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兵臨城下
劉夕陽傍晚急書一封信,派紅燭苑的小廝連夜出城,送往京城永澤。隨後和回府的許多愁梳理了一下具體的過程。雖然毫無頭緒,但兩人現在都能確定這一天並不是單單針對劉夕陽的。尤其是在後半夜得知又有三位將領遇襲之後。
在煩悶中睡去,又在嘈雜中醒來。一大早,老校尉艾催的靈柩就被抬上了街。多方傳來的消息,老校尉獨子艾梓兵昨天當街凌辱了一位良家少婦,致使艾催聽聞消息直接被氣死。而渾渾噩噩的艾梓兵,現在還如痴兒一般,兩眼無神,滿臉鮮血地坐在衙門口。劉夕陽只得睡眼惺忪地去往東萊城衙門——這事不算小,可被趙奉威堵在城主府的城主,卻無暇分身,善後還是如何,只能讓劉夕陽去做。
「劉鐵山,調兵不是小事。東萊城接二連三的遇襲,不是我們西營的責任,只能說你們自己的疏漏。」趙奉威有些無賴地說道。
「趙將軍,如單是我兒遇襲,或者說單單我們地方官員遇襲,這完全可以推卸到我們身上,我們也不會多做辯解。現如今,這些人擺明了就是要對東萊城下手,我想身為駐軍的你們,沒有道理坐視不管吧?」城主劉鐵山很硬氣地回應道。
「管,誰說不管了?按理說,虎符一人一半,你調兵也成。可我們是作戰的,並不是抓賊的。」
「抓賊?趙將軍,你說的輕鬆!一夜之間,四位將領遇刺,就算這些將領不在你們西營,可他們也是屬於雲澤的!有人對雲澤發出挑釁,我想趙將軍這時候還分的如此清楚,是不是有些刻意?」劉鐵山微怒道。
「劉城主,不要誤會。」趙奉威放下茶杯,起身說道,「我們都是帝國的兵,官階高低並不影響我們統一的身份。但如此大規模的調兵,我想需要一個充足的理由,方便給上面一個交代,也能讓士兵們心甘情願。如果城主大人能確定,此次的事件和南蠻來襲有關,我想不用您說,我們定當義不容辭。」
「別給我說套話!」劉鐵山拍案而起,「你覺得軍中大員遇刺會是街上地痞挑起來的事端?趙奉威,我只是和你借三百人南進百里的距離去偵查一番南蠻的動向,其他方向的追兵我們已經派了出去。老子不是和你要兵過來給我看門的!這般推脫說得過去?」
「城主,還是那句話,如果南蠻膽敢犯境,我們自會出擊。」告辭都沒說,趙奉威就轉身離去。
「老爺,別和這種人生氣,氣壞了自己他也不會捨得手中半絲權力的。」城主夫人出聲安慰著劉鐵山。
「歡兒,這不是權力的事情,我總覺得有人要對付我們……」劉鐵山有些無奈地說道,「夕陽呢?還在睡覺?」
「他去衙門口處理一下艾催兒子的事情。」
「就他自己?」劉鐵山說道。
「多愁在暗中保護著他,放心吧。老爺不用太著急,真有什麼事情的話,我想我是可以處理的。」
「但願吧……」
.——————————————————————————
「一直就這樣?」劉夕陽對門口的衙役問道。
「一直這樣,昨天犯完事就來這裡坐著,有人去拉他,他就撒潑。原本想著把他打暈,卻不想,何種力度都無法讓他昏厥。」衙役如實稟報。
「中毒了?」
「應該是。大夫無法近身,但這種癥狀類似……」衙役咽了口水,「類似南蠻的一種蠱術……」
「怕什麼來什麼……」劉夕陽略微沉吟一番,「有沒有人知道這種蠱術如何下在人身上?如果只能猜測了來歷,而不知如何使用及解救,依舊沒有意義。」
無人回應。
「到今天晚上,還不能想出辦法讓他恢復正常,或者找出些線索。就讓他躺在艾校尉身邊,守一輩子的靈吧……」劉夕陽顯得很果決。他不想耽誤在這裡。對艾梓兵下蠱致艾校尉氣死或許只是個意外,怕最初的目的是想在街上製造混亂,畢竟他遇襲的時間就是在遇見艾梓兵之後。如果這一天的事情,是同一勢力策劃,並將所有可能性都計算在內的話……那麼,東萊城這次凶多吉少……
「少爺,南去的探子回報,南蠻象兵已經集結,距東萊城還有不到五百里,正在全速行進。老爺叫你回去商討一下對策。」不知從何處出現的許多愁對站在那裡發獃的劉夕陽說道。
「跟我去趟西營。」劉夕陽說道。
「不用去了。」許多愁說道,「趙奉威離開城主府回了西營就將軍隊開赴西進,去哪裡,去幹什麼還不清楚。另外,雲澤『正武鐵騎』七萬騎兵,明天一早就能到達東萊。」
「哼,拙劣。」劉夕陽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不再言語,轉身跟著許多愁往城主府走去。
長啟三十四年,對雲澤普通百姓來說,有一件大事。在位三十四年的長啟皇帝決定年終退位,將皇位傳與太子楊成雄。因此今年最後這三個月的時間,朝廷會舉辦各種慶典,實施各種惠民政策,將雲澤的太平盛世,宣告給天下。這一年,對於東萊城的百姓則有兩件大事,一件是新皇的誕生,另一件則是少城主下個月就要上任了。而對於城主府中的這些人來說,原本有兩件大喜事,現如今只剩一件大愁事——南蠻再次來犯。
南蠻的北上,城主府只在兵臨城下才有所發現;正武鐵騎的南下,則是剛剛得知;守城軍的西去意義不明;隸屬劉家的軍隊,將領死傷大半。各位地方官提心弔膽地站在城主府的議事廳,唯有通判大人還算沉穩地坐在那裡;劉鐵山面色鐵青,城主夫人眉頭緊皺,許叔寫著什麼,許多愁小心擦拭著身邊兩把長劍。而劉夕陽則不知去處——似乎也沒有人在乎他的去處。
官員們七嘴八舌的交談著,場面嘈雜,透著些許緊張的氣氛。劉鐵山並不在意這種氣氛,只是一直盯著角落裡喝茶的張通判。
「張大人,蠻子的北上剛剛才察覺,這是我們城主府的失職;朝廷的兵明天就到了,我們城主府沒接到任何通知,不知張大人是不是先我們一步得知了情況?」
張通判放下茶杯,緩緩起身,「下官也是剛知道的……城主大人您也清楚,下官在朝中的地位……」
「張大人,廟堂較遠,蠻子卻近。不知對現在的情況有何看法?」
「下官文人一個……苦讀了幾年窮酸書,混到了如今的小官。不管是朝廷的大政,還是東萊城的軍事,下官不是不想管,能力有限……」張通判說道,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惶恐。
「唉……」再次出現城主府的劉夕陽嘆了一口氣,坐到了張通判身邊,摟著他的肩膀說道,「我呢,身上也沒有以一官半職,剛才呢,去了趟衙門,沒經過張大人的同意就直接翻了翻張大人的私人書信……您要是想定我罪也沒什麼問題。但有件事情,我先得問問張大人。」
「承宣使孫旅坤是張大人的小舅子吧?您的家書我不該看,可是小子我讀書少,這句『東萊亂,勿妄動,守得雲開,大道光明』我沒看明白……張大人不解釋一下?」
張通判臉色微變,沉默半響開口道,「少城主莫誤會。內弟的意思東萊城地處邊關,自然有些危險,小人我要是勤勤懇懇,總會有陞官的一天……」
「哦……『秋初遣吾姐及家眷速來齊州,以免危險』……行了張大人,小子我沒別的本事,就是記東西快,您這句話再做出註解,我不介意把整封書信都背出來,包括『多嘗些羊腎枸杞,鑽研房中技巧,莫讓吾姐惦念他人』……」
廳中眾人都不是傻子,就算第一句讓張通判辯解了過去,可是劉夕陽真沒抓到更直接的證據,也不敢如此行事。
張通判只是稍微慌亂,接著對劉鐵山說道,「城主大人,為官之式,無非勾心鬥角,站隊結派。下官連棋子都稱不上,只是得知了京城某些權貴似乎要對您做些事情。下官沒稟報也不算失職,畢竟家書,道聽途說的算不上正經消息。內弟軍中供職,確實聽到了軍隊調動的風聲,但僅限於風聲而已。您世代世襲,家大業大,下官就這些家室本事,遠離是非並不算錯。」
「行了,張大人。」劉夕陽打斷了通判的話,「我只需要確認朝廷動兵是早有準備就行。多說無益。」
劉夕陽走到了劉鐵山身邊,輕聲說道,「趙奉威跑的蹊蹺,蠻子來的詭異,朝廷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這些事情聯繫起來,明天這一仗是打不起來的。東萊城無憂,我擔心的是真的有些人要對咱們劉家不利。您仔細想想,這些年,得罪了誰?」
劉鐵山並沒有想什麼,只是看了一眼夫人,苦笑一聲。
「老許,有些事情該做準備了。」劉鐵山對許叔說道,同時看了一眼劉夕陽,「夕陽,明天如何處理?」
「不處理。把咱能用的兵放在城門口,換上最好的武器,豎起雲澤的大旗,等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