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兩隻蠱蟲
黑蠍子個頭並不算大,但樣子十分醜陋。色澤鮮艷,活靈活現,稍不留神,就會從裡面蹦躂出來。
我嚇壞了,不敢相信,小手臂上多了一隻毒蠍子。我忙用手指搓了搓,想把那圖案搓掉,可是那圖案好像長在肉裡面一樣,根本沒有辦法弄掉。
羅大金大喜不已,上前抓住我的手:「羅九,這是祖先的饋贈,以後你的本命蟲就是毒蠍子。快,快給祖先磕頭,感謝祖先的庇佑。」
我這時才明白,方才從靈位上竄出來的黑蠍子,是黑花寨祖先饋贈的蠱蟲,就嵌在手臂上,生長在肉里,根本就不可能扣下來。羅大金沒等我我反應過來,就單手掐住脖子後面,用力壓了幾下,讓我對著祖先的靈位磕頭。
咚咚咚,每一下都很重,我額頭上傷口又開始流血。我心中大罵:「去你媽的祖先,去你大爺的祖先。我磕下的每一個頭,終有一日,會讓你們加倍償還!」
祠堂大門大開后,風呼呼地從外面吹來,裡面的氣溫沒有剛才那麼寒冷,想來那些被羅大金請來的老鬼們都離開了。
磕完頭后,羅大金把我扶了起來,依舊滿是歡喜,動作也沒有之前粗魯了,臉上堆滿笑容:「羅九,祖先賜蟲,是你莫大的福氣,要好珍惜。你得到祖先的認可,以後可以接觸蠱蟲,學習養蠱。」看我的眼神也和善了不少。
我心中暗想,羅大金的話永遠都不可信,他帶我拜祠堂,絕對不是為我好,他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現在年紀小,想不清楚這當中的緣由,以後一定會弄清楚的。
我勉強笑了笑:「那太好,我要是有您一半厲害,就可以對付羅有道了吧。」
羅大金搖頭笑了笑:「羅有道可不是你叫的,按輩分你要喊他一聲小爺爺。羅九,時間不早,咱們回家去吧。」
羅大金拉起我的手,徑直往外面走去。他抓住我手的那一剎那,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嘗試著掙脫掉,可是他的力氣很大,沒有辦法擺脫。
走到祠堂大門口,一個身板短小的男子走了過來,約莫四十歲左右,一身黑布衣,頭上也扎著黑色頭巾,腰間插著一根煙槍,和羅有道的打扮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應該是這邊男子常見的一種打扮。
「嗯嗯嗯,呃呃呃……」那人嗚嗚地說著,手上還在比劃的動作,最後伸手做了個要錢的動作。是個不能說話的啞巴。
羅大金道:「啞巴,好好守祠堂,今天佔用了你的地方,這些錢你收著,明天去我那裡拿兩斤好煙絲。」羅大金給了一些錢。
啞巴接過錢,雙手作揖道賀,又對著我咯咯地發笑,露出一排黃燦燦的煙熏牙,樣子看起來不太靈醒,還擠眉弄眼,本想伸手摸摸我腦袋,看了一眼羅大金后,識趣地收了回去。
羅大金笑著罵道:「啞巴,回去睡吧,裡面已經乾淨了。」啞巴揮動手臂,一時指著羅大金,又指著自己,嘎巴嘎巴地張嘴發聲。
羅大金又罵了幾句:「我會少你兩斤煙絲嗎,明天來拿!」啞巴守夜人沖我做了個鬼臉,嗷嗷地怪叫,就竄入祠堂,關上了大門。
不知不覺中,夜已深,整個黑花寨漆黑一片,只有祠堂前的燈籠發著亮光。羅大金拿起剛才放在一旁的燈籠,照耀著回去的道路。
走到一半的時候,羅大金忽地拉住我,站住了腳步,喝道:「有道叔,你身份迥異,躲在暗處幹什麼?」
嗷嗷!一隻黑色大狗先竄了出來,脖子上的鐵鏈子搖晃,後面就是羅大金。大狗嘴巴咧開,流出哈喇子,甚是兇殘。羅有道看了一眼大狗,那狗子當即沒了凶性,服服帖帖地趴在地上。
羅大金冷笑:「我沒有躲在暗處,只是站在這裡等你。」
羅大金道:「有道叔,你既然在等我,為什麼要帶條大狗防身呢?」
光線微弱,看不清楚羅有道的表情,但能猜出來,他很是不爽:「祖先賜蟲了嗎?」
羅大金道:「當然,是一隻健碩健康的帝王蠍。有道叔,看來祖先還是站在我這一邊的,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賜蟲的。」話聲一落,將我左手抬了起來,露出毒蠍子的圖案。
羅有道仔仔細細看了好久,臉上老皮抽動幾下,又沉默了一會,有幾次欲言又止,最後讓開了道路:「我沒什麼話說,你們走吧。」
羅大金拉著我往前面走,走過去的時候,聞到一股肉腥味,是從大黑狗身上散發出,周身上下還籠罩著一股淡淡的霧氣。一雙眼珠子紅得可怕,與它對視一眼,叫人心底發慌,又覺得它有些可憐。
我們走了一會,羅大金才問:「羅九,你覺得羅有道那條大黑狗奇怪嗎?」
我想了一下,搖搖頭:「身上有一股肉腥味,但說不上哪裡奇怪。有些流浪狗身上也會有怪味的。」
羅大金說:「他敢攔路擋我,正是因為他拉著那條黑狗!這隻黑狗養成過程很殘忍,母狗生下一窩狗仔,等到它們可以咬東西了,就把它們關起來,不給吃,任由它們撕咬,最後活下來的那一隻,就是剛才的那一隻惡狗!」
我已不覺得驚訝,蠱蟲就是用這樣類似的辦法養出來的。只是覺得可笑,他竟然說這樣太過殘忍,可羅有道用一窩狗,哪裡比得上他羅大金用大活人呢。
我不知道如何接話,只是笑了笑,又故意打了個哈欠,掩飾我對他的鄙視。回來的途中,我又感覺到沿途門縫裡有人在偷瞄。
回到家中,距離天亮也只有幾個小時。
睡前羅大金囑咐道:「好好休息,這幾日我會想辦法給你補補身體。還有,從明天開始,你可以在黑花寨自由走動,但是不能走出寨子半步。」
羅大金走出房間,我立馬用手指搓動毒蠍子的圖案,整個手臂都搓紅,可還是沒有辦法。我只好死心,看來這鬼東西會一直留在我手上。
我暗暗盤算,除了毒蠍子從靈位上躍下后,還有沒有別的蠱蟲進入我的身體裡面,想了一會,我斷定,應該還有一隻,那天喝要命的黑葯湯的時候,就感覺到有蟲子鑽動。
也就是說,我身體里有兩隻蟲子,一隻是毒蠍子,還有一隻是我沒見過,也說不上名字的。它們應該會好好相處,不會起爭鬥叫我難受的吧,我自我安慰。
天快亮的時候,我睡了過去,又夢到了阿爸和阿媽,他們站在一來,我不顧一切朝他們跑去。可就在我跑到一半的時候,一隻個頭肥碩的毒蠍子擋在路中間,足足比一個人還要高。
所隔天之涯,再也難相見了。我在夢中大聲哭了起來,嚎啕大哭,把所有的傷心事哭了出來。那肥碩的毒蠍子扭動這身軀,用它怪異的右前螯搭在我的肩膀上,整個場景格外地離奇而荒誕。
我醒來后,枕頭已經徹底打濕,看來昨晚入睡后流了很多淚水。回想起夢中的場景,我不由捲起衣袖,看了看上面的圖案,肥碩的蠍子好似動了動尾巴,這麼一看,也沒有那麼醜陋了。
我起床后,屋內空蕩蕩的,羅大金已經出門去了,桌子上倒有做好的米飯,用一個大碗蓋著。我吃過飯後,決定出去走一走。
黑花寨依山而建,有上百間房屋,材料各不一樣,家裡富裕一些用了不少石料和上等木材,家境不好用的則是土磚。
寨子里有不少的分岔路,可出寨子的道路只有一條。我順著路往外走,路上看到了幾個婦人,身邊還跟著小孩子,他們急忙躲開,好像很害怕。
我走到寨子口,還剩下最後十來米,沒有再往前走。陽光投射下來,照在我臉上。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聲狂躁的狗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