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黃金距離
盧琛的伯公盧欽生前任吏部尚書,寇褒正是他的門生,如今盧琛突然出現在許昌,並派人給寇褒傳了個話,請他來繁陽鎮,寇褒雖不明緣由,但也不敢不來。
此時寇褒坐在廳上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但都未見到盧琛,秦伯駒便向他解釋,盧琛正在午睡,寇褒不敢打擾,只好繼續等下去。
其實午睡的人並不是盧琛,而是雨輕,盧琛帶著雨輕來到繁陽鎮,借住在朋友的空宅子里。
自從得知小昭遇害之事後,雨輕就沒有好好休息過,盧琛便給雨輕換了一種帳中香,以安神助眠。
盧琛一直在旁為她撫琴,當望見她微微蹙起的眉,琴聲中斷,他慢慢走到榻前,伸手輕輕撫平她皺起的眉頭,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去,剛要吻上她的額頭,卻又自覺唐突,很快轉身走開。
盧琛不屑於去自私的控制和佔有,他希望的是在平淡中的彼此擁有,而不是片刻的纏綿。
當寇褒自斟自飲之時,盧琛含笑走來,寒暄道:「寇太守,我這裡的茶比韓府上的茶如何?」
寇褒慚愧道:「寇某不過一介太守,根本入不得潁川大族的眼,韓府上的茶是何滋味,寇某著實不知。」
盧琛落座,也端起一杯茶,笑道:「寇太守近年來興修學館,並得到朝中許多大臣的支持,陛下因此特許庶人之俊異者可入太學,繼而進入國子學,從此寒門學子也就有了做官的資格,寇太守此舉著實高明,難怪太子殿下會如此器重你。」
寇褒淡定道:「子諒郎君謬讚,寇某德薄才疏,實不敢當。」
盧琛飲了一口茶,繼續道:「你整日忙於興修學館,就是為了讓王浚對你放鬆警惕,日後這些寒門士子自然為太子所用,寇太守之用心良苦,恐怕在潁川只有韓旋一人會真正明白。」
范陽盧氏在潁川有許多耳目,寇褒所選的校官內亦有盧琛的眼線。
寇褒興修學館,潁川四長都有出資,韓家卻出資最少,韓旋所養的刁奴還當街欺凌學館的學生,事後韓旋卻在別院給被欺負的幾名學生設宴餞別,他們因成績優異即將進入太學,可見韓旋這出好戲就是演給王浚的人看的。
寇褒也笑道:「子諒郎君說笑了,寇某隻是為民為朝廷做事。」
「令諸郡中正以六條舉淹滯,一曰忠恪匪躬,二曰孝敬盡禮,三曰友於兄弟,四曰潔身勞謙,五曰信義可復,六曰學以為己。」
盧琛放下茶杯,問道:「寇太守以為自己具備官吏德行準則中的哪一條?」
寇褒不敢答話,他的所有不足之處,在盧琛面前無所遁形。
「支亥月跟一個叫毓童的女子很像,只不過她是亡國公主,一心想要復國,王浚許諾過會借給她一支軍隊來幫她復國,後來她來到韓旋身邊,韓旋同樣給了她承諾,而她最後也選擇了相信韓旋,因為韓旋的背後正是太子,支亥月真正相信的人也是太子。」
寇褒不自覺地將雙手放在腿上,卻搖頭道:「異族女子所言不可輕信。」
盧琛笑道:「寇太守現在一定認為支亥月背叛了韓旋,其實不然,因為支亥月還在傻傻的等著韓旋迴來,到目前為止她什麼也沒說。」
韓瑾深諳左右逢源之道,令其長子韓朔站在陛下的陣營,韓旋則投靠太子門下,這也不難推測。
寇褒望著盧琛,試探的問了一句:「難道子諒郎君是打算幫著陸玩他們調查韓旋失蹤之事?」
盧琛道:「我對那些人之間的內鬥沒興趣,但我要提醒你一點,韓旋未必忠於太子。」
寇褒聽后皺眉,先前韓旋給他的漕糧入庫記錄是經人偽造的,原來他早已被王浚收買。
「明知王浚是要拿他當替罪羔羊,他又豈會真的被王浚收買,能夠在王浚的眼皮底下得以逃脫,我懷疑他背後或許是有軍方背景的人物。」
盧琛見寇褒仍想不明白,便只好解釋了一下。
「子諒郎君若能——」
「因你是我伯公提拔過的人,故而我才幫你一二,還有再奉勸你兩句,寧可不作為,也不要做些自以為是的蠢事,到最後不僅不能夠為太子分憂,反而會自毀仕途。」
盧琛作為范陽盧氏未來的旗幟人物,只會保持中立,絕不會輕易站隊。
可一旦寇褒與韓旋暗中勾結被發現,就有可能被王浚反咬一口,甚至牽連到東宮,所以盧琛不得不提醒他。
寇褒點頭道:「寇某定當謹記子諒郎君的教誨。」
盧琛又道:「回到府衙后好好整理一下案牘,但凡是與荀家或陳家沾邊的案子,都不妨挑出來交給陸雲,畢竟他是奉命巡視,你作為潁川太守理應主動配合才是。」
寇褒道:「寇某明白。」
快至黃昏,雨輕才醒過來,這個午覺睡得有些長,她睜開眼睛便看到盧琛正坐在窗邊,專註地寫書法。
「諶哥哥,你在寫什麼?」
盧琛放下筆,直接把那幅字拿給她看,紙上只寫了兩句,『山居是所樂,世路非我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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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輕搖頭道:「我不喜歡這兩句,若是連諶哥哥都有隱居之志,而無出仕之心,那麼這個朝廷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盧琛淡淡笑道:「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厲害,也改變不了什麼。」
雨輕眼神里透著一股堅毅,說道:「不需要改變什麼,只要能在這個動亂的年代讓死亡的人數少些再少些,就已經很好了。」
盧琛深情凝望著她:「為了不讓你失望,我會儘力而為。」
雨輕卻道:「我相信諶哥哥一定不會讓天下百姓失望。」
盧琛遞給她一杯紅糖薑茶,半開玩笑道:「連待字閨中的女郎都能心懷天下,憂國憂民,世上無數男兒豈不汗顏?」
雨輕抿唇一笑,又道:「我還是喜歡諶哥哥先前在來信上寫的那兩句,凜凜素秋,日促宵長,很是恬靜,給人留下許多空白,諶哥哥何不再續上幾句?」
「這空白是我特意留給你的,你也可以在我面前展現一下你的詩才了。」
盧琛緩步走至門口,吩咐憐畫等人進來服侍雨輕更衣。
雨輕急忙問道:「諶哥哥,葛放的那些話真的可信嗎?」
在盧琛和雨輕來繁陽鎮之前,葛放給雨輕透露了一個消息,兩年前曾有人拿來一幅衛協的真跡,讓他臨摹,後來官府四處張貼緝捕告示,葛放才知那人原是鍾會府掾的後人,名叫邵淮,葛放擔心此事會禍及自身,便絕口不提見過邵淮。
盧琛沉思道:「不管是真是假,恐怕這一隻耳都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