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酒罈胡話(上)
貝琳達握著劉夕陽的手,說道:「我們只是擔心你,所以才來到齊州的。都已經過來,哪有說不開的事情?」
馬小鳥接話道:「就是,來就來了,齊州也不是養不起你們。都餓了吧,一會兒我親自下廚犒勞你們?要知道,齊州王很久沒有顯擺過手藝了。」
「我可是真想念小鳥兄的手藝呀!拎竹姑娘沒嘗過吧,為徑兄也沒有吧?」万俟卑奴適時開口,將所有人都拉了進來。
劉夕陽乾笑一聲,應景道:「那我也顯擺一下手藝吧。先說好,肉管夠,主食不多。」
拎竹一陣歡呼,誇張地咽著口水;眾人也都將雀躍掛在了臉上,不過沒人是高興這口吃的。馬小鳥留下含陽在府衙等待凌少年二人,讓眾人坐車回馬府,他則和劉夕陽單獨上了一駕車去回味樓。
許多愁被貝琳達叫到了她們的車上,剛坐穩就聽到貝琳達嘆了一聲。許多愁無奈笑道:「少爺這幾年太累了,適當發泄一下也好。」
拎竹哼了幾聲,嘖嘖搖頭,似是不同意讓劉夕陽發泄在別人身上。貝琳達白了她一眼,回道:「少爺說的這些問題的確存在。我們有考慮不周的地方,可……」
她沒有說完,許多愁也沒有接話。幾人的考慮欠妥,完全是因為劉夕陽沒有把話說明白了。他要是早說……許多愁心底嘆了一聲,多少有些不喜歡劉夕陽這種性子了。太喜歡獨自承受,但有些事情真的需要他一個人承擔么?
許多愁連連苦笑,完全不知道再怎麼和劉夕陽相處了。年幼時少爺滿肚子的餿主意,可就不愛說話,要不是步摯能意會他的想法,幾個人的童年能無聊到死。隨著年歲增長,他逐漸開朗了起來。這是好事,自己也能放心出去提升修為。前幾年剛返回東萊的時候見他圓滑的厲害,本以為他漸漸成熟了,結果接觸久了發現他又活回去了。
許多愁和貝琳達對視一眼,嘆了口氣。你身邊這麼多人,何苦為難自己?
馬小鳥哼著小曲兒,沒有和劉夕陽說剛才事情的想法。隨口問著劉夕陽想吃什麼,又問著其他人是否有忌口的地方,劉夕陽回應的卻是齊州補給的問題。馬小鳥用木頭撐著頭看著他,看了很久說道:「王爺,我好奇,你的嬉笑怒罵都哪兒去了?」
馬小鳥擺手止住了劉夕陽的回話,繼續道:「前些日子剛說你變好不少,怎麼現在反而更壞了?難道真是一個劉霆亭就能把你氣成這樣子?」
劉夕陽嘆道:「現在是該嬉皮笑臉的時候么?解決一切后我玩的比你們都開心,但現在事情越來越麻煩,哪有那個心思!」
馬小鳥嘿嘿笑道:「你也知道你身邊還有一個『我們』啊?有事情大家一起商量不好么!仙子曾經說過:三個裨將頂一個什麼亮的。人多了給出的方法不就多了么,哪用你這裡操不完的心?我前幾天也覺得什麼都問的三益兄煩人,現在卻發現你身邊早就該多幾個丁三益了。行了行了,別爭辯了,有什麼事情等晚上喝酒的時候一塊說。丕王滅毀人性大講堂第二講開始了!」
劉夕陽嘆了一聲,無話可說。有些問題不是人多就能解決的,還會影響到效率。更何況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許多愁的念頭不是對自己的不滿,而是,這小子隨著修為的增進,野心也大了起來。誠然,每個男人心中都可以有自己的天下,但不是任何人都適合這個天下……
馬車很快到了回味樓,馬小鳥張羅著採買材料,也不管在車上瞎琢磨的劉夕陽。齊州三個月沒和外界來往,山珍野味不算太多。馬小鳥草草買完一些府上不常備的吃食便打道回府,拉著劉夕陽直接進了后廚。
馬小鳥倒是在意齊州城的糧食供給,想了一陣決定再次開一場太平盛炙。靠這個美好的名稱寄託一種寓意,順便能多備些肉食,等夜間給將士們來頓豐盛的。
說做便做,馬小鳥將心不在焉的劉夕陽趕了出去,他自己和廚子們準備著美味。燒烤只是準備工作長些,真說開始做了吃起來也快。不一會兒馬府的香氣就飄了出去,周圍大戶聞著多日不見的美食香味,心生羨慕。頂多偷偷地吃一口好的,他們還不敢忤了丕王的命令大吃大喝。
有沒心沒肺的凌少年和拎竹,這頓太平宴的開始很順利。齊州的酒水剩的不多,為了犒勞將士鼓舞軍心都被齊州王囤積在自家府上,所以馬府的酒還是足夠供應的。有肉有酒,攜大勝之士氣,這頓飯緩解矛盾再合適不過了。
馬小鳥的手藝展示完畢,將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給了廚子,他和万俟卑奴示意一番,幾人開始有意無意地攛掇劉夕陽打開心扉。
劉夕陽並非不明事理的人,見眾人釋放了足夠的善意,他主動抱著一壇酒坐到了許多愁身邊。有些話不能說,有些話還是說開為好。
看熱鬧不怕事大的馬小鳥招呼所有人都擠進了亭子,就著月色聞著蜩鳴,一臉期待地望著劉夕陽。劉夕陽苦笑一聲,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悻悻丟出「問吧」二字。眾人又望向許多愁,希望他能心平氣和地接過話去。
許多愁拿起酒罈和劉夕陽懷裡的酒罈碰了一下,望著當空圓月,難得地回憶了起來:「我記事的時候,你還傻愣愣的……我爹告誡我,一定要保護好少爺,千萬不可以讓少爺吃虧;老爺曾經也這麼和我說過的。也就一兩年,你突然開竅了。長大了才知道,你不是開竅的晚,你只是太過害羞,不善言辭。」
劉夕陽笑罵道:「你才是。我不善言辭是真,不過可不是什麼害羞,只是嘴笨。」
許多愁點點頭,輕聲道:「的確。少爺,還記得那一年夫人打了你么?那是夫人唯一一次責罰了你,因為陳伯伯來城主府拜會的時候你一句話也不說。你挨打之後下定決心要改變自己,開始對著各種奇怪的東西練口才,沒事兒就叫上我們去山洞裡練膽量……但是你絕對不知道夫人為何會生氣。」
許多愁嘆了一聲,望著眾人看熱鬧的表情,喃喃道:「三年前,當你第一次捨棄所有人在雲澤領著妘嵐亂逛的時候,夫人和我說過了。夫人說,當年懷你的時候老爺在榮城駐守,夫人終日擔心老爺的情況,心情低落不思茶飯。當你出生的時候獃頭獃腦的夫人心懷愧疚……長到六歲了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夫人自責擔憂、同時對老爺有著不滿……遇事之下就失手打了你。知道你不疼,可你知道因為你不愛說話,在乎你的人有多疼么?」
劉夕陽嘆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抱著錢鴛的狗說了三天三夜的話。」
許多愁應道:「嗯,我有印象,然後你讓錢家姐姐給趕了出去。」
劉夕陽笑道:「沒錯,然後我和她吵了一架——那是我第一次和人說了那麼多話。」
許多愁悵然道:「少爺,我突然心疼你了。不過我更心疼錢姐姐,她是第一個被你折磨的人。對了,」他玩味地看著劉夕陽,哼笑道:「你知不知道錢家姐姐一直知道你偷看她洗澡的事情?」
劉夕陽怔道:「啊?她肯定知道呀,要不能把我們打一頓么!」
許多愁不懷好意地說道:「不是,我是說你單獨偷看的時候。至於那次為什麼打你,是因為我也在旁邊啊……」
劉夕陽正準備解釋,貝琳達咳嗽一聲,輕聲道:「不是就看過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