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1 章 雲頂門三劍客 18
有曜待檜風用心,檜風待有曜也格外真心。
檜風的醫術是為有曜而學,因為有曜每次在任務中都會不顧自身,盡其所能地保全他人。
檜風知道有曜的為人,可是,他不喜歡有曜付出這麼多,他希望有曜能自私一些,能多顧全自己。
而有曜聽到檜風這些嘟囔,像聽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兒,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有曜的笑讓平時看似穩重實際上不過是個臭屁小孩兒的檜風有些惱羞成怒,他就是覺得有曜這種爛好人是一直吃虧的傢伙。
他一直為別人擋災擋難能撈到什麼好處?!
是,有曜是受人尊敬,有人追隨,可是,若是真的大難臨頭,誰還會管他?
那些空話最為虛偽,嘴上說得再漂亮,也都是假把戲!
而有曜,居然為了這些虛偽的東西那麼拼,蠢,簡直就是蠢到無可救藥!
「別笑了,不準笑,說的就是你,沒見過你這種缺心眼的人!」
檜風見有曜笑個不停,越來越氣,到最後,氣得重重地哼一聲,他不想和蠢人說話!
「檜風,我喜歡這樣的你」
有曜拉住了起身打算離開的檜風,於是,半起身的小少年被拉得摔了個屁股蹲兒,這趟大動作,直接將檜風脖子上戴著的暖玉平安鎖給震出來了。
有曜一時沒控制好力道,又讓這個小孩兒鬧笑話了。
於是,他的笑容愈發明顯,同時還不忘開口道
「我是你的義父,是值得你信任的人。你不需要將所有想法都藏在心裡,感到不滿就抱怨,不需要束手束腳,也不需要顧及太多,都可以對我說出來。」
檜風愣了,他下意識地攥住胸前的暖玉平安鎖。
原來,他的笑,不是笑話他,而是在為他高興。
「你能對我抱怨,我很高興」
有曜將怔愣著的檜風拉到身邊,他的笑,讓傷口有些裂開了,但有曜卻沒怎麼在乎,他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笑著開口道
「但是,我不會改」
檜風:······
「義父如果最後死了,一定是被自己蠢死的!」
檜風被有曜的一番話說得有些恍惚,但是聽到最後一句后,壓下心底異樣的感覺,餘氣未消,一邊將暖玉平安鎖放進衣服里,一邊語氣中帶著不滿,憋氣地說著狠話。
「哈哈哈哈」.ζa
檜風是難得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逗得有曜大笑出聲。
有曜抬手,拉著少年的兩頰,扯出了一個鬼臉,開口道
「我不會那麼輕易地死,檜風的醫術這麼厲害,一定能救我的命」
「我才不要救你這麼蠢的人!」
檜風看著有曜一幅毫不上心的模樣,氣得咬牙,但是,在注意到包紮著的白緞從裡面滲出了點點猩紅后,急了起來,顧不上被有曜扯著臉,連忙抬手捂住有曜的嘴,止住有曜的大笑。
只是,檜風被有曜拉著臉頰,說話時有些口齒不清,還斷斷續續的。
「別笑了,動作輕點,傷口,傷口裂開了!」
檜風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將裂開的傷口重新止血,包紮好,而有曜還是毫不悔改的一張笑臉,這讓檜風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火氣又冒上來了。
「如果義父以後還那麼蠢地去送死,那就不要再指望我會替你治療了!」
檜風有些炸毛,故意在檜風的傷口上稍稍用力,見對方痛得輕嘶一聲,這才移開手,兇狠地威脅。
「檜風倒是變凶了「
有曜捂住了被檜風故意摁壓的傷口,看著檜風這幅紙老虎的模樣,有些好笑地將這個小屁孩的臉頰拉了拉,這一拉,倒是將小少年好不容易裝出來的狠勁兒消散去,只剩下一幅逗人的鬼臉模樣。
「不過,我沒有亂來,我做事都很認真」
有曜看著兇狠地瞪著他的檜風,笑著開口解釋。
「你覺得我那麼好騙?」
檜風扯不開有曜捏住自己臉的手,指著檜風身上的傷口,輕嗤一聲,開口道
「受傷這麼重,流了這麼多血,還說沒有亂來!「
「這些傷是值得的,我不過是流了點血,別人可是撿回來了一條命,這怎麼能說是亂來?」
有曜鬆手,不再拉著檜風臉頰。
小鬼頭雖然嘴硬,但皮膚薄,被他拉拉扯扯,臉頰上紅通通一片,看著倒是他這個大人在欺負一個小孩子似的。
「強詞奪理--「
檜風聽著有曜的這些話,扭開頭,又是一聲不滿的輕嗤。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強詞奪理,但是,檜風,你這樣倒像是在無理取鬧啊」
有曜看著少年別開臉,輕笑出聲。
他動手揉了揉少年被捏紅的臉頰,將那紅痕消散。
「誰在無理取鬧!」
檜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推開有曜,一雙天生下垂,總是顯得無辜的黑眼睛狠狠地瞪著有曜,黑眸中的凶光是一副攻擊力十足的模樣。
「好了,對不起,我的錯,我以後會注意些,不會一直受傷的」
再逗下去,這小孩可就真的生氣了,作為大人的有曜見好就收,說著好話。
對於有曜的保證,檜風輕嗤一聲。
檜風知道,有曜還是會受傷。
就算他說得再多,有曜也不會改。
有曜就是這個性子,一個蠢到極致的爛好人。
檜風是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有曜,所以,每一次只能在心裡惡狠狠地凶這個沒腦子的蠢人,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敢慢,替有曜止血療傷。
有曜這個爛好人不會躲著點,檜風只能去摸索治療的方法,讓有曜少受些罪。
檜風在意有曜,他不想看到有曜受傷,不想看到有曜流血,也不想看到有曜疼,所以,他認真地學習醫術,他拚命地鑽研醫術。
檜風在意有曜,無比在意,他學醫,就是為了有曜。
但是後來,檜風逐漸意識到,僅僅是醫術還是不夠的。
他沒想過傷害誰,但是,會有人要去傷害他在意的人。
而這個時候,他只能被動地看著有曜受傷。
檜風不想這麼被動。
雲頂門人手不夠,即使檜風是醫師,有些時候也需要跟著小隊同行。
檜風年紀小,有曜問過檜風是否願意下山執行任務。
檜風願意。
他知道,作為修士,必須要經歷實戰的磨練,哪怕,他對武道完全不擅長,也完全沒有任務經驗。
那一次的任務,是消滅把附近村民抓進洞窟里食用的鬼怪。
這次的任務只有有曜與檜風兩人,有曜是隊長,而檜風是第一次做任務。
有曜當然會保護檜風,但以防萬一,在下山之前,有曜給了檜風一些防身小玩意,告訴他注意保護自己。
等到有曜檜風到了村莊,迎來希望的村民們包圍他們,重複著大同小異的期待話語。
那是檜風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他不自覺地向有曜靠近,不自覺地遠離呼擁而來的村民。
檜風覺得這些人很奇怪,一種難以形容的奇怪。
他們說著自己悲慘的遭遇,說自己疼愛的孩子,幸苦養大的孩子,將來格外有出息的孩子被抓走了。
她們說負責養家的丈夫,支撐著這個家的丈夫,沒了她們就會被餓死的丈夫被抓走了。
他們說了很多很多,越說越多,越來越大聲,最先的蹩腳客氣話隨著音量的提高而轉化為夾雜著辱罵的,檜風不太聽得懂的地方話。
那一瞬間,檜風覺得這些人就像是餓鬼一般,想要從自己和義父身上撕下幾條肉來充饑。
檜風想,如果他會制毒就好了,如果他們再靠近義父和自己,如果他們再用那種眼神盯著義父和自己,如果他們的臉上還是那種表情,那他就毒死他們,毒瞎那些眼睛,毒斷那些舌頭,毒爛那些臉皮。
「你們當中誰是村長?」
一道溫和卻有力量的聲音壓下了所有的喑啞嘈雜。
與此同時,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手放在檜風的肩上,不容侵犯的威儀震懾住了沒有分寸的村民。
「是我,我是村長」
人群退開,拄著拐杖的老人對著對面的兩位修士客客氣氣。
「雲頂門接受了您的委託,我門是前來完成委託的修士,我是有曜,他是檜風。」
檜風低著頭,他被有曜護著,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松柏清香,那是讓他舒心安神的氣息。
「村子里有人見過那鬼怪的模樣嗎?」
檜風收斂著眼底的戾氣。
以前他一直待在雲頂門,接觸最多的便是有曜,而他在有曜身邊很心安,所以,連檜風自己都忽視他的本性。
檜風,根本就不是外人口中的好人,而且,他也沒興趣去做那所謂的好人。
「我見過,有天晚上那怪物把隔壁老李家的孩子抓走了,我從窗子里往外正好看到那怪物從門口出來,好傢夥,十雙眼睛,滿臉都是!」
「我也見過,上次那怪物把王阿婆家的孩子抓走了,我看到那怪物有六隻手,八條腿!」
「那怪物搶走了我男人,我記得清清楚楚,力大無比,滿臉生瘡,比村口那條癩皮狗還丑!」
眾人七嘴八舌,添油加醋,真正能提取到的有用信息格外有限。
收斂了破壞欲的檜風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這些人,只覺得無聊透頂。
「那各位還記得這鬼怪每次抓完人都從什麼方向離開嗎?」
檜風微微側頭看有曜。
臉上帶著溫和笑意,滿身凜然正氣的威儀男子格外耐心地詢問一眾村民。
檜風忽然有些好奇,他的義父是怎樣從這種無趣的任務中堅持下來,並且熱情不減的。
他甚至很想知道,當這份熱情徹底泯滅之時,當所有的堅持都變得毫無意義時,他的義父會是何種表現,會哭嗎,還是會後悔?
然而想法一出,檜風立刻止住。
他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義父現在就很好,為什麼他會想看義父痛苦—
檜風迅速甩開腦子裡的陰暗想法,他在意他的義父,他保護都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去做任何傷害義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