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外賣(四)

阿菀外賣(四)

花修明推門的手定住了。

「人肉搜索?那是何意?」

「人肉?!盧小娘子該不會是氣得想動私刑了吧!那就算她相好花大將軍回來也保不住她啊!」

「諸位父老誤會啦,」盧菀朝著人群拱拱手:「阿菀是家中棄女,出門在外闖蕩,自然是什麼都要靠自己的,因此做外賣生意之前,也央求庸思寧小公子幫了點小忙。」

在旁等候了很久的麻喜見盧菀微微點了個頭,立刻說道:「小公子為了感謝我們姑娘安置流民,答應安排幾位退職的老朝奉來幫忙。」

她一邊說,一邊扶著那位坐在板車上的老者走下來,手腳麻利地從板車上卸下早早準備好的案幾和筆墨紙硯,跟麻鐵匠快速地組裝起來——

甚至還在一零二號房門前鋪了一張厚厚的毯子,一張簡易書桌立刻便成型了。

盧菀親自扶著老者坐下,介紹道:「這位先生乃是寧州府衙中專門負責畫通緝令的,寧州許多大案要案的罪犯,都是老先生根據證人的三言兩語描述畫出了精準的畫像,這才被追捕歸案。」

老者對盧菀點了個頭,動作自然舒展地鋪開宣紙。

有人認了出來,呼喊道:「這不是錢三筆錢老先生嗎!他老人家年輕時可還給錦衣衛教過速記呢!」

這名字一叫出來,連門內的花修明都不禁微微震動。

錢三筆號稱「刻神進三筆」,傳說他能在三筆之內,將任何一個人物的神韻牢牢抓住;還曾因為這一手功夫受過先帝接見,是被先帝和先太后都稱讚過的。

若非他家鄉在寧州,年老后自請回鄉效力,區區一個寧州太守的府衙,又如何請得動他?

「小思寧這是出息了,」花大將軍摸了摸鼻子:「錢老連他爹的面子都不賣,竟然肯為他跑這一趟?」

「舊日功名,不必再提;」錢老先生淡淡道:「這寧州城裡,假模假樣施粥施衣的富戶不少,卻沒有一個到場親自看看情況;」

「然而錢某聽說,」錢老先生提起筆:「盧氏阿菀一個閨閣長大的小娘子,兩次去安置流民,都竭盡所能幫助,而且不掩鼻,不皺眉,也從未流露出半分嫌棄的神色。」

「人前施恩易,背後善心難。」錢老先生一聲喟嘆:「小娘子請吩咐吧。」

盧菀對於錢三筆老先生的大腕程度並沒有其他人領悟得那樣透徹,尚不知他願意出山的背後竟然還有這樣的原因。

一時間竟然破天荒地有些羞愧。

「不過是流民的存在正好撞上我的需求罷了。」盧菀莫名感受到353一個系統竟然開始「感動」,立刻在腦海中解釋,生怕誰誤會她是個「純潔善良小天使」似的:

「我從來都是需求導向,換句話說叫唯利是圖……」

【宿主不要再說了!】353:【我支持您用適當比例的積分做慈善事業!】

盧菀:「……」

她決定空閑下來再好好跟這感情日漸豐富的系統說道說道,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接下來直到子時宵禁,還有整整兩個時辰;」

盧菀轉身,袖手看向人群:「我們阿菀外賣的配送員就在此處等候,任何人,只要有疑似『點單者』的相貌信息,都可以告訴我們的配送員;

只要內容足夠詳實——可以是性別,身高這樣的大略信息;也可以是眼睛形狀,行走姿勢,衣著打扮這些細節。」

「只要提供信息,就可以獲得一張優惠劵。」

此話一出,人群沸然——

要知道阿菀外賣始終控制著數量,至今為止一共就配送了不到兩百份外賣,也就是說附送的優惠劵少之又少,簡直是有市無價。

更重要的是,這盧小娘子放出話來,說還有一份從未面世的吃食馬上要推出,但只有用優惠劵才能換購!

現在在寧州,只要吃過金鑲玉,就能跟身邊人吹上好一陣子了;若能嘗到最新款的美食,豈不是能在朋友中間昂頭走路?

「配送員們每刻鐘都會做一次匯總,舉凡是出現過三次以上的重複信息,就都會報給老先生——很快,我們就可以獲知這位賴賬者的長相了。」

「到時候,我將請人描畫老先生的作品,複製出賴賬者的等身大像,」盧菀的目光似有還無地落在田氏的位置上:

「從今而後,舉凡是加盟阿菀外賣的商家門口,都會張掛此人的尊容,上書『無恥之徒』,直至這位點單者自己現身,賠付三倍貨款為止。」

這一招人肉搜索加「公開社死」,跨時代地損出了大荊子民的心理預期,直接將所有人都鎮住了;田氏更是腦海一片空白,獃獃地張著嘴巴,心裡空空蕩蕩,只有一句「完了。」

她之所以要親自從盧府出來找個荒宅點單,正是因為此事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謀划,而沒有告訴她家老爺;事實上,盧菀剛出家門那天田氏就想趕盡殺絕,卻被老爺給攔下了。

「她們母女兩個我還有用,」田氏仍然記得那日盧良臣嚴肅的語氣:「你不要為了一時意氣擅自行動,壞我大事。」

為了自己女兒出氣,田氏並不後悔;但她在盧良臣面前討生活幾十年了,見識過自家老爺背地裡的手腕,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如果她的畫像真的被掛滿大街小巷……

那田家,盧家的臉面就全都丟盡了!她將永遠失去打入寧州世家圈子的資格!甚至她的女兒,也將因此被人笑話一輩子!

「這賤婦,怎麼這麼陰毒!」田氏又慌又急,眼淚拖拖拉拉地順著泛起細紋的臉滑落下來:「她這是要我菲兒的命!」

「陰毒談不上吧?」旁邊的路人莫名道:「盧小娘子也是自衛罷了,要不然將來都這麼坑人,這外賣生意她還做不做了?」

「是啊,小小年紀,也怪不容易的。要說那點單的賊子也真是心黑手狠,這是圖什麼,圖好玩嗎?別說張掛畫像,我看就是送官也不冤!」

「沒錯沒錯!應該送官!大板子打個皮開肉綻才過癮!」

「嗐,這麼掛出去就對了,看那賊子將來還怎麼做人!」

那邊已經有不少有頭緒的百姓去找配送員描述——一零二號宅臨街,如果點單者進不去,就勢必要站在大門口;

宅院荒廢已久,平時無人出入,乍一下有個人在附近徘徊,其實還是很顯眼的;只要仔細回想,並不難發覺其中異常。

「嚯,還是個婦人!」

「還是個身材走樣,年老色衰的!這也算是不安於室了哈哈!」

庚金坊一帶都是高門大院,很少有住在附近的普通百姓;目擊者也大多是遠遠地看上一眼,錢老先生也只能得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形容。

353:【宿主,檢測到臨近宅院里有女性出入。】

盧菀順著他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從小門中走出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有點不安地向門內看了看,又像被催促似地走了出來;尋到一位配送員,低聲說了幾句。

盧菀仔細瞧了瞧,見那戶人家的匾額上寫著「金宅」二字,於是默默記下。

這小侍女來過之後,彷彿給出了不少細節,之前那些目擊者得了提示,能回憶起的也越來越多,不過片刻,人群再次沸騰起來:

「已經出現好幾個重複特徵了!錢老先生要動筆了!」

田氏恨得渾身發起抖來,生怕一會兒畫像出來自己被人當場按住,當即就要低著頭彎腰離開——

「畫好了!」

「噯?這人怎麼有些面熟?好像在法會上見過!」

「是格虛冠的大法會!許多貴人都去那裡做過道場呢!」

「這婦人當真挺好認,你看她那雙吊三角的眼,是克夫斷子的面向啊……」

克夫斷子?這詞用得妙!

田氏只有盧菲一個親生女兒,已經被自己廢了;這次她闖下如此禍事,等盧良臣知道,必要吐血三升——克夫一說也不算空穴來風了!

盧菀正要出聲,就見同行而來的游媽媽輕微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開口說話。

游媽媽身體突然一抽,一手摸出帕子抵在鼻子下面,另一手捂著心口,眼圈說紅就紅了,一副震驚憤怒到極致的模樣:

「這!這不是我們姑娘那狠心的繼母盧田氏嗎!」

後面田氏已經被路人言語氣得倒仰,只覺得一口氣憋住喘都喘不上來!驟然聽見自己姓名被叫破,當真是肝膽俱裂!

游媽媽一唱三嘆,她那唱腔年少時可是被最好的南曲師父調|教過的,這會兒戲一上來,這點小空間簡直不夠發揮——

只見她伏在老先生案前,聲音哀戚卻洪亮地哭道:「我們姑娘是首富盧家的庶女,明明是錦衣玉食的嬌小姐,卻從小就沒飯吃,沒衣穿,被狠心的繼母逼著做苦活,冬天裡凍得手指都裂開!」

游媽媽起身扯住盧菀衣襟,心疼地擋在身後,對著人群哭泣道:

「我們姑娘不願意家裡生嫌隙,從來都是忍氣吞聲;可即便是這樣,那狠心的盧田氏卻還是不能容她,找借口要將她發賣,若不是我們姑娘生生被磨出了一身本事,還不知要落到怎麼樣的境地!」

「我們姑娘已經什麼都不求了!她被趕出家門,身上連半個錢都沒有!」游媽媽春秋筆法,默認帶出來的玉瓶不算銀子:

「好不容易日子有了點起色!盧田氏卻還要逼我們到死地!好一個端莊賢淑的盧家主母!是不是要我們撞死在盧家大門前才甘心!」

這一番近乎演義的洗腦,連盧菀都被驚住了——她一時間不知該做什麼表情,游媽媽立刻說道:「看看我們姑娘,已經麻木到心如死灰了!」

盧菀:「……」

繼親媽會計之後,彷彿一位危機公關的新星已經冉冉升起了呢!

游媽媽側身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可以你可以開始表演了。

「……」盧菀在腦海中說:「353,快給我找點……」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353已經在她眼前投射出了無數後世熒幕上的經典小白花形象。

盧菀:「……」

她找了最好模仿的一個,手在頭上一按,身體弱不禁風似地向後一倒,正好靠在門上;氣若遊絲地說道:

「不會的,主母是不會這樣對阿菀的;一定是有什麼別的人冒充盧家主母!」

盧菀將全部重量倚靠在門上,微微側過臉,外人看來彷彿傷心至極,連站也站不住了;她肩膀微微聳動,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在哭;

門后的花修明眉頭狠狠蹙起,心道這盧家太也不是東西,之前怎麼沒聽說?

正琢磨著怎麼跟太守庸南說一說給盧家找麻煩的時候,就聽見門前的小可憐忍不住似的,極輕極輕地笑出了聲。

花修明:「……」

盧菀在這自己手心狠狠掐了一把,生生疼出了點眼淚,轉身對眾人說道:

「這樣吧,煩請老先生畫一張賊人的等身畫像,便張掛在康宅門外,和黑板並排放置;以便早日給盧家主母盧田氏洗、刷、冤、屈。」

※※※※※※※※※※※※※※※※※※※※

門后的花將軍:「……媳婦戲太好了,將來不會騙我吧。」

盧菀:「行,那我換個人騙。」

花將軍(立刻抱住):「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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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送外賣攻略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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