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怎麼也記不起的記憶
她沒開燈,將螺螄粉放在茶几上后便去廚房倒了杯酸牛奶,再折返時,看著那上面的食物,心裡頭沒來由的一空,腳步便忽然停了下來。
這一幕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曾經在某時某刻發生過,她就坐在軟墊上,和誰一起吃著相同的食物。
她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重要到每次想起來都充滿負罪與難過!
可每每努力回想,最終的結果總是徒勞。
將腦子亂糟糟的思緒都摒棄,她重新提步盤腿坐在軟墊上,沉默地進食,沉默地看著喜劇電影。
鸚鵡用那雙圓溜溜的眼珠子看著主人,電影里主角正在KTV里嬉鬧地縱身歡唱,它忽然扯開了嗓子跟著模仿:「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照亮了我……」
「別唱了,不好聽。」朝這鳥兒投去一個眼神,當事人不咸不淡地制止。
「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閃爍……..」它毫不收斂,高昂著脖子唱得忘我。
沒再理會,阮孑任由它獨自嚎叫個不停,低頭繼續吃東西。
換做以前,她會鄙視、她會嫌棄、她會跟它對吵起來,但現在,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的情緒有多大的起伏。
斜著個眼睛瞟了瞟自家主子,它似乎在觀察對方的反應,看她真的無心理睬自己,自討沒趣地閉了嘴。
翌日凌晨,下了班的阮孑跟阿琳幾人相攜到焉婆婆那裡吃早餐,大家千叮嚀萬囑咐少放點鹽,最後端上桌一吃,還是朝著收銀台後面的人喊:「焉婆婆,這次淡了。」
坐在後頭的老人家起身,從廚房裡拿了一包鹽擱到幾人的桌子上:「我壓根就沒放。」
「自己加。」說著轉身又回裡頭去了。
壓低聲音,阿琳提醒兩個實習生:「看看,她一丁點不能讓人說的,你們以後來吃的時候可別惹到她了,小心婆婆一整包鹽倒下去把你們齁死。」
兩個小女生不禁都被逗笑,嘻嘻哈哈地將一包鹽推來推去地讓對方加。
三個人打打鬧鬧,只有阮孑默聲不語埋頭吃面。
十數分鐘后,兩個實習生先道別,相攜著坐上開往城區的公交。
一邊吃面的阿琳刷著刷著手機,似乎看到了什麼,忽然有些興奮地將屏幕轉給阮孑:「我搶到一張雙人按摩劵,下午去按摩啊。」
「不了,我回去休息休息。」她反應平平,語氣有些抱歉。
這半年來不知被拒絕了幾次的阿琳一下子泄了氣,但也沒說什麼:「那行吧,改天再約。」
阮孑嗯了聲,安靜地喝著鮮奶。
看著對方明明熟悉的側臉,阿琳張了張口,幾次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隨手擦了擦嘴巴,一邊拿起包一邊道:「我吃飽了,那我先走了。」
阮孑應了聲好:「慢點開車。」
聽的人卻是一頓——她以前從不會對自己說這些貼心的話,兩人之間除了互懟就是吐槽。
「焉婆婆,我走了。」
「走吧。」當事人愛答不理的應了聲。
轉過身,阿琳提步走出小店。
似乎並不趕時間,只有還沒走的阮孑在不緊不慢地喝著鮮奶,片刻后瞧見同事又折而復返。
對方噔噔瞪地走到她跟前,突然說道:「很久以前問過你跟你男朋友怎麼了,那時候感覺你挺逃避我問你這方面的事,還又用不認識那一招。怕你誤會我還對他念念不忘,我也沒再追問。」
「我不知道你跟你男朋友發生什麼事,不過這半年來我看著你從快樂變得不快樂,也沒有再提起過他那個人,一起吃飯也不再會像以前那樣嬉笑打鬧,跟同事們的聚會也不再參加,說再好笑的笑話你也只是勉強的笑一笑。」
「可能你們感情真的很深,但如果事情已經成定局,你就不能再自己困在裡面,人還是要朝前看,這話雖然老,但道理是有的。」
「好了,話我說完了,這次真的走了。」
她嘰里咕嚕說了好長一段,留下當事人木訥地看著她背影消失的方向。
早餐店靜謐了片刻,忽然有道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地傳來:「你這麼下去,可能要好的同事情也會隨著你的態度淡化了,那時你後悔都來不及。」
睫毛顫了顫,阮孑不知如何回應。
「以前我腦子被漿糊糊住,想跟著家裡人一起走時,你跟我說過一段話。」婆婆的口吻還是那樣不冷不淡。
如今仍覺得言猶在耳:「你說陪伴有很多種方式,有人想要下去團圓,有人想留在世上,在每年清明忌日時帶上沉甸甸的供品去探望,不然一家都無人祭拜,在底下是要過得凄涼貧苦的。」
「我雖然年紀大,六識也不大清,當然也不知道你這小丫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人吶,不能被一時的不幸糊住腦子找不到出來的路。」
阮孑呆了很久,沉沉的看著她前面的空位,腦海中又控制不住地閃過一些零碎的人影,那影像不管她如何努力地去看清,可都是霧蒙蒙的一片。
這些莫名而來的情緒都使她痛苦,她低聲地喃喃自語:「我好像忘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就是想不起來!」
「那就等,不要急,日子好好過,時間會告訴你答案的。」
此後的大半個月里,阮孑一天一天兩點一線地過著,從殯儀館到家,偶爾回阮宅一趟,日子枯燥又平淡,空落又虛無。
她偶爾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突然驚坐起來,然後失眠到鬧鐘響起;
偶爾會在進出時看一眼1903;
偶爾會在做一些事情的時候恍惚覺得自己在某時某刻跟別人做過,隱約記得對方的身形輪廓,卻始終看不清面容。
晨時的7點,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公寓,餵了鸚鵡,將兩個雞蛋放到鍋里煮,等吃完后便打算睡覺。
等雞蛋熟的期間,她坐在沙發上,腦袋枕著沙發背,恍惚地看著自家的天花板。
進食的鳥兒看看主子,又抬頭看看頭頂,又低下頭去填飽五臟廟,似乎對主人這樣的狀態已經習以為常。
昨天入殮的遺體多,阮孑終究是抵不過這厚重的睡意,每一次眨眼掀起時都比前一次艱辛,到最後完全掀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