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唐門阻撓,毒婦相逼
大佛不語,伊水流深。
崔氏家主崔曒剛聽得那婦人哭叫,便是面色大變:「娘子?奸相,你、你究竟要如何?!」
元載故作驚訝笑道:「我欲如何?咱們元崔兩家既有『秦晉之盟』,自是請親家母過來泛舟賞月、共此良辰啦!哈哈哈!」
崔曒渾身顫抖,臂指元載,卻已氣得說不出話來。忽覺一口惡氣從腑臟溢出,旋即喉頭腥甜,「哇」地一聲,竟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元載髮妻王韞秀揮退唐門弟子,隨手一抓、便捏在了婦人後頸。接著便如鶻鷹捉兔一般,將婦人半提了起來:「崔曒!老身為了三子季能婚事,幾次三番遣人登門致禮。奈何你夫婦兩個狼心狗肺、目中無人,竟將我元家誠意棄如敝履!真是不識抬舉!!」
婦人正是崔曒之妻、崔府主母盧氏,此刻後頸被扼,哭叫聲立時啞火。一張老臉漸漸憋紅,喉間發出「喀喀咔咔」的聲響。
「王夫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崔曒早便知道王韞秀師出唐門、武藝高強,此時見她盛怒之下,便要對盧氏痛下殺手,登時什麼也顧不得,「撲通」跪倒,叩頭求饒道。
原本躲在洞中的楊朝夕、吳天師、龍在田三人,眼看箭雨已歇,兩邊隔船相望、對起話來。當下亦攜兵而出,立在崔曒左右。只是再三囑咐佟春溪幾人,看顧好尚未醒來的崔琬、小蘋二女,輕易莫要出洞。
隨即便瞧著奸相元載使出威逼之法,不但攜巨艦、淪波舟將他們重重圍住,更將崔府主母盧氏也擄到了這裡,顯是要將崔曒最後一絲抗拒之心、也徹底磨滅掉。明裡是要逼迫崔琬現身就範,暗裡卻是要殺雞儆猴,將朝中任何敢悖逆他的官宦敲斷脊樑、打消異見,自此依附成他的黨羽。
「當真是欺人太甚!!」楊朝夕咬牙切齒罵道。
吳天師、龍在田皆知這位小友急公好義,紛紛側過頭來,要防他做出什麼衝動之舉,然而依舊慢了半分!
只見他身影忽地后閃、繞開兩人阻攔,接著卻從龍在田身後繞了出去。雙足接連點出,踏著山石、草木、以半截將沉的漁舟,半息間便躍起兩丈有餘。接著雙手在艨艟巨艦的船舷上借力一攀,便穩穩落在了元載等人面前。
十多艘淪波舟上,後知後覺的弓弩手們、才將第一撥箭矢射出,卻紛紛落在了楊朝夕身後。待要控弦張弩再射,卻發現楊朝夕已同艦上數人交起手來,只得悻悻將弓弩掉頭,預備瞄向崔曒等人泄憤。
便在弓弩手們一晃神的功夫,崔曒忽地抬起頭來、向山翎衛校尉崔九遞了個眼色。
崔九登時會意,當先摸出幾把鐵羽飛刀,朝著最近的幾名弓弩手拋射而出。其他山翎衛早激憤在胸,指尖袖裡、早便捏著鐵羽飛刀,只待一聲令下。
此時見校尉崔九出手,自是不甘人後。當下數刀齊飛、劃破空氣,發出更加銳利堅定的聲響——
「嗤嗤嗤嗤嗤……」
猝不及防的弓弩手們、小半應聲而倒,皆是一刀封喉,連慘叫都未及發出。大半則借著同袍屍身掩護,慌不擇路、跳回艙內,藉以躲避這凌厲飛刀。只有極少數悍勇之輩,與擲刀的「山翎衛」們對射起來。不過幾息工夫,雙方各添死傷,卻是「山翎衛」略佔上風。直射得弓弩手們龜縮艙內,一時間再不敢冒頭。
卻說楊朝夕躍上巨艦、出招如電,便要把王韞秀一手削斷,好將盧氏救下。
王韞秀見識過楊朝夕台上身手,自覺難有勝算,當即拖著盧氏、疾退而走。兩側唐門弟子登時蜂擁而上——唐小珞手持判官筆,唐小釵手揮長劍,唐小佩、唐小鈿、唐小環幾人除了各執奇兵、左手中皆扣著兩三枚鐵蒺藜,時刻蓄勢待發。
「唐門六士」唐小冠、唐小扇、唐小罇、唐小瑜、唐小鎧、唐小甲六人,不是提刀攜扇、便是捧罇握拳,各自守在外圍。要待楊朝夕露出破綻時,才出招偷襲。
至於「唐門六子」梁詩、梁書、梁易、梁春、梁秋、梁樂,依舊各持月牙刺,將更外圍出團團圍住,不教楊朝夕有分任何走脫的機會。
重重圍困下,楊朝夕絲毫不怵。承影劍穿梭在諸般兵刃縫隙之間,如風似影,倏忽來去,卻是將「無為劍法」運轉到了極致!左手拳指輪換,時而是「奪槊拳」的招式,時而又是「捕風捉影手」的打法,竟是將唐小珞等五女的攻襲從容接下。
換招之餘,還不時摸出四方釘來,將月牙刺、鐵蒺藜等暗器偷襲盡數打下。驚得元載連連後退,躲在景雲觀觀主施孝仁、「南衙雙鷹」秦氏兄弟並英武軍衛卒身後,半晌不敢再出言相逼迫。
吳天師、龍在田卻知楊朝夕單槍匹馬衝上,久戰必定吃虧,當下也不猶豫,揮袍一躍而上。
吳天師拂塵揮出,將「唐門六士」發來的牛毛飛針掃落,接著形如鬼魅,輕易便穿入重重包圍里。圍觀之人不見他如何出手,卻見唐小珞等五女各自發出一聲驚呼,接著俱是身子一僵、直挺挺倒落下去,摔得人仰馬翻。
龍在田運出「一葦渡江」身法,略顯佝僂的身軀、竟似兔起鶻落般靈活!手裡綠竹杖轉似飛輪,「呯呯叮叮」與招呼上來的月牙刺交在一起,濺出數蓬火星,叫人既覺兇險、又覺好看。
「唐門六子」身影相錯,預備擺開陣法、祭出「素月紅花」決計,將這老乞兒削作「人棍」,再亂刃剖殺。
豈料龍在田卻是青城山天師洞的棄徒,早便對唐門手段多有耳聞。一見「唐門六子」架勢,便知是逞兵刃之利、借奇詭陣法的困殺之法。當即身子一跌、似醉漢卧街,卻是搶攻向一人下盤,口中笑呼:「杖打狗腿!」
旋即便是「咔嚓」一聲脆響,梁書口中發出殺豬般的痛呼聲,接著身子一歪、滾落在地,登時將陣法讓出一道豁口。
其餘五人登時一愣,待要怒起圍毆,卻被龍在田使了招「懶驢打滾」,搶在兩人中間。綠竹杖接連拍出,卻是一記「杖打雙犬」,結結實實砸在兩人腳面上。頓時痛得兩人拋下兵刃、抱足狂跳,忽而撞在一起,雙雙跌倒下去。
楊朝夕瞧得忍俊不禁。此時兩友相助,自然壓力大減,當即又跳出重圍、揮劍繼續向王韞秀攻去。
便在這時,耳畔傳來一陣「噼噼啪啪」炒豆似的爆響。一隻烏青手爪隨聲而至,便向楊朝夕肋下抓去!
楊朝夕只覺寒意襲至,下意識地便是一躲。那青爪雖然抓空,卻將腹部袍衫抓出一隻破洞來。
「好狠辣的拳法!!」楊朝夕忍不住心下一寒,當下不敢怠慢。只得舍了王韞秀,架劍而起,要向這偷襲之人討個明白。
青爪一擊未中,卻是絲毫不停。第二招、第三招接連抓來,所攻之處,已改向了楊朝夕咽喉與心口,俱是一擊斃命的要害。楊朝夕冷笑一聲,揮劍相迎,才瞧清楚偷襲他的不是旁人,竟是景雲觀觀主施孝仁!
楊朝夕依稀記得,這位施觀主早在五年前、便被公孫觀主廢去了道功,然而此時交手,卻覺他一身拳法霸道狠辣、招招欲致人死地。比之當年在太微宮時,只怕還要更勝一籌。卻不知這五年間他得了什麼機緣、又從何處學得這一身橫練拳法?
心念電轉間,楊朝夕揮劍不輟。只是施孝仁不但拳法狠辣、十個指甲也是堅利異常,竟能擋得住承影劍的斬削!
「這是『虎僵邪功』!楊小友須萬分小心!」吳天師卻是瞧見這廂動靜,心知前日這施孝仁使出「虎僵邪功」與公孫玄同對招時,楊朝夕尚未趕至,是以不知其中利害,當即出言提醒道。
楊朝夕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體內周天流轉、內息澎湃如潮,凝神專註,氣聚劍身,再度與施孝仁纏鬥起來。
施孝仁漸漸趴伏下來,雙瞳如血,面色猙獰,上下犬齒迅速伸長,真箇似虎豹一般、青面獠牙,擇人慾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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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朝夕又是數劍斬出,卻覺好似斬在了山岩上,震得虎口生疼。反觀那攻勢不歇的施孝仁,除了道袍略有破碎外,竟無半滴血水濺出!便是釋門「金剛不壞」神功,只怕也未有這般奇效。
施孝仁如癲似狂、愈戰愈勇,竟將楊朝夕逼得節節敗退。此時他若抽身便走,自是無人能擋,然而想要將盧氏救下、卻是再無可能。於是一面苦戰,眉宇間卻也擰成了一團。
當此之時,吳天師已三下五除二、打發完唐門弟子。見楊朝夕漸落下風,登時又摸出一枚桃符,面上微不可察地露出一抹肉痛之色,然而卻無多少猶豫,揮手便向施孝仁顱頂拍去!
「嗷嗚——」
豈料施孝仁似腦後生目,發出一聲非人的嚎叫后,卻是身子一扭、跳將開去,堪堪躲開桃符。旋即連縱帶跳,躍上艦頂,才又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
楊朝夕雖滿心疑團,卻知不是細究時候,當即匯合了吳天師、龍在田,便要再向王韞秀逼近。
「都給老身住手!!」
卻在此時,王韞秀已抽來把雪亮如銀的障刀,架在了盧氏脖頸上,聲色俱厲道,「再有輕舉妄動者!老身必殺此婦!!」
「莫傷我娘親——!」
就在楊朝夕、吳天師、崔曒等人尚未做出反應之時,一道女子哭告聲,驀地從那洞中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