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兩個雲初

龍遲握緊了文靜的手，眼中儘是滿足。

「這些就夠了，人生的意義不在乎長短，而是能找到值得以性命相交之人。」

「神君——」兩人異口同聲道：「請您同意我們入塔。」

「既然如此，便如了你們所願。」泫澤聽完兩人的回答，一向淡漠的眼中滑過一絲欣慰。「雲初的眼光不錯。」

隨即衣袖一揮，文靜和龍遲便進入了塔中。

在他們離開后，大殿上方的星圖中，瑤光星的身旁突然多出了兩顆星星，他們守護在瑤光星的不遠處，不離不棄。

「最後兩顆星也終於歸位了……」泫澤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只是此刻的大殿，除了他，並沒有其他人聽到。

雲初看著眼前白蒙蒙的一切，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還在第六層沒有離開。

她走了許久，才有了一絲不同。

入目的是一片寂靜的紫微宮，師父、師兄、師姐皆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雲初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即便所有人都有要事外出，紫微宮至少也會有師父在坐鎮，如今好像荒廢了許久的模樣。

一路走到瑤光峰，方才見到活物。

「你回來了……」一個小女孩穿著一身素凈的道袍，拿著掃把在樹下打掃。

雲初一眼就認出那是已經化為人形的花妞。

「怎麼只有你，其他人呢？」雲初迫不及待的詢問道。「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見了蹤跡？」

花妞搖了搖頭，臉上也是一絲的迷茫。

「這裡一直只有我和狗蛋，並沒有其他人。」

「不可能……」雲初皺著眉頭，不再理會花妞，轉身離開。

她去了仙宮，裡面沒有王母、玉帝、菱華、清珏，她去了蓬萊、青丘、冥界，那裡也沒有大師兄、二師姐、冉幽……

整個六界，在一瞬間皆化為虛無，唯獨留下那孤零零的瑤光峰和還在樹下掃著地的花妞。

花妞像是感覺到什麼，抬起頭沖著雲初的方向笑了笑，身形越來越淡。

雲初衝過去，想要阻止，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她孤零零的站在瑤光峰上，看著外面的一片虛無，滿是不解。

「為什麼——大家都消失了？」

「因為你修得是無情道，並不需要他們。」身後一聲冷淡的聲音響起，雲初轉過頭，看到了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你是誰？」

「我就是你。」那人渾身都泛著冷意，整個人就像是一塊寒冰，眼中沒有一絲情感。「或者說，我才是真正的雲初，而你，只是我捨棄的情感罷了。」

「捨棄的情感？」雲初皺著眉頭，輕聲的重複著眼前之人的話。「我是應該捨棄的？」

「不錯。」冷漠雲初淡淡道：「愛情、親情、師徒之情、友情，這些只會成為我成就大道上的絆腳石，都是無用的存在，唯有捨棄它，我才能做真正的自己。」

她直直的看向雲初，命令道：「殺了你自己，殺了這些無用的情感，與我合為一體，無情道就不該有感情，不是嗎？」

雲初的緩緩的點了點頭，木訥道：

「我不需要感情，它們只會阻礙我……」

「你說得對。」冷漠雲初將無情劍塞到雲初的手中，冰冷的聲音極具蠱惑力。「我就是內心深處的你，讓我們合為一體吧，只要將無情劍輕輕的刺入心口，你可以辦到的，不是嗎？」

雲初點點頭，將無情劍對準自己。

她修的是無情道，無情道不需要情感，這些礙事的情感只會阻礙她拔劍的速度。

冷漠雲初臉上閃過一抹笑意，下一刻，她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初初，不可以——」文靜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

雲初抬起頭，疑惑的看著她。

「殺了她——」冷漠雲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是來阻止你的，阻止我們成為真正的自己。」

疑惑的眼神變得堅定，雲初握緊無情劍，一步一步的向著文靜走過去。

「我要——殺了你。」

「你不會殺我的。」文靜堅定的站在原地，認真的看著雲初。「初初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明明你自己就傷的很重，還來幫我。」

雲初的腳步並沒有因此停留。

「初初，我們說好了，要做一輩子的朋友，你忘記了嗎？我們還約定，以後的生辰也要一起過。」文靜眼中滿是淚水，卻依舊固執的站在原地。

「你還在等什麼，殺了她。」冷漠雲初催促道：「她在蠱惑你。」

雲初的步子加快，無情劍蓄勢待發，整個人向著文靜沖了過去。

文靜害怕的閉上眼睛，卻依舊不退分毫，大喊道：「你還記得當初為什麼要修無情道嗎？」

無情劍堪堪的停在文靜胸口，沒有再向前分毫，雲初的眼中滿是掙扎。

預料之中疼痛沒有到來，文靜睜開眼睛，驚喜的看著雲初，哭著道：「是為了我和龍遲不是嗎？是為了復活我們。」

雲初像是意識到什麼，扔了無情劍，後退了一步，腦海中回放著文靜和龍遲慷慨赴死，自己抱著他們的屍體傷心欲絕的畫面。

她扔下無情劍，迷茫的捂住自己的心口。

「當初那麼努力也要救下的人，初初，你捨得殺嗎？」文靜上前一步，握住雲初的手，放在臉上。

「你看，我們還是活了過來，是初初吃了那麼多的苦救回來的，我始終都相信，初初不會捨得殺我的，不是嗎？」

雲初摸著文靜的臉頰眼角緩緩的流下一行淚水。

「初初還記得泫澤神君嗎？他那麼疼你，還有紫微宮的那些師兄師姐們，他們一直都站在初初這邊，從沒有改變。即便初初忘記了與他們的感情，他們依舊不離不棄的保護著初初。」文靜臉上滿是笑意，可是眼角的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我知道初初你能感受到的，一路上，初初已經改變了那麼多不是嗎？」

從當初的漠不關心，到捨身相互。

從一開始的獨自一人，後來漸漸習慣了與大家一起。

「以後紫微宮就是你的家……」雲初恍惚中看到師父背著她回紫微宮的場景，她一遍一遍的叫著師父，反覆的確認。

「小師妹，以後我們就是你師兄、師姐了。」師兄們笑著將她圍在中間，眼中滿是小心翼翼。

「也不知道小師妹喜歡吃什麼，就都做了一些。」即便不需要吃飯，師姐還是堅持不懈的為他們準備三餐，就是為了讓她感受到家的溫暖。

「小師妹後退，我們保護你。」每次遇到危險，無論是誰，都堅定的將她護在身後。

「你還在猶豫什麼？」冷漠雲初不悅道：「你生來就是天煞孤星不是嗎，不需要那些沒用的東西。」

「你胡說——」文靜將雲初護在身後，防備的盯著那個冷漠的雲初。「明明是你在蠱惑初初，你才是假的。」

隨即，側首安慰著雲初道：「初初別怕，我來保護你。」

雲初看著明明打不過，卻還擋在自己面前的人，心境突然開明，毫無防備的笑了笑。

文靜疑惑的轉過頭，看向雲初。

「好，你保護我。」雲初淡淡的看著文靜，一瞬間，文靜彷彿看到了修無情到之前，會哭會笑的那個雲初。

彎腰將無情劍撿了起來，雲初一步一步的走向冷漠雲初，詢問道：

「你說你就是我，說我是無用的情感，那你還記得，我當初為什麼答應修無情劍嗎？」

冷漠雲初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你說他們都是無用的感情，那麼，沒有了感情的你，會開心嗎？」雲初繼續質問。「若是連初心都不在了，我們修這無情道的意義又是什麼？」

「……我不需要開心。」冷漠雲初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雲初拿起無情劍，抵在冷漠雲初的心口。

冷漠雲初沒有躲開。

「我所擁有的那些記憶，你也同樣擁有，不是嗎？」

無情劍緩緩刺進冷漠雲初的心口。

冷漠雲初抬起頭看著雲初。

一模一樣的眼睛，一雙滿是冷漠，一雙滿是色彩。

「我不知道這些記憶存在的價值是什麼。」冷漠雲初向前走了一步，無情劍又深了一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每次看到他們，這裡——」

她指著被無情劍刺進的地方。

「會有不一樣的感覺，我不討厭。」冷漠雲初再次向前，握住雲初的手猛然用力，無情劍穿過了她的心口。「一個人著實孤寂了一些，如果外面有人真心以待，倒也不錯。」

冷漠雲初的身形慢慢的消散，以瑤光峰為中心，之前消失的一切再次出現。

雲初回過頭，不遠處，師父、師兄、師姐以及文靜、龍遲他們正在笑著看向自己。

「初初——」耳邊文靜的聲音尤為真切，她看著已近恢復原樣的世界，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眼，雲初發現自己正躺在文靜的懷中，旁邊是同樣一臉關切的龍遲。

「還好你醒了。」龍遲鬆了一口氣。「我們還以為你會被困在內心的世界，永遠也醒不過來。」

「說什麼胡話——」文靜不滿的瞪了龍遲一眼，看著雲初的眼中滿是笑意。「有我出馬，一定可以將初初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