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酒罈胡話(下)
劉夕陽一本正經地思索道:「的確就看過一次呀!興許記錯了吧,等結束后回東萊好好問問。」
貝琳達的插話僅想將話題從妘嵐那裡帶出來,劉夕陽到底看了幾次她沒興趣知道。本想著讓話題一直遵循著開導他的方向,但說到錢家姐弟的事情根本無法避開。她輕嘆一聲,喃喃道:「錢鴛的事情怎麼和倩姐姐說?」
許多愁沉默了,劉夕陽抿了口酒回道:「其實,姐姐她一直知道實情的。當年做的那麼決絕,只是不想讓錢鴛分心。你們真以為姐姐不嫁是為了我呢?錢伯伯一直沒走出對我爹的愧疚,姐為了讓錢鴛安心替我辦事,又不想讓錢伯傷心,才犧牲了自己終身的幸福……畢竟,誰都不想步大叔的事情再次發生。」
莫名的傷感圍繞在三人周圍,其他人不了解實情也插不上話,場面一度沉默的可怕。劉夕陽知道眾人是為了自己才陷入這般低沉中,他乾笑一聲,強行轉移話題,道:「萬幸田禮步摯都在。我讓步摯護送九蘇姐她們返回榮城,按日子算應該到了,等我們忙完了就去找他們。比以前少了一些人,也多了一些;日子還得過,有些事記住就好。」
凌少年想起了什麼,脫口道:「少爺,你說大仙子帶著身孕……」他無意間看到許多愁不知情的表情,馬上閉了嘴。
劉夕陽苦笑道:「你要是想說話就把前因後果帶出來呀,猛然間送出這麼一句,你這不是害我么……」他接過馬小鳥遞來的羊腿分給許多愁,繼續道:「我前些日子遇到了穎王,想亂他分寸才瞎說了一句。穎王不為所動,這小子可記上了。」
凌少年見許多愁沒任何不滿,嘿嘿笑道:「這明明是你沒把話說明白才導致的。並且呀,我一直認為那天你做的不對。你惦記的妘康一直沒瞧見人,反而將辛如川放跑了。你問問多愁哥或其他人,誰遇到那種情況不都是先抓住幾個的?」
許多愁疑惑道:「辛如川?他不是去仙海了么,少爺你在哪兒遇見的?」
劉夕陽愣道:「曼山縣、在東萊和崮村之間。你在哪聽說他要去仙海,什麼時候?」
許多愁回憶道:「第三次對蠻子突襲的時候截了他們的情報。辛如川說他要北上仙海,讓妘嵐遇到危險去齊州和姬柒希匯合,是吧卑奴兄?」
万俟卑奴點頭確認,劉夕陽抱著酒罈陷入沉思。辛如川是暗地裡支持妘康的人,他虛報行程必然是意有所圖,獻計撤往齊州恐怕也帶著某種目的。神鋒營在身後追擊,妘嵐不可能改變方向向東逃命;姬柒希見到天子逃難至自己的營中,絕對不會一門心思的攻城。許多愁在路上沒遇見,姬柒希在齊州也沒遇見,是否意味著妘嵐陷入了危險——她被辛如川控制住了?
有妘萌兒在妘嵐能危險到哪兒去?除非妘萌兒不想保護她,或者辛如川有能要挾妘萌兒的資本。步摯說過,沒有妘萌兒的支持妘嵐不會奪位成功,他肯定不會對妘嵐不利——只剩下他被要挾了。
邪武八騎入交浪的時候遇到的是受傷的妘萌兒,二十多年前南蠻必然有過一場內亂——這會不會是辛如川要挾妘萌兒的底氣?
應該不會。如果真是那時候結下的梁子,辛如川這性子沒必要忍到現在。兩人的矛盾應該是在妘嵐即位以後,如此解釋辛如川倒向妘康這邊也能解釋的通。這麼看來,想要讓妘萌兒心生忌憚的,只有妘嵐遇到了危險……
怎麼又想回去了,這不矛盾嗎?
「不對,不對。」劉夕陽自言自語道。
唯一不矛盾的解釋便是:有妘萌兒保護的妘嵐有性命之憂,並且能救妘嵐性命的只有辛如川。
劉夕陽看向許多愁,問道:「妘嵐是不是中毒了?」
許多愁沉默地看著他。話題明明是在說辛如川的事情,他是怎麼給聯繫到妘嵐身上的?並且,自己只和他說妘嵐受傷了,沒有說過受的是毒傷;從見面到現在沒有一句話涉及到這方面……他到底怎麼猜到的?
許多愁點點頭,平靜地望著劉夕陽。
劉夕陽沒有表現出不快,仍舊是面無表情地抱著酒罈,想著自己的事情。
沒有人看見失去控制的妘萌兒,這證明妘嵐現在還活著;同樣的,也沒有人看見被人控制的妘萌兒,這證明辛如川保住了妘嵐的命同時也把自己的老命捆綁了上去。
兩種可能。一是辛如川怕死——這種可能完全沒有可能。再就是辛如川不能決定妘嵐的生死,妘萌兒也不能決定辛如川的生死。兩方在互相牽制,還要等一位有話語權的人過來?暫時只能這麼理解了。那麼,能讓不死不休的妘嵐妘康都有耐心去等的人是誰?
「不要急,慢慢來。」劉夕陽再次沒頭沒腦地自語道。
辛如川已經表明支持妘康的前提下,二人都有的忌憚到底是什麼!都?妘萌兒辛如川因為妘嵐的皇位心生嫌隙,在沒有妘嵐皇位問題之前,這倆人應該沒有矛盾?咦,那邪武八騎遇到的南蠻內亂是誰在作亂?
算了,這個暫時不考慮,先想想這兩個人都懼怕或者尊敬,再或者聽命……聽命?臣聽君命!讓明確謀反的辛如川再聽妘嵐的已經不現實,現在只能是支持妘嵐的妘萌兒出於忌憚而被動聽命!聽命於誰,聽命於君啊!
妘煙沒有死?!姑且算她沒有死。
現在的情況便是:辛如川控制住妘嵐和妘萌兒,要等妘煙和他們匯合。遇到辛如川是在曼山,曼山縣在齊州西側;許多愁跟丟妘嵐二人是在齊州以東,有性命之危的妘嵐肯定不能放開速度趕路……兩撥人會在哪裡接觸,辛如川會選擇在哪兒等人,哪裡是姬柒希和雲澤都不會注意到的地方……
不會被捲入戰局的城鎮。
以齊州為中,暫時安全的方位是東、北、南三側。辛如川的情報上寫著齊州二字,再考慮到兩撥人的行進速度和路程,在齊州以東的某座城鎮相遇是不現實的。齊州正南正北都有陷入戰局的危險,結合齊州和姬柒希的兵力來看,如果出現一方失守的情況,必然會是齊州守不住。挑起戰事的是南蠻,倘若他們打下齊州必要北上;雲澤想要繞過姬柒希的大軍,收復齊州以南失地的行動根本不可能出現。
這就意味著齊州南面是安全的,而安全的城鎮只有道安、千夏。千夏就在星露河畔,離交浪太近了——所以用不上等這麼多天。妘嵐逃命的方向肯定是齊州,被追兵趕到錯路上去了道安還現實些,要說錯到千夏……自己是路痴,妘萌兒可不是,東和南他分得清。
只剩道安了。
「三益,領著兩千神鋒營儘可能的繞遠路南下,去往道安仔細查看……少年你也跟著去。」
劉夕陽莫名其妙地下達了行軍的命令。丁三益猶豫片刻,還是站了起來準備去往軍營。許多愁看著劉夕陽還在沉思,抬手示意丁三益先等等。
又來了……許多愁心生不快。你問了句妘嵐是否中毒了,然後就在那裡一言不發,結果一會兒又蹦出毫不相關的命令!
不單是許多愁心有不滿,貝琳達都皺起了眉頭。說好今晚要打開心扉的,你……
劉夕陽沒有感受到身邊的氛圍,繼續下令道:「胖子,你領著……算了,攔截一個不知道相貌的女人太難了,沒必要。」
「少爺!」許多愁站了起來,怒聲道:「我問你!你每次吩咐別人的時候,能不能把話說明白了!」
劉夕陽不解地看著他,万俟卑奴攔在二人中間,示意許多愁先冷靜下來。許多愁甩開了万俟卑奴的胳膊,直視著劉夕陽說道:「為何要派兩千人去道安?」
劉夕陽平靜道:「找妘嵐。」
許多愁哼笑道:「找她?找她做什麼!你既然要找她,為什麼白天要對我和卑奴兄的行動生氣!你是要救她嗎?你要救她自己去,神鋒營可不是給你玩耍的!」
貝琳達輕聲嘆道:「胖子,算了,由著他……」
「不行!」許多愁沉聲道:「貝姑娘,我們由著他太多次了。每次都是由著他、聽他的!以前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就算了,現在正是緊要關口,戰場局勢再明朗不過了,此刻合兵一處消滅姬柒希的軍隊我們就能贏了,他非要無故生事!真有什麼不得已,說出來不行么!」
劉夕陽緊了緊懷裡的酒罈,怔怔道:「沒辦法說,我怕你們不明白。按我說的去做吧。」
依舊是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語氣,冷清地刮過所有人的耳邊。
許多愁嘆了一聲,轉過身子,背對劉夕陽說道:「所有人都成長了,再不是跟在你身後承受你不屑眼神的小孩子了。每個人都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你非要讓所有人都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我們不明白嗎?我們在你眼裡有多不堪?我們都長大了,只有你還沉浸在小時候玩的山大王的遊戲中。」
「嗯,知道了。」劉夕陽淡淡回道:「三益,快去吧。」
許多愁平靜接話道:「誰都別去。神鋒營的統領是我。」
劉夕陽放下了酒罈,緊了緊著松垮的束帶,收下絛子整理袖口,拍了拍衣擺,走出了亭子,獨自一人走向院門。
貝琳達喚了一聲少爺,沒有攔住劉夕陽的步子。拎竹上前拽他,見到一副冷漠的面龐只得放棄。許多愁望著他的背影,万俟卑奴嘆了一聲,丁三益一直盯著許多愁,凌少年檢查完匕首又開始吃著烤肉。
馬小鳥哼著小曲,拿著一把肉追了上去。跨步站在劉夕陽面前,回身看著他,同時面對著院里所有人說道:「咱倆認識的方式最奇怪,我也沒被你折磨過太多次。我不知道你以前如何,我也不在乎你那些臭毛病。你想自己去我不攔你,拿著乾糧。」
劉夕陽接過烤肉,扯起一道微笑。
馬小鳥讓出了路,他邁開了步子。
大步向前,寂寞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