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死亡之街(四)
「她怎麼還沒醒過來?」
「興許是那賊術士下的藥量大了些,他睡到天黑也說不定,不如我們趁現在先享受一番。」
倉庫內,黑熊般一身粗肉的壯漢早已被躺在地上的俊美少年迷得五葷八素,丟開雙斧,就要俯下身去,卻被旁邊身材高大面容嚴肅的中年男子拉住。
「葛老明確交代過我們,要此人毫髮無傷,何況我們只是拿錢辦事,切莫節外生枝。」
「你能忍,老子可忍不住。」
壯漢不聽他的勸阻,直接撲向那少年。
不料少年突然睜開雙眼,直接轟出一記重拳,擊碎他的腦袋,瞬時腦漿濺射,當場倒地身亡。
另一人還未反應過來,一拳就重重打在臉上,像是中了槍一樣後仰倒地,掙扎著爬起來又像醉漢一樣再次跌倒,顯然,這一拳讓他瞬間失去了攻擊力。
「你倒是挺守江湖規矩,不過很可惜抓錯了人。」
扯下人皮面具的雷岩拂了拂衣袖上的塵土,轉身走出了這間倉庫。
原來鑽進木箱的人不是雨輕,而是雷岩,在術士眼皮子底下掉包,雨輕施展障眼法明顯更勝一籌。
此時雨輕走到街東南角的一個茗粥攤,簡陋的棚子下只坐著一位老漢,可能是沒有生意,他竟自顧自地打起了瞌睡。
雨輕發現他正是在譙縣擺攤販粥的老漢,當時李如柏和人打鬥,他也並未躲開,依舊守著自己的攤子。
「給我來碗茗粥吧。」
老漢微眯起眼睛,呵呵笑道:「這位小郎君怕是迷了路,再往前走有一家胡餅店,那裡客人多,興許能幫你找到回家的路。」
雨輕卻道:「我看迷路的人是你才對,從蜀地遠道而來,很容易迷路,等到天黑,更是辨不清方向了。」
老漢壓低了斗笠,聲音發沉:「小郎君來到此處,是無意還是有意?」
雨輕不禁反問道:「無意如何,有意又如何?」
「你走到這裡,便是盡頭。」
老漢猛地躍起,一掌劈出,帶起一陣呼嘯的破空之聲。
另一邊許昌縣衙大堂內,饒昇平命人把一份聯名訴狀拿給陳珩,陳珩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饒昇平便道:「這訴狀之上都是受害人具名,你侵佔百姓萬頃良田,並縱容部曲為禍鄉里,致使數百人死傷,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陳珩十分囂張的指著他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審問我?」
饒昇平正容道:「既然有人一紙訴狀告到縣衙,本縣令自然就能審你。」
「饒昇平,你不要以為現在有姓陸的給你撐腰,就可以忘了這兒的規矩,難道你想步前任許昌令的後塵嗎?」
饒昇平一時語塞,前任許昌令尤普妄斷刑獄,致使錯案發生,最終被革職流放,根本原因卻是尤普不願做陳家門下的走狗,陳珩就是在敲打他,如果他敢肆意妄為,就會落個跟尤普一樣的下場。
「什麼規矩,不如說來我聽聽。」
王禱大步走進來,笑問道:「陳兄,這規矩可是你家定的?」
陳珩看到荀邃后,氣焰就收斂了一半,說道:「不過是為官之道,大家都明白,饒縣令怕是不懂這些,我方才只是好心勸告他而已。」
王禱呵呵一笑道:「既然人家都告到縣衙來了,陳兄也該為自己辯解一下,以免被誤會。」
陳珩不禁冷笑一聲,問道:「茂弘兄,是豫州刺史派你來縣衙聽審,還是陸玩讓你來問話的?」
王禱搖搖頭,說道:「都不是,而是王中郎讓我過來看看情況,興許能幫到饒縣令一二。」
陳珩聽后,反而變得更加自信,開始解釋道:「這上面的人都曾與東瀛公府上的幕僚有過往來,王中郎懷疑他們或有謀反之心,我念及是同鄉,請求王中郎對他們網開一面,最後才不予追究,後來他們為了表達謝意贈與我一些良田,現如今卻又都跳出來反咬我一口,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將他們一網打盡才是。」
「沒想到竟還涉及到東瀛公謀反的舊案當中,可王中郎卻不知情,這案子倒是難斷了。」
陳珩目光詫然:「王中郎怎會不知情?」
王禱頓時斂了笑容:「陳兄是覺得王中郎應該知情,還是覺得他應該包庇你犯下的所有罪行?」
陳珩猖狂的笑道:「我對你禮讓三分,不要以為我是像嵇盪那個蠢材一樣懼怕你,你若得寸進尺,當心回不了洛陽。」
「我是陪著逸民先生一起來到的潁川,至於何時返洛,自然是由逸民先生決定,你們潁川陳氏還沒有左右逸民先生命運的能力,但是你必然是回不去了。」
王禱簡單幾句,都是在憚壓他那股猖獗氣焰。
陳珩對此全然不以為意,他的兄長陳定已經來到荀邃的別院,望見荀邃正在馬廄專心地給馬添草料,時不時拍拍馬屁,口中還在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麼。
只見這匹馬通身毛色流金,在陽光下耀眼奪目,甚是稀有,它正是雨輕送給荀邃和庾萱的結婚禮物。
陳定走過來,剛要伸手撫摸馬背,荀邃便笑道:「我這馬脾氣不太好,有一回突然抬起前蹄,重重的踢在馬奴的腹部,腸子都被踢斷了,所幸保住一條小命。」
陳定忙縮回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道:「大多數的烈馬都是一匹好馬,道玄你的坐騎自然是優中之優。」
荀邃笑而不答,走出馬廄,隨意撣了撣身上沾的乾草。
陳定又道:「道玄,近日賴嬰在城外舉辦賽龍舟比賽,聽說很是熱鬧,你怎麼不過去看呢?」
荀邃淡笑道:「熱鬧看太多,也會厭煩的,還不如去潁川書院聽學子們彈琴,不知陳兄最近可有作什麼新曲子啊?」
陳定呵呵笑道:「我已經許久不作曲了。」
荀邃走在前面說道:「近來陳兄事多繁雜,想必也沒什麼興緻來作曲,我記得當年在金谷園聚會之時,陳兄很喜歡聽綠珠吹笛,還給她做了不少好聽的曲子,旋律當中每一句的最後一個音恰恰是下一句開始的第一個音,也就是所謂的魚咬尾,旋律之間形成環環相扣,連綿不斷,甚是精巧。」
陳定目光微閃,笑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早就忘了自己做過什麼曲子了。」
荀邃試探地問道:「若是把那些重複的旋律依次排列出來,會不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玄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