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慌什麼

第009章 慌什麼

二貝勒阿敏隨大汗殲滅杜松,擊潰馬林,提前從界藩返回都城赫圖阿拉。

剛回都城,便聽留守福晉們說又有一股東路軍進犯,從渾江朝這邊過來,沿途攻破好多寨子,殺了好多建州人,很快要來赫圖阿拉了。

雖說建州女人驍勇善戰,但畢竟是女流之輩,拉不開硬弓,輪不起大棒。

尤其是皇台吉、代善幾個貝勒的女人,床笫功夫確實不錯,但讓她們去擊敗劉綎,當然是扯淡。

所以聽說英明汗還在薩爾滸,暫時無法趕回時,大家就有些慌。

二貝勒被一群福晉圍在中央,只感覺周圍嘰嘰喳喳稀里嘩啦,比南蠻子的鳴放火銃還要吵。

「慌什麼?」

建州女真與蒙古長期聯姻,所以諸位貝勒都是娶的蒙古台吉的女兒,當然也把各位格格作為政治聯姻工具嫁到蒙古各部。

阿敏對這些蒙古福晉們沒啥好感,總能聞到她們身上有股羊膻味兒,很刺鼻。尤其是皇台吉的福晉,叫個什麼博爾濟吉特·額爾德尼琪琪格。

二貝勒甚至連這女人的名字都記不清。

這女人頗有些姿色,比之遼東漢女也不差,阿敏卻很不待見,只因她是皇台吉的福晉。

「慌什麼?!」

阿敏一把推開衝到前面的博爾濟吉特,這個皇台吉的女人最是積極,唾沫星子都噴到他臉上了。

「西邊杜松、馬林兩路明軍,幾萬人馬,一日之間,便被大汗全滅了,鑲黃旗殺得南蠻子一個不剩,杜松屍首被他們砍成八塊!慌什麼?!這個劉綎也是來給咱大金送軍功的,記住,朝鮮人除了吃泡菜,啥都幹不了!告訴你們!大汗正在回赫圖阿拉路上,大貝勒為先鋒,明日便能趕到,我先率鑲藍旗勇士,去南邊斬殺劉綎!」

阿敏說罷,帶著他的貼身戈什哈衝出福晉包圍,回到自己衙門,連夜謀劃出兵之事。

作為舒爾哈齊的第二子,坐擁三十三個牛錄的鑲藍旗固山額真,二貝勒阿敏當然不會忘記當年父親被努爾哈赤殺死的事情。

此時的建奴女真尚屬部落統治時期,為父報仇這種儒家思想在這裡並不流行,十五年前,建州女真二號人物,努爾哈赤的親弟弟舒爾哈齊因判亂被哥哥處死,其長子,第三子皆被殺死。

阿敏當時沒有參與叛亂,僥倖未死,並分到了父親一半的牛錄,成為鑲藍旗旗主。

儘管沒有對阿敏下死手,這些年來,努爾哈赤對鑲藍旗的監視,從來就沒有放鬆過。

儘管阿敏處處避讓,這位叔父卻是步步緊逼,幸好還有海西女真和明國這兩個心腹大患,英明汗才沒來得及對二貝勒下手。

當然,阿敏能活到現在,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手裡有這三十三個牛錄,將近一萬名戰兵。

殲滅杜松、擊潰馬林的戰鬥,英明汗都沒怎麼讓阿敏參加,而是把軍功給了皇台吉代善他們,建州女真崇尚軍功,現在劉綎來了,其他貝勒暫未趕到赫圖阿拉,阿敏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在眾位福晉死纏爛打下,二貝勒不得不留下了十三個牛錄防守赫圖阿拉,他自己親率剩餘二十牛錄,馬不停蹄趕往寬甸方向,準備給南蠻子迎頭一擊。

鑲藍旗主力經過董鄂路時,阿敏接到哨探稟報,說是大汗率兵四千回到赫圖阿拉,同時令鑲藍旗十三個牛錄不得南下,提防從呼蘭路進犯的明軍。

大汗用兵還是過於謹慎了些,此時明國兩路大軍皆已潰敗,而呼蘭路這股明軍統帥是李如柏,據他所知,李如柏絕無可能去進攻赫圖阿拉。

所以阿敏有理由相信,這是努爾哈赤削弱鑲藍旗實力,阻撓自己立功。

他心中惱怒,正準備率領大軍全力進攻,一鼓作氣滅掉劉綎,撫西額駙李永芳帶著杜松的令箭來了。

李永芳原是撫順游擊,努爾哈赤攻打撫順時,他未做抵抗便率兵投降,成了大金忠臣,為努爾哈赤器重,繼續駐守撫順。此外,老奴將第七子貝勒阿巴泰之女嫁給李永芳為妻,因此李永芳被稱為撫西額駙。

李永芳從赫圖阿拉星夜趕來,沒來得及喝口熱茶,便讓阿敏暫停進攻,對劉綎可以智取,不必強攻。

阿敏雖是立功心切,但也想保存鑲藍旗實力,不能白白折損勇士性命,他聽了李永芳假冒明軍,持杜松令箭引誘劉綎冒進之計,立即安排十幾名馬兵,穿上明軍戰襖,跟李永芳手下包衣奴才,向南去了。

於是,就有了之前劉招孫斬殺杜松塘馬那一幕。

直到午後,包衣奴才還沒有回營復命,鑲藍旗派出的馬兵也不見蹤影。

撫西額駙頗有些憂慮,在他的建議下,阿敏下令在董鄂路就地紮營,再次又派出白甲兵向南哨探。

黃昏時分,這次哨馬終於回來,並且帶回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明軍在渾江沙尖子山崗周圍紮營,從西南趕來的朝鮮兵馬,與明軍匯合,此時劉綎麾下兵力約有三萬人。

這位倖存的巴牙剌還告訴他二貝勒,自己率領的五名白甲兵,半途被一群明軍家丁圍攻,也不知是哪裡的人馬,凶得很,殺光了他的人。

說罷這些,巴牙剌腦袋一歪,便死了。

日頭西沉,大軍夜間不便行動,繼續進攻已不可能。

二貝勒雙眼血紅,用馬鞭朝李永芳打去,也不管他是什麼駙馬,指著鼻子罵道:

「老子早上就說直接滅了劉綎,你非要弄什麼「智取」,現在砧板上的山雞飛走了,還白白折損這麼多勇士,若不是大汗寵幸你這狗日的,老子今日非剮了你!」

李永芳被打了幾鞭子,也不敢躲開,還好身上穿著棉甲,沒什麼大礙。

他雖是撫西駙馬,是努爾哈赤智囊,然而和這些真正女真主子比起來,只是條會說話的狗,而且是那種說錯話,就可能會被主子打死的狗。

李永芳對眼前這位鑲藍旗主子並無好感,他三番五次在大汗面前說二貝勒阿敏壞話,日日盤算著如何削弱鑲藍旗。

不過現在情況危急,關乎大金國勢興衰,關乎建州八旗名譽,作為大金國的忠臣,作為撫順駙馬,哪怕真被眼前這莽夫剮了,忠君愛國的李永芳也不能坐視不管。

「主子!莫要動怒!勇士當然不會白白折損,等攻破南蠻子大營,生擒劉綎,主子想剮他多少刀都可以!只是現在,需儘快探明軍情,那劉綎怕不是得知杜、馬兵敗,所以停軍不前,想要自保?」

阿敏怒火中燒,腦子嗡嗡作響,他對大汗並沒有什麼感情可言,當年舒爾哈奇被幽禁致死,阿敏已經二十五歲,這次建州女真高層的殘酷權力鬥爭,給了他很大刺激。

阿敏麾下牛錄有三十三個,僅次於努爾哈赤本人的四十五牛錄,這三十三個牛錄當然不是努爾哈赤賞賜給阿敏,而是從他死去的父親手中繼承來的。按照建州女真制度,旗主死後,旗中財產由其子繼承,大汗是沒有權力輕易剝奪的。

總之,武力才是一切。

「杜松、馬林已被大汗殲滅,東西之間的道路都被白甲兵封鎖,劉綎又不是神仙,他如何得知?定是你派出的包衣誤了大事!……鞭子呢?」

阿敏氣不打一處來,掄起馬鞭又要抽打李永芳,鞭梢被從後面拽住,回頭看時,是他六弟和碩貝勒濟爾哈朗。

「二哥,那明人狡詐,此事還要從長計議,當派人回赫圖阿拉稟告大汗,是繼續向南還是屯兵駐守,要大汗定奪!」

阿敏這個六弟平日與皇太極莽古爾泰代善等人關係密切,頗得努爾哈赤信任。這次鑲藍旗主力南下,濟爾哈朗被派到軍中,名曰相助,多少有牽制監督阿敏的意味,這其中的道道,三十三歲的阿敏當然是看得見的。

二貝勒知道,自己可以鞭打李永芳這條漢狗,卻不敢動和碩貝勒,否則努爾哈赤絕不會輕饒他。

「既然六弟開口,便讓你手下巴牙剌回去稟報大汗,你們牛錄可以不上!」

阿敏輕蔑看了眼濟爾哈朗,目光掃過周圍一眾牛錄額真,怒道:

「其餘人馬!今夜在董鄂路紮營,明日勇士皆食炒麵、給馬飲水,一舉佔據沙尖子山崗,還是老法子,重兵在前,輕甲在後,佔據高地,從上往下衝擊,把這群南蠻子趕下渾江餵魚!!」

拋開濟爾哈朗,阿敏控制二十個牛錄共計七千六百人,加上隨行余丁、包衣阿哈,兵力近萬人。

從界藩城、尚崖間的戰事可以看出,南蠻子不堪一擊。

阿敏以為,用一萬人馬吃掉劉綎和姜弘立的三萬大軍,應該問題不大。

在原本歷史位面,正如阿敏所料,明軍和朝鮮兵三萬多人,總共也就堅持了一天不到。

「明日只管精騎齊突,猛砍猛殺,不必愛惜馬力,不要害怕南蠻子火器,我在界藩城親眼所見,那玩意兒炸膛炸死的杜松家丁比擊中的鑲黃旗戰兵多得多!」

眾牛錄額真仰天大笑,各人臉上露出嗜血凶光。

安排完明日戰事,將近子時,阿敏解下鎧甲歇息,昏沉睡去,他夢到了那個女人博爾濟吉特,這個蒙古女人在夢裡還是喋喋不休,吵個沒完。阿敏大吼一聲,那女人就消失了。

忽然,大營中傳來悶雷響聲。

「好生奇怪,這裡為何下雪天打雷?」二貝勒兀自怪道。

他還在驚訝,那雷聲變得更加密集,此起彼伏,像是火藥爆炸,距離大帳越來越近。

外面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戰馬嘶鳴聲,包衣奴才們發出驚恐不安的尖叫聲。

「南蠻子夜襲!」

「二貝勒,南蠻子打來了!」

「慌什麼?」

兩名貼身戈士哈衝進帳篷,不由分說一把就要抱住阿敏,把他往外拉,阿敏推開兩人,怒道:

「滾開!一群不知死活的南蠻子,趕來這裡送死!擂鼓,召集死兵,封住他們退路!」

阿敏穿戴好鎧甲,帶著兩名戈士哈走出帳篷,周圍鑲藍旗戰兵絲毫不顯混亂,紛紛從大帳中走出,手執武器朝南邊打量。

只有些包衣阿哈像沒頭蒼蠅似得到處亂竄,嘴裡喊著「明軍來了!明軍來了」的話語。

阿敏陰冷的注視著這些被嚇傻了的包衣,這時大營南邊升起漫天大火,遠處山林中,也燃起熊熊大火,四面不斷有悶雷爆炸聲傳來,整個鑲藍旗旗大營陷入混亂。

「天殺的南蠻子,在薩爾滸還沒殺光你們,又來這裡找死!戰兵全部披甲,殺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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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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