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三問

留奕走進之後，看到病榻上的留夢炎，已經是不成人樣子了，如同一具骷髏架子一般，留奕心中一嘆，無論怎樣這個人也算是有本事的，不僅在南宋做到宰相之位，就是投降了以後也是蒙元的高官，這要是沒點能耐，是不可能混到如今的地位。

只是這人只要沒了氣節，沒了做人的底線，任你在當時再顯赫一時，也是歷史的跳樑小丑，蹦躂的越厲害，就會越被人唾棄，這留夢炎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如果他當時不進讒言放過了文大大，估計歷史最多也就把他當成一個貳臣吧，但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料到文大大這麼受世人敬仰，而文大大的忠良賢名越是照耀千古，他留夢炎就越是臭名遠揚。

「爹、爹，老家的人來看你了。」留子秦努力讓自己顯得更為悲傷一點，喚醒了緊閉著眼睛的留夢炎。

「呃、呃、呃」

留夢炎也真是要到了生命的終點了，眼睛是睜開了，但嘴裡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叔公，還記得我嘛，我是留奕啊，好好養病，一定能好起來的。」留奕覺著留夢炎都不一定能記得自己，但他還是說著一聽就是瞎話的安慰語。

留夢炎瞪大了眼睛，盯著留奕，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努力發出聲音，但很可惜沒有辦到，留奕看到這裡，心中一動道：「看樣叔公還記得我，這是想和我獨處一會兒哪。」

留子秦看到老父親努力發聲的樣子，也像是要和留奕說話，他也沒多想，這人老了特別是快死的時候，你還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當即道：「估計我爹也是想念老家的人了，賢侄你在這陪一會我爹，我們都先出去。」

留夢炎如果還能動，他一定會打死這個蠢笨的兒子，他那是讓人都出去嗎，他明明是讓留奕再救救他，自從上次按著留奕給的那個奢華版的小米湯，堅持服用之下，他的身體竟然硬朗了不少。

但這人一旦有好轉，就會得意忘形，這老傢伙竟然又動了慾念，算是把自己最後的一絲生機給耗沒了，現在他臨時之際看到留奕，還在奢望留奕能夠救他一救，這才有了那番動作。

留奕等到所有的人都出去之後，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慢慢地俯身靠近留夢炎的耳邊，在留夢炎帶著一絲惶恐的神色中，他小聲道：「叔公，你就這麼死了，但你可知道因為你做的孽，在以後連累了我們整個留家上千年，我們被歷代帝王所厭惡，連參加科舉的機會都沒有！」

「我們世世代代被世人所唾棄，這都是你做的孽，你可後悔！」

「進讒言害死文相公，你遺臭萬年，你可後悔！」

「領兵卻投降蒙古人，令趙帝身死，你可後悔！」

留奕一來發出三問，他看著留夢炎驚慌額瞪大了眼睛，道：「哼，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我來自後世，我們留家所有的罪孽都是你帶來的，你是千古罪人，比那秦檜還不如！」

「嗚、嗚，呃、呃」

留夢炎努力的搖著頭，嘴裡發出模糊的聲音，彷彿再說這不是真的，但留夢炎骷髏般的雙手緊緊抓著被子，臉上滿是驚恐的神色。

「你就安心的去吧，你這家子是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的，世人是不會原諒的！」留奕看到留夢炎這般情況，頓時也失去了興趣，這等人是不會管自己身後事的。

但他沒想到，留夢炎眼神中忽然有了一絲光彩，眼角甚至都滲出了一道淚痕，猛地抬起頭沖著留奕嘶喊道：「活、活著......為了......了......活」

聲音到這裡戛然而止，留夢炎眼神中的光彩也消失不見，頭顱重重的砸在枕頭上，這還嚇了留奕一跳，門外的留子秦也創了進來，他也聽到了留夢炎最後的嘶喊。

「爹、爹，你醒醒啊，醒醒啊。」留子秦撲到床邊哭到。

一個大夫顫巍巍的伸出手，探知了一下留夢炎的氣息，顫聲道：「留相公去了，去了！」

屋子裡的聽到留夢炎死了，都是放生大哭，留奕也只要隨著大流，他也乾哭了幾聲，等到好一會兒，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把留子秦勸走，畢竟還需要他這個長子主持家裡面的這一攤子事哪。

留奕也跟著出去了，等到留子秦緩過勁來，留奕帶著歉意道：「叔父，我只是和叔公說了一些咱老家的事，叔公就、就。」

「哎~，賢侄，我爹的情況我知道，叔公在這裡實在無法招待賢侄了，但送行那天賢侄一定得來。」留子秦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老爹，是什麼德行，他一向極端怕死，最後喊出的那幾個活字，估計也是不想死吧。

留奕看到留子秦自己誤解了什麼，他也不去解釋，反正這樣更好，省的他再想什麼借口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留在這裡的時候，死了人的家裡是不留客的，留奕趕緊辭別離去。

留奕在路上，腦海里還在不斷地閃過留夢炎死的那一幕，他隱約明白了留夢炎的意思，他可能想說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在亂世中活下去，甚至好好的活著。

這不光是留夢炎的悲哀，也是整個時代的悲哀，漢人經過五代十國的外族入侵，又經歷了趙宋屈服外族，漢人的脊梁骨基本上被打斷了。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為的就是升官發財，真正想著整個民族國家的寥寥無幾，後來明朝經過朱元璋和朱棣的嚴厲整治都沒能改變這個風氣，最後還是亡於東林黨，清朝更不用說，說他們十個官員九個貪，都是表揚他們，這種情況也跟這個不無關係。

留奕認為出現這種風氣不是單純的靠武力，就能解決的，甚至嚴苛的法律都不行，明朝的法律對於官員是最不友好的，但哪有怎麼，最後還不是被這幫讀書人硬生生磨成了讀書人最好的時代了嘛。

元朝一直到清朝這個時間段，中國由於經濟發展到了一定的程度，人們的思想也有了長足的進步，社會已經到了一個轉型的節點，按照道理來講民族主義應該崛起在這個時候，但是可悲的是卻被強大的外力人為的扭轉了，形成了一個畸形的社會。

這裡面有蒙古族和滿族的強大外力，也有明朝朱元璋一手打造的壓抑禮教的因素，所以留奕覺著自己只有開啟了民智，把民族主義先於歐洲開啟，才能避免中國的近代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