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死亡之街(三)
盧琛深吸一口氣,把雨輕從他身邊帶走,已經使他心緒不寧,沒想到他們還把司客襄招至麾下,讓他與自己為敵。
司客襄既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朋友,他不想對司客襄動手,也不可能為了他而改變自己的立場。
這樣拷問人性,實在太殘酷。
「我不會勸你,但也不能就此放你離開。」
司客襄拔劍出鞘,此劍比一般的漢劍更寬更厚,也更重,是一把真正的重劍。
眼看著劍鋒逼近,盧琛隨手抄起一根竹竿,陰陽把握竿,不斷換把,滑把、掉把、撒把、背後換把、拋換把,瞬間切換,流暢自如,招式靈活變轉,平向縱向變換防守,卻始終不主動還擊。
「盧琛,你就只有這點本事嗎?」
司客襄揮劍橫掃而來,擊碎的酒罈碎片四處飛濺,櫃檯受到這股強大的衝擊波而倒塌。
凌亂的碎片砸落在竹竿上,瞬時被彈出去,猶如箭簇般精準的擊落被插在牆上的雙刀,術士身體僵硬的倒在地上。
盧琛不想看著他在自己眼前死去,即便十惡不赦,也該交予官府處置。
「你一直在遵守所謂的規則,可我總是無視規則,這就是我們的差別。」
「沒有人能凌駕於規則之上,鍾會尚且做不到的事,那個人更無法做到。」
「那就拿出你的真本事,也給我一次正視規則的機會。」
司客襄換成雙手握劍,迅疾上前刺劍虛晃一招,右橫斬,順勢下劈劍,左橫斬,轉身右橫斬,每一招在技法和氣勢上都對盧琛有明顯的壓制,那隻假手臂似乎發揮了獨特的作用。
司客襄劍刃順竿而下,欲要削其右手,盧琛卻抽手避開,當竹竿呈一柱擎天之勢又完全脫手,盧琛卻以竹竿置於後背擋住司客襄的下劈進攻。
司客襄不禁笑道:「你這樣是打不贏我的,和你同行的少年恐怕是等不到你了,你是否應該改變一下自己的想法?」
「你們的想法只是幻想,可我從不心存幻想。」
盧琛再次揮竿,採用指上打下的戰術策略,開始回擊連續猛烈進攻的司客襄。
只見盧琛迅速變換招式,用虛招引誘對方防禦或進攻,再以實招攻擊對方的弱點,這種打法需要極快的反應速度和精準的判斷力,只有在對方露出破綻的瞬間,才能捕捉到機會,給予致命的一擊,也就是說司客襄的弱點已經完全被盧琛看穿了。
盧琛舉竿下劈,有開山碎石之勢,兇猛力大,可落下去的剎那威力卻減弱,盧琛於心不忍,下意識的留手,同時眼神閃過一絲憂慮,他擔心司客襄躲閃不開這當頭一棒。
就在盧琛猶豫之間,司客襄左手持劍旋風般橫掃其脖頸,劍未至,竹竿已打斷他的那隻假手臂,同時橫竿下壓,司客襄單手持劍勉強撐住,身體受到這股強大的力道已動彈不得。
「現在看來你不僅無視規則,而且還踐踏規則。」
剛才司客襄的旋風抹頸只是虛招,他的假手臂暗藏蠍尾利刃,直接刺向盧琛的腹部。
從一開始盧琛便察覺出他的假手臂另有玄機,只不過他認為這是斷臂的司客襄為了自保,沒想到司客襄會變得如此陰險。
「你可以殺了我,但是你救不了那些百姓。」
「為什麼?」
「根本就沒有解藥,殺戮不會停住,還會有無辜的百姓因你而死。」
「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盧琛的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遺憾,彷彿一顆誠摯的心被突然擊碎。
「我記得你小時候就不喜歡問為什麼,長大后的你反而喜歡問為什麼,也許我當初就沒有看懂你。」
「真正的你不該是這個樣子,我勸你儘早離開他們,重新找回自己。」
「我已身殘,承蒙鍾兄不棄,又為我親自打造了這隻假臂,讓我重新擁有完整的身軀,他於我有恩,我怎可背叛他?」
「他打出為鍾會復仇的旗號來收買某些舊族的人心,並一路收納江湖中各色人物,你把身家性命託付給他這樣不擇手段的人,豈不是自尋死路?」
司客襄不是執迷不悟,而是沒有出路,只有鍾英給了他機會,他走到今天,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盧琛鬆了手,有些無奈道:「始終是我欠你的,這一次就當是我償還你的恩情。」
「盧琛,你從來不欠我什麼,那場意外並不是意外,而是你的好弟弟盧琦想要了你的命,我不過是出於於心不忍,才突然改了主意,說到底我就是那個兇手。」
盧琛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因為他早就知道,即便如此,他也包容寬恕了盧琦的罪過,更不會遷怒於司客襄這個外人。
司客襄看盧琛直接轉身,又叫住他道:「她比你想象的更厲害,你最應該擔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盧琛沒有回頭,對他而言,這份恩情已經還清了,同時他也失去了一個朋友,再也找不回來了。
司客襄笑著合上了眼睛,悔恨的淚水滴在沾滿鮮血的劍刃上,輸了的人是走不出這條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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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中的街尾,清冷寂靜,一個年輕男子拖著疲憊的身體緩緩走來,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顯得都很沉重。
這一路走來,他殺了人,也救了人,但殺的人要比救的人多。
銀光乍現,一桿綠沉槍轟然砸進地面,街邊的攤鋪劇烈晃動了一下,無數蜿蜒的裂縫如蜘蛛隨風織網快速蔓延,長槍最初的落點直接塌陷形成一個深坑。
盧琛早已捕捉到那抹森森槍影,槍未至,他已輕輕躍身避開這凌空一槍,然後走到一家果子鋪前,挑了些雨輕平時最愛吃的果脯蜜餞,店家不知躲到哪裡去了,盧琛便把錢放在了門口。
「想不到盧家郎君一個人逛街也可以如此輕鬆愜意,我還擔心你走不到這裡。」
邵淮獨自站在街尾,目光陰冷的望著盧琛。
盧琛渾不在意的笑道:「你這樣守在這裡很像是一條看家護院的忠犬,可笑的是看的還不是自家門戶。」
邵淮不怒反笑:「到現在你還不願妥協,看來裴家那個養女對你來說也沒那麼重要。」
盧琛也笑道:「她不過是我的一個同伴,少了她,可以再換一個,你應該知道我身邊從來不缺女人。」
「那麼對於盧家郎君來說,究竟什麼最重要?」
「你和你的盟友都不過是喪家之犬,根本沒資格知道我的想法。」
「那就留著你的想法,去地下同司客襄講吧。」
橘色夕陽映在邵淮硬朗的臉龐上,漸漸籠罩起一層陰鬱寒冽,只見他撥手端槍,躍步朝他猛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