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節 看不見的敵人(五)
蕭小軒的手下查出這馬家客棧是掛羊頭賣狗肉,原來是鬼車的銷贓窩點,霍讀和虞子期一起來到這家客棧,不料卻被小賊鯉魚頭盯上,還主動上樓與他們搭訕。自稱與客棧掌柜很熟,因他偷看了店簿,直接叫出虞子期和霍讀的名字。鯉魚頭直接坐到虞子期對面,笑道:「這附近有家絲綢店,掌柜名叫賈文龍,他的朋友前幾日犯了事被抓了。」霍讀打趣道:「難道你跟他是同夥?」鯉魚頭擺擺手,自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繼續道:「有個絲綢行業的行頭叫靳茂財,是譙縣有名的富商,據說在洛陽有些人脈,連鬼車都不敢盜取他家財物,與他合夥經商的人就是賈文龍,不過這些年他背著靳茂財私買私賣,偽造賬目,從靳茂財手中撈的一千兩金。」虞子期略感震驚,霍讀卻問:「你可有證據?」鯉魚頭取出一卷賬簿,姦猾一笑:「憑這個敲他一百兩金,他不敢不給。」霍讀又問:「這賬卷是你從哪裡得來的?」鯉魚頭搖頭笑道:「我自有門路,你們不必知道,等事成之後,我們三七分如何?」霍讀眯眼笑問:「你若是親自出馬,便可獨吞這一百兩金,為何這般好心讓我們倆沾光呢?」鯉魚頭瞟向門口站著的幾個高大壯漢,說道:「我瘦骨如柴,沒有武力,可你的手下個個兇悍,定能做成這筆買賣。」霍讀靠過來,故意壓低聲音道:「其實我們是專門幫人討債的,現在正找一個人,如果你能幫我們找到他,那麼我們也會盡心儘力幫你做成這生意。」此時皮既已經帶雨輕來到城北的一所小宅院,順風在幾間房裡尋了個遍,不見有人,卻從衣箱內意外找到一把與銀仙背部傷口吻合的匕首,這匕首鑲銀嵌金,精雕細琢,不是貧苦之人所能有。皮既沉吟道:「看來是肖四泉殺了銀仙。」雨輕端詳一陣,斂容說道:「銀仙身上佩戴的貴重首飾並未被兇手拿走,由此可知殺人者不是圖財害命,肖四泉只是個幫閑,不可能有這樣價值連城的匕首,這把匕首應該是馮延齡暫時放在他這裡的,馮延齡先前假裝負氣離家,實則是馮延齡背後之人在暗暗布局一場連環殺人計劃,讓楊樓掌柜卜凱誤以為銀仙是跟著馮延齡私奔了,設計將銀仙殺害后,又讓馮延齡去敲詐嵇盪,馮延齡的死也在某人的計劃之中。」皮既不解道:「你怎麼斷定這把匕首是馮延齡的?」雨輕把水晶鏡片和匕首一併遞給他,笑道:「因為刀身上刻有馮叔陽三字,他是馮延齡的爺爺。」順風恍然道:「我想起來了,馮延年說他的弟弟離開家時把養的白玉鳥也帶走了,這裡正好有個空的鳥籠子,旁邊還放著一盒蟲子,我剛才還覺得納悶,原來馮延齡這段日子就藏在肖四泉的家中,而肖四泉在馮延齡遇害后,就把那隻白玉鳥放走了。」雨輕笑著點點頭,又走回院中,眼前有些雲遮霧罩的,不知道自己離真相還有多遠。月亮很明,卻總被雲遮住,皮既仰望夜空,有幾分惆悵,雨輕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皮服是皮既的爺爺,做過單固的門客。皮既的父親在他面前很少提及祖輩的事情,皮康知道的稍微多一些,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被人殺害。皮既目光淳淳地望向雨輕,道:「關於我爺爺的事情,我都是聽哥哥說的,其實爺爺和馮叔陽是認識的,我們兩家也算是世交,後來馮家開始經商,父親便有些瞧不上,與他家漸漸疏遠,哥哥好任俠,且喜縱橫,與一些江湖劍客也有來往。」雨輕也望著他,直言問道:「當初令兄為什麼給嵇蕃做門客?」皮既慢慢說道:「哥哥曾經臨摹了一篇嵇中散的《養生論》,筆法遒勁清逸,嵇蕃很欣賞他的才華,遂召他為門客。」雨輕緊接著又問道:「令兄也認識鬼車,對吧?」皮既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點點頭。風拂過,樹影婆娑,有隻黑鳥掠過院牆。順風站在廊檐下,吃著胡餅夾肉,眼裡閃過一絲狡黠,心道:溜得還挺快,想趕著去通風報信,可惜你再快也快不過文澈。在另一邊花廳上,兩個年輕男子邊喝酒邊看美人跳舞,這個身著紅裙的美艷女子跳著張力十足的西域風情舞蹈,她曼妙的舞姿和節奏,她婀娜的身姿隨著旋律而擺動,如玫瑰般渾身散發著誘惑力。「有些傷口,需要用更大的痛苦掩蓋才能癒合。」許伉半醉半醒的說道:「其實我很同情嵇盪。」夏侯殊淡淡道:「我倒不這麼認為,嵇盪只是個單純的人,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痛楚。」「同甫兄,我了解你們夏侯氏所承受的痛楚,如果你想要仕途亨通,就必須有一把通往捷徑的鑰匙。」「所謂的捷徑,都需要付出代價,到頭來也許是最長的彎路。」許伉似笑非笑道:「令尊早年當面拒絕兩家聯姻,到如今我仍然視你為朋友,我看你與裴校尉的孫女很合得來,與河東裴氏聯姻,就等於踏上了捷徑。」夏侯殊目光略沉:「我習慣走大道。」許伉忍不住笑出聲來:「也對,裴校尉已經看中了張司空的孫兒,你和他比,勝算也不大。」夏侯殊放下酒杯,說道:「許兄,你喝醉了,早些休息吧,我也該回去了。」話畢起身就要離開。許伉的聲音突然變冷:「同甫兄,作為朋友我勸你一句,別和陸玩走的太近,你會惹上一身麻煩。」夏侯殊回過頭笑道:「我覺得和你來往的那些江東豪族子弟實力太弱了,到最後贏的人一定是陸玩。」言罷,他拂袖而去。許伉直接捏碎琉璃杯,鮮血從手指縫中流下來,低聲自語道:「狂妄無知的傢伙,他怕是早就忘了自己的父親是怎麼死的。」這時一襲煙紫色襦裙少女從後面的小書房走出來,她命舞姬先退出去,然後上前掰開許伉受傷的手,拿帕子給他包紮,心疼道:「哥哥為那種人生氣,根本不值。」許伉不禁笑道:「傻妹妹,哥哥沒事。」少女嗔道:「不過是一隻落魄的鳳凰,誰稀罕?哥哥以後不要再和他來往了。」這少女正是許伉最疼愛的妹妹,名叫許甸,跟著哥哥一起過來譙國遊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