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雨傷

第十四章 雨傷

我叫韓雨莫,是一個「普通」的人族女孩。

為何說「普通」,是因為我雖為人族,但生來就與普通人不同。

我出生在二十年前,正月十二凌晨十二點鐘。聽家裡人說,我出生時下了一夜大雪,夜非常冷。

那晚的夜很寂靜,很詭異,詭異之中又透著一股莫名的悲傷。但當我降落的那一刻,寂靜詭異的夜,突然狂風大作,窗外的大樹好像張牙舞爪地惡魔揮舞著手臂,樹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就連門外的大黑狗都害怕的不停的嘶叫著,狂吠著。

僅僅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密密麻麻的雪花像利劍一樣,劃破陰沉的天空,從天而降。霎時間,田地,房屋,村莊,全都籠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夜非常冷。

詭異的不僅是那一夜突如其來的大雪,還有生來就好似一塊冰塊、沒有溫度的我。我的身體冷得像塊冰雕似的,和那晚冰冷的夜一樣,極為嚇人。為了能讓我熱和起來,家人將我裹得嚴嚴實實,甚至將我抱到火邊烤,本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暖和起來,可誰也沒想到,我的身體又出了另一個新的問題。

我的身體說是冷的像冰,倒不如說就是一塊冰。

詭異的是,包裹著我的布,居然慢慢地結起了一層白色的冰霜。然而,這還是輕的,更可怕的是,我的身體居然漸漸地淌出水來,就像是冰雪被火烤化了那般。

如此詭異現象,嚇壞了全家人。

本以為等過段時間,我那「冰冷」的狀態會漸漸好轉,可沒有想到,那就好像是我身體里天生的一顆腫瘤,不僅從未好轉,反而日漸嚴重起來。有時候,甚至嚴重到可以冰封任何東西。

我有一個妹妹,名叫韓筱若。

因為我的「不同尋常」,自小村裡人都說我是詭物,是不祥之物,是禍害。所以從我記事以來,父母就不太喜歡我,而我的妹妹韓筱若則備受家人關愛,她不僅成績好,性格也活潑,是父母捧在手心裡的寶。而我因自小身體「異常」的原因,父母對我往往都是避而遠之,像是害怕會被我身上那股邪氣纏上一樣。

我身體不僅異常,腦袋也不好。

因為傻,我常常被人欺負,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還傻傻的覺得那是別人喜歡我的一種方式。

我的傻並不是行動不受控制、顛顛狂狂的傻,只是別人說的話我很難理解,反應也遲鈍,我的腦袋裡只有自己的世界。

十幾年來,我總覺得父母和妹妹韓筱若才是一家人,而我只是一個外人。我雖然傻,但我心累看的很明白,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出來。這麼多年來,我很努力很努力的討好一家人,可是因為我腦袋笨,經常把事情做雜,本就不喜歡我的父母,對我的好感也就越來越淡。

我的母親身體不好,腰也出了問題,每每她腰疼的時候,我都會小心翼翼地給母親捶背,而母親卻一臉厭惡的看著我,然後站起身冷冷的往屋裡走去,只留下一句:「不必了。」

我愣愣地看著她冷漠的背影,心裡只覺得難受。我不明白,為什麼父母都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冷漠。

記得小時候過年,一大家子吃飯,奶奶給妹妹和表妹表弟都夾了雞肉,唯獨我沒有,僅僅只是一塊普通的雞肉,心裡覺得特別委屈。都有份,就我沒有。當時眼淚在眼眶子里打轉,努力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怕被笑話。

因為我笨,因為我傻,從小被打被罵的都是我,還有因我是老大。

小時候,新衣服,新書包,好吃的,只買妹妹的,我依然什麼都沒有。父母的理由是:「你妹妹每次都考第一,你呢?倒數!還想要書包和新衣服,不可能!」

這些話,我幾乎從小聽到大,從第一次的傷心難過到後來的委屈心酸,再到現在的適應和習慣。我的衣服穿了很多年,都舊了,可父母卻當作看不見。

從小做活的也是我,因為我傻,所以理所當然的被父母指派著去做各種事情,理由還是:「你是老大,做點活怎麼了?又不是要你的命。」

在這個家,我是多餘的,可能我是生是死,他們都不會在乎。我腦子笨,不會說話,一家人坐在一起說說笑笑時,不會說話的我就只有坐在一邊傻傻的聽著,見他們笑,我就傻傻的跟著笑。記得有一次,村裡來了一個外地人,他向我問路,我結結巴巴的比劃了半天也沒說清楚。姑姑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得走過來幫忙指路。事後,姑姑還一個勁兒的嘲笑我太傻,指個路都指不好,然後還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對我說:「啞巴新娘。」

可能對別人而言,「啞巴新娘」只是一個玩笑話,可對我來說,就不一樣了。它影響了我,讓我覺得不舒服,讓我覺得難受。

記得那時,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只是像個傻子一樣愣愣地看著姑姑,任由她笑我傻,任由她說我是「啞巴新娘」。

唉,沒辦法,我知道自己很傻,很笨,可是這是天生的,我能有什麼辦法呢?儘管家人待我冷漠,我也從未怨過他們,也從未想過要恨他們。我想的只有,只要我乖,只要我聽話,總有一天父母會像喜歡妹妹那樣喜歡我。

可是,我太傻了,因為直到我離開也沒有得到父母的愛。也許,這輩子都得不到他們的愛了,哪怕是一點點。

一年有四個季節,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景色,而我最喜歡冬天那下雪時的壯麗景色。

大雪紛飛,大地好像來到了一個幽雅恬靜的境界,來到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童話般的世界。松樹的清香,白雪的冰香,給人一種涼瑩瑩的撫慰。一切都在過濾,一切都在升華,連我的心靈也在凈化,變得純潔而又美好。

每年下雪的時候,我都會獨自一人走出家門,靜靜地走在小路上,欣賞著這美麗的雪景。樹上披上了一件白色的紗衣,地上也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白棉被。

啊!真美啊!

我陶醉在這銀裝素裹的世界里,踏著軟綿綿的積雪,聽著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我的心也漸漸歸於平靜,盡情地享受著。我蹲下身,輕輕地用手捧起一把乾淨的雪,用舌頭舔了一下,嘗一嘗這純潔的雪,有一股獨特的清香和寒氣在我的舌頭上湧出。

我愛白雪,我愛雪景,我更愛冬天。冬天是心靈的年輪。冬天,雖然十分寒冷,但是它有著無可比擬的溫馨和希望。

我是這樣覺得的。

除了溫馨和希望,雪給我的感覺,還有說不出的親切。

我伸出手,想要把它接住。雪那麼涼,又充滿了熱情,化在了手中,彷彿要與血液交融在一起。

我站在雪中,忘卻了寒冷,任風侵襲著我的皮膚,我也要雪花帶給我的那種冰涼的感覺;任他把我的手凍得通紅,我也不能放過這個和他零距離的最好機遇。

雪,冰涼,扎破指尖,冷到心裡。

我看著那些雪花,停滯在屋檐,在樹梢,在草尖,在泥土,鬆鬆軟軟的,絨絨的,那麼溫順地靜卧在上面。

走累了,我就坐下來,靜靜地看著紛飛的大雪,看著被白雪覆蓋的大地。

白茫茫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人。突然覺得無比的孤單寂寞,心中有太多苦說不出,有太多話不知向誰傾訴。

我抬起臉,閉上眼睛,任由雪落在我的臉上,然後融化。

從小到大,我沒有人疼,沒有人愛,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在乎。難過了,只能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遇到開心的事情不敢和家人分享,因為害怕看到他們厭惡冷漠的臉。

我雖然傻,雖然笨,但是我會痛,會難過。我成績不好,反應遲鈍,家裡人對我完全不抱希望,或者說,他們從未對我抱有任何希望。他們都對我說,別讀書了,回家幹活,然後隨便找個人結婚生子,像我這樣的人,讀書也讀不出什麼來,還浪費他們的錢。但我並沒有因此這樣就放棄讀書的機會,我如此拚命努力,只是想要換取父母的一點點寵愛和關心,但都被他們一一忽視。

從最開始的傷心到之後的自我懷疑,到如今的麻木。我常常想,我可能真的不適合被人愛吧。要不然,為什麼父母都不喜歡我?

滾燙的淚水帶著壓抑很久的壞情緒奪眶而出,沿著眼角滑落,最後低落在冰冷的雪裡。

雪越來越大,天越來越冷。這個世界,似乎也感覺到了我的悲傷。

不知在雪地里坐了多久,我才慢慢地起身往家的方向走。

今早我出門的時候,爸爸媽媽還有妹妹都還在睡著,這會兒估計都起來了。

雖然他們對我不理不睬,但我從未想過離開,我捨不得這個家,更捨不得生我養我的父母。儘管他們對我一點都不好。

幾片雪花飄然落下,正好落在我的手臂上。

我停下腳步,莫名的感到有一股奇妙的能力在牽引著我去看,我定定心神,細細的觀察起它來。

看著看著,我的眼睛忽然睜大。

我驚奇的發現,落在我手臂上的這幾片雪花,竟然只有五瓣。

是的,不是六瓣,是五瓣!

世人都知,雪花是六瓣的,可這幾片雪花,只有五瓣。

雪花全是由小冰花組成的,每一朵小冰花都有六片花瓣,有些花瓣像山蘇花一樣放出美麗的小側舌,有些是圓形的,有些又是箭形的,或是鋸齒形的,有些是完整的,有些又呈格狀,但都沒有超出六瓣型的範圍。

雪花的基本形狀是六角形,大自然中幾乎找不出兩朵完全相同的雪花,就像地球上找不出兩個完全相同的人一樣。

第一次這麼仔細的觀察雪花,也是第一次看到五瓣的雪花,那一刻,我以為自己看錯了,眼花了,可是沒有。我看到的雪花不是六瓣的,而是真的只有五瓣。

太奇怪了,這真的是太奇怪了。

我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迫不及待的就往家跑去。

「爸爸,媽媽。」

我一邊跑,一邊喊著。

「喊什麼喊!」剛跑進門,便聽見母親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看著一臉冷漠的母親,心口忽而隱隱作痛,但還是對她笑了笑,道:「媽媽,我剛剛看到五瓣的雪花了。真的。」

我怕母親不信,習慣性的在話的最後加了兩個字「真的」。畢竟從小到大,母親便從未真的相信過我說的話。其實,這麼多年來,我都已經習慣了。

「哪兒有雪花是五瓣的,你編,你繼續編。」果然,母親還是沒有信我的話。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傻瓜。不過也是,我本來就是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傻瓜。

「誰說雪花是五瓣的了?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未等我開口解釋,妹妹韓筱若便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我剛剛的話她也聽到了,只是我的話,她們誰都沒有相信。

這樣的結果,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不死心,還傻傻的抱著一點微妙的希望,希望他們能相信我,哪怕是一點也好,可是沒有,一點都沒有。

她們的冷漠,她們的不信任,將我剛才那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徹底熄滅。我愣愣地看著她們,一時不知怎麼開口,有些局促不安的捏了捏衣角。

我本來就不太會說話,被她們這麼一說,就更不會說了。心裡有太多話,卻不知如何開口,只能憋著,忍著。

「騙人也不找個好一點的理由。」母親冷哼了一聲,轉身進了屋裡,不給我一點開口解釋說話的機會。

韓筱若歪著腦袋,看我的眼神里儘是鄙視和冷漠。「傻子。」她冷冷一笑,說出的話還是那麼的傷人。

我強忍著內心的委屈和心酸,一言不發。然而我的沉默,更是讓她當成了欺負我的最好的理由。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傻的姐姐。」

我啞口無言,心口一陣一陣難受,我多想跟她說,我也不想啊,誰讓我生來就這麼傻呢。想了想,還是覺得這樣的話太傻了,不僅不起作用,還會讓她更看不起我。

在這個家,我總是那麼的格格不入,我甚至連一個陌生的外人都不如,不管我想做什麼,想吃什麼,都得看家人的臉色和心情,只要他們不允許,不同意,家裡的任何東西,我連碰都不能碰。

我常常會想,我真的是他們親生的嗎?如果是,那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就算是撿來的,也不至於這樣冷漠吧。

韓筱若是多麼的優秀,在父母眼裡心裡,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而我連條狗都不如。她的話,父母從來都是言聽計從,她說什麼是什麼。

「……筱若,我,我沒有騙人。」明知道她不信,我還是強忍著隨時都會掉落的眼淚,試圖解釋。

我從來都沒有什麼願望,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得到父母的愛,希望有一天父母能像相信妹妹韓筱若那樣相信我。

韓筱若沒有信,眼神冰冷。她不屑道:「讓我相信一個傻子的話,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我:「……」

在這個家,韓筱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只是一個卑微低賤的下人。

「怎麼,難道你不是傻子嗎?」

我咬了咬牙,好半天才喃喃出聲道:「……是。」

我是傻子,這個我沒有辦法否認。可我不知道的是,我的回答,正好正中韓筱若心意。

韓筱若像聽到了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了起來:「太好玩了,竟然有人傻成這樣,承認自己是傻子,哈哈哈。」

我突然明白過來她的用意,心口悶悶的,很難受。我低著頭,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欺負我一個傻子,很好玩嗎?

「切。無聊,說兩句就哭,沒意思。」韓筱若冷笑。

「跟她這種傻子說什麼話,浪費時間浪費口水。」母親的話仿如一根冰冷的針,毫不留情的扎在我的心口上,疼的我瑟瑟發抖,就連呼吸都一時成了問題。

「媽~」韓筱若斜睨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往屋裡走去。

「筱若想吃什麼?媽給你做。」

「我想吃餃子,媽媽做的餃子最好吃啦。」

「好,等著,媽媽給你做餃子吃。」

「嗯~謝謝媽媽。」

我站在外面,聽著房屋裡母親和韓筱若親昵的聲音,哭的更傷心了。我也想吃媽媽做的餃子,什麼時候,媽媽也給我做一頓餃子吃就好了。

我傻傻的幻想著,有一天母親也這樣溫柔的對我說話,幻想著,母親為我做飯的模樣,幻想著我們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的樣子……

吃飯的時候,爸爸媽媽還有韓筱若像往常一樣圍坐在飯桌前,而我像往常一樣,一個人端著碗孤獨的坐在角落裡。

他們才像是一家人,真正的一家人。而我,只是空氣。

我默默無聞的喝著碗里的湯水,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咸澀的眼淚低落在湯里,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碗湯竟苦的要命,我艱難的喝了幾口就沒喝了。

我在角落裡看著他們,眼淚擦了又掉,擦了又掉,怎麼都擦不完。爸媽還有韓筱若在飯桌上一邊吃飯,一邊聊天,那畫面看著要多溫馨有多溫馨,要多幸福有多幸福,他們誰都沒有理會我。就連我什麼時候喝完湯走出廚房的,他們都不知道。

今天的雪很大,天很冷,可我卻感覺不到有多冷。我身上穿的很少,一件穿的發黃的白T恤,外加一件破舊的外套,再配上一條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和破了洞的黑色板鞋。

我不會搭配衣服,因為從來沒有人教過我,加之沒幾套像樣的衣物,僅十幾歲的我看起來就像是二三十歲的老村姑,又土又丑。

「如果有個愛我疼我關心我的人就好了。」我常常這樣幻想。

「韓雨莫,這傻子,又跑哪兒去偷懶了,回來洗碗打掃衛生!」

坐在門外看雪的我,被母親怒意的呵斥聲打斷。我收回思緒,乖乖起身回屋。

「又跑哪兒去了?一天就知道玩兒,能不能學學你妹妹?」剛進屋,母親便劈頭蓋臉的指著我的腦門怒罵。

這種情況,我早就習慣了。從小到大我就是在母親的打罵下長大,有時候我甚至都在想,我能活下來真的很不容易。

我沒有說話,收拾著桌上的飯碗,任由母親罵。

等她罵夠了,就不罵了,我都已經習慣了。

可是這一次,母親並沒有罵完就走,她像是被我的沉默徹底惹火了,抓起旁邊的一樣東西就往我身上打,嘴裡還帶著惡毒的怒罵:「你啞巴啦,我沒給你嘴巴啊?!說你幾句就委屈你了,我生你養你做什麼?!」

我手裡拿著剛剛收拾好的碗筷,因母親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碗筷全都摔落在地,發出噼里啪啦刺耳的聲響。

母親打我從來不手軟,每一下都用足了勁兒,那股狠勁恨不得要將我打殘,打死。這次也不例外,甚至比以往下手還要重。

我雙手緊緊護著頭,狼狽的蜷縮在地,可憐的像只做了錯事被主人虐打的狗。

哪怕被打,被罵,我也沒讓自己哭出聲來,任由眼淚直流,身上到處都是火辣辣的痛。

痛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心。

「你知道村裡的人都是怎麼說我們家的嗎?說我們生了個詭物,生了個禍害。我怎麼這麼倒霉,生了你這麼個可怕的東西!」

我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慢慢順著額頭流下來。

我全身疼痛無比,甚至都流血了,母親也沒有放過我,狠狠地揪著我的頭髮,一下一下的往冰冷僵硬的地上砸去。

「……啊……」

好疼……我是不是就要死了,不然為什麼會這麼疼?疼的耳邊嗡嗡作響,意識模糊,模模糊糊之中我聽到母親罵了很多不好的話,但至於罵了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我當初就該將你丟進火堆里燒死,不然你外婆和舅舅也不會死……還有你爸爸,也不會重病。這全都是因為你,生下你就是一個錯誤!」

聽到這裡,我整個人猛然清醒了許多,同時也漸漸地放棄了掙扎和哭喊。

是啊,那天夜裡我出生了,可原本應該是幸福的一夜,卻因為我的到來讓這個家在一夜之間變了。

那一夜,見我身體冰冷,他們將我抱到火邊,希望這樣能讓我的身體暖和起來,可誰都沒有想到,我不僅沒有暖起來,身體反而像是雪被火融化了一般浸出水來。

身體慢慢變軟,變透明,然後化成水。

一屋子的人都被嚇得不輕,誰也不敢上前,只有外婆面色蒼白的從火堆旁抱起襁褓中的我,可悲劇也就在此時發生。

浸出層層布料的水像是可怕的毒液,順著外婆的雙手逆流而上,最後「流」遍外婆的全身。

「媽!」舅舅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他驚恐的大喊一聲。

「啊……救,救命……」外婆面目猙獰,隨即,那張蒼白的臉幾乎是在一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枯,乾枯的不僅是臉,還有她的四肢和身體。

「啊——!!!」

那一夜,我「殺」死了外婆和舅舅,讓這個家從溫馨幸福一瞬間跌入了悲痛欲絕的深谷之中。也是從那一夜開始,我的人生就變了。

我的父親後來也因我而傷,導致他每年冬天都要遭受痛苦的折磨,直到現在也沒有痊癒。

這一刻,我突然理解了母親,她不只是不喜歡我,還有恨我,恨我害死了她的兩個至親。

而我,也從那一夜之後,變成了村裡人人口中的「詭物」,「不祥之兆」和「禍害」。

母親終於打累了,鬆開了遍體鱗傷的我,看也不看我一眼,走出房門前又冷不丁的罵了我幾句。

我像個死人一樣躺在地上,很久,很久都沒有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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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雪山上的雪皿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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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雨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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