,聞到這番濃烈的胭脂味,也是只覺得噁心難受。
秦雲柔趕緊攙扶著母親坐下,又叫兩個妹妹自行去倒些水喝,緩解不適,自己則迅速來到窗邊,把五六扇窗戶全部打開通風,待到清風入內,吹散了這些個濃郁胭脂味,到底令人舒服了不少。
秦楚楚和秦思思到底年輕,喝了些茶水后,很快緩解過來,母親林菲素來身子骨弱些,便坐在大紅織錦鋪就的圓凳上,素白的手指撐著額頭,微閉了雙目,眉頭緊皺。
秦雲柔端來茶水,送到林菲唇邊:「娘,喝些茶水緩緩。」
林菲聽到女兒聲音,這才睜了美眸,又怕女兒擔憂,便強撐了精神溫聲回道:「好。」
這便接了秦雲柔遞來的青花瓷水杯,低頭吹了吹上面漂浮的幾片褐色茶葉,小抿了幾口。
清香微苦的茶水入口,加之房內又通了風,果然,呼吸上的不適很快得到緩解。
母女四人花了小半個時辰適應環境,待到所有人都重新有了精神,便聚攏到一起,開始商量後續的對策。
「阿娘,你說……我們能偷跑出去嗎?」十二歲的小女兒秦思思率先問道。
林菲想了想,搖頭道:「你父親尚被關押在大理寺內,如今我們母女四人的戶籍皆被貶為奴籍,而這奴籍也是被攥在那鴇母手中,且不說這教司坊內護衛森森,即便我們從教司坊逃出,沒有戶籍和路引,便也是寸步難行。」
秦思思聽罷,垂喪了腦袋,她最為年幼,又想到今日種種遭遇,到底心中害怕,便忍不住哭了出來。
秦楚楚坐在秦思思右手邊,她早上便因見到了最為害怕的人錦衣衛睿鴻,而一直心中顫慄,這會兒原本就紅著眼眶,聽到秦思思的哭聲,到底也沒忍住,便也拉了袖子抽泣起來。
眼見著兩個妹妹的哭聲越來越大,便見到房門被人從外面粗暴的推開,守在門口的龜公朝房間裡頭暴躁的喊道:「哭什麼哭!莫要驚擾了外頭的客人,都給我閉嘴!」
秦思思瞪了外頭龜公一眼,便收了淚珠子。
秦楚楚則紅著眼眶細細哽咽,好半天才聲音漸小。
秦雲柔和母親林菲分別安撫兩個妹妹,這兩人也哭的累了,便被安撫的漸漸眼皮打顫,起了睡意,待到把秦楚楚和秦思思安撫的入榻睡下后,母女倆這才又回到桌邊,輕聲商量起對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