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流逝之雨

時間就像南方的雷陣雨一樣迅速地消逝，詆雨經歷地獄般的高三之後終於迎來了解放。高三的下半學期，想要與魏嵐考上同所大學的詆雨住進她家，並每天不分日夜地拚命學習。雖然不知道高考結果如何，但6月9號一過，她們便獲得了輕鬆的三個月休假。

「哈！終於解放了，阿嵐，我們去吃八喜吧！」

「這回我請你吃哈根達斯。八喜什麼的，下周同學聚會的自助餐裡面不是有么？到時候可以吃個夠呢。」

「我怎麼就忘了！果然是因為考試的關係，我的腦子也變遲鈍了嘛。」

「噗！你的記性不是一直都這麼差嘛。」

「阿拉拉，變得開朗的阿嵐小姐也開始TX我了啊。」

「還不是跟你學的。走啦~」

兩人先後去哈根達斯和海底撈海吃了兩頓，之後便去附近有ACG歌曲的KTV飆歌。一天玩下來，嗓子啞了，吃不下美食了，頭也暈乎乎的，哦卡內自然大把大把地花光了。

「詆雨，我們下周去哪兒玩么？」

「啊，下周我要去基友那兒玩，下下周才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再聯繫吧！」

「路上小心哦，玩得開心點。」

「啊，這回終於可以去我嚮往的江南水鄉了！基友最棒！」一邊踏著歡快的小步子，詆雨一邊哼著「一萬年と二千年前から愛してる」。

「什麼事這麼開心呀？」詆雨眼前是提著兩大購物袋的紫雨和阿夜。

「下周就能見到基友了，所以開心得不得了的說！」

「三個月的時間可以玩個夠，不過高考成績應該沒問題吧？」

「阿夜哥真是，不要在別人興頭上潑冷水好不好！一點都不相信我，」詆雨撇了撇嘴，「成績當然沒問題，就等著看我上重本的好消息吧。」

「錄取了之後要請客哦。」

「好啊好啊，我請客你埋單。」

「不過話說，你們買了好多東西誒，是打算存著儲備糧不出門了么？」

「我和阿夜打算為你慶祝高中畢業，所以買了很多食材，明天吃兩頓好的。」

「最喜歡哥哥了！」詆雨撲進紫雨懷裡，蹭啊蹭。

「喲西喲西，你和阿夜先去打遊戲吧，我整理會兒東西就過去。」

「夜夜，咱們玩《學園天堂》怎樣？」

「呃…不是PS2么，玩點RPG對戰遊戲吧。我很正直。而且不要那麼叫我，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切，上BASARA好了，你肯定打不過我的！」

「誰知道呢，我可不會因為你是妹子就縮水呢，比比看誰厲害！」

兩小時的大戰，讓雙方都損失了不少兵力；即使開著高強度的空調，兩人的熱血不僅沒有冷卻，反而越發激烈。不過非宅人的阿夜終究沒有贏過詆雨，於是洗碗的重任自然交給了他。

紫雨做的大餐與四星級酒店的料理有得一拼，大家邊看新番邊聊天邊享受著這份盛宴。

7月初，大學開始陸陸續續放假。詆雨撐著把太陽傘，獨自前往憧憬了十多年的江南水鄉。

半個月的時光，讓詆雨感受到了「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來由。彎彎曲曲的流水貫穿於整個城市，或是小橋流水，或是清澈的小河，或是有著迎風笑顏的荷花開放的湖。沒有一絲陰霾的天空，偶爾經過的寂靜的小巷，在眼中印刻住的歷史的痕迹，還有很多很多讓詆雨留戀的事物。每到一個令人驚艷的地方，詆雨便會忍不住對希醬抱怨自己為啥沒有在第一志願中填上那幾座城市的學校。

「雖然這麼說，其實你更留戀家鄉吧。」希醬若有所思地看著眼睛遊離不定的詆雨。

「才沒有呢，都在那兒生活了18年，是時候該出去闖闖了！」詆雨拍拍胸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在這兒玩得開心就好，有什麼想說的慢慢跟我聊就好，不想說的你也不要太過糾結，你的人生還剛起步呢。」

「放心啦，我還沒怎麼想過事呢。將來什麼的，等到大學再慢慢計劃吧。」

快樂的旅行在盛夏中結束，兩人在火車站依依惜別，希醬與詆雨約好了明年去詆雨所在的城市玩。

趁著夜晚還未拉下帷幕，詆雨拿出筆記本寫下了珍貴的遊記。

「什麼？！」突然心裡一緊，詆雨猛地從睡夢中驚醒，看了看周圍熟睡的旅客和一片漆黑的窗外，她深呼吸了幾次便再次進入睡眠。

「差點以為自己被車撞了，真嚇死我了。」詆雨拍了拍胸口。

早晨7點火車準點到站，詆雨拖著小行李箱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頭頂上的太陽比江南之地更強烈，忍住想要喝水的**，詆雨拖著箱子一路飛奔進公寓的電梯。

嗒、嗒、嗒，什麼東西的響聲在一步步接近。

打開大門，一陣瘋狂的喘息聲堵住了詆雨的耳朵。

「哥哥…不要隨便把我的BL廣播劇拿出來放好不好？」

放下箱子，詆雨一步步走向紫雨的房間。在門縫中，她窺到了在床上翻雲覆雨的哥哥和阿夜。被壓在阿夜身下的哥哥似乎快樂到了極點。

「…」想要張開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詆雨衝出門外，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盪。

不知走了多久，詆雨走到了高中母校。休息日空無一人的學園寂靜得只能聽到蟬聲。詆雨斜靠在樹蔭下的長椅上，突然放鬆下來的身體似乎變得有些麻木。

「Z…」想要大喊出哥哥的名字，卻發不出完整的音節。詆雨抓著襯衣的領口，大口喘氣。天空似乎在晃動，地面似乎在搖擺，炫目的太陽令她意識變得逐漸模糊。在意識離自己遠去之前，詆雨撥通了魏嵐的電話…

再次醒來時，詆雨知道自己一定在魏嵐家，又給她添了不少麻煩。

「詆雨，這次一定要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是今天早上剛到么？為什麼不回家？」

「阿嵐，我不想回家了。」詆雨轉過頭看向被火燒雲染紅的天空，接著認真地看著魏嵐。

「我有點餓了，吃完飯之後再說吧。」

「家人都出去旅行了，我熬點粥給你喝吧。」

空氣中瀰漫著夏日獨有的濕熱感，兩人打開風扇坐在客廳，電視中播放著晚間新聞。

「吶，阿嵐，你談過戀愛么？」

「沒有，怎麼了？」

「我也沒有過呢，呵呵。」詆雨乾笑著，抿了口加冰的汽水。

「是不是遇到了戀愛方面的問題？」

「阿嵐，你會幫我保密吧，事已至此，我不想繼續忍耐了。」

阿嵐拍拍詆雨的肩膀，拉起她的右手緊握住。

「小時候，爸媽離婚了，拋下了還在上小學的我和哥哥。雖然每個月會按時給我們打生活費，卻很少回家看我們。從那時開始，我便和哥哥相依為命。我只有哥哥，只有哥哥能陪著我。那個家太過冰冷，一個人好難受。或許這只是戀兄情結，或許等哥哥有了交往的對象我就會習慣。可是，我發現我已經不能沒有哥哥了，只要哥哥不在家我就會心慌，我會嫉妒和哥哥關係好的朋友，我想要獨佔哥哥。我是不是不正常了？我也覺得我不正常了，這樣下去會很危險的，我也知道，可是…」詆雨搖晃著頭，拚命想要恢復冷靜，雙手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

「詆雨，冷靜，我會陪著你的。」阿嵐把詆雨拉進自己胸前，溫柔地撫摸她顫抖的後背。

「本來我覺得忍下去並不困難，但是…但是….」瘦小的肩膀微微抖動，詆雨掩住了自己已說不出完整句子的嘴唇。

魏嵐把汽水遞給詆雨，以慰藉她乾澀的嘴唇。

「我哥…和他的好友做了…」在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之後，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痛，詆雨推開魏嵐，趴在潮濕的地板上大口喘氣，直到氣息恢復平穩為止。

「詆雨，不要繼續說了，」魏嵐扶起臉色蒼白的詆雨，帶她回到了房間。

伴隨著一聲震天雷響，傾盆大雨嘩嘩降下，雨滴如釘子一般拍打在窗上，發出叮咚叮咚的響聲。詆雨蜷縮在床的一角，拚命想要進入睡眠，卻一閉上眼睛就會在腦中浮現出紫雨和阿夜在床上的那一幕。

「或許，和阿夜在一起，哥哥才會幸福呢。畢竟，同性戀可以去國外結婚，而親兄妹才是沒有出口的迷宮吧。」

內心的悸動仍無法平息，但只要說服自己就能接受一切，然後繼續走下去。可是，詆雨還是無法閉上眼睛，只是獃獃地看著一波又一波打在窗上的雨滴。

「詆雨，睡著了么？」門外傳來魏嵐輕輕的敲門聲。

「還沒睡呢，怎麼了？」

「今晚一起睡吧。」

「好啊。」

魏嵐抱著一個小枕頭輕輕走進房間，月光下她的臉顯得特別柔和，修長的四肢更襯託了她的風姿。

「今晚雨真大，雷雨聲是不是吵到你了？」魏嵐關上空調，開啟了放在床邊的電扇。

「沒事，我很容易睡著的。」

「沒事就好，暫時在我家住一陣子吧。」

「嗯。」

魏嵐把大睜著眼睛直直望著窗外的詆雨拉近自己，輕撫著她柔軟的長發。

「詆雨，還有我在。」

「阿嵐…謝謝你。」

兩人依偎著彼此，詆雨重新找回了想要的溫度，加上各種疲勞的襲擊，她很快進入了夢鄉。

尋找慰藉，不過是填補缺失物的一種方法，越是填補越是空虛。但不加以填補便會沒法繼續，於是只能像吸毒一樣，享受慰藉，享受不知本體為何物的結局。

詆雨的手機已三天沒充電，而在詆雨回到這座城市的第三天，魏嵐接到了紫雨的電話。焦急而疲憊的聲音讓魏嵐感到猶豫，她擔心詆雨，卻又覺得總待在自己家裡也沒法解決問題。

最終，魏嵐還是讓詆雨接了電話，平靜了不少的詆雨決定回家。

「真的沒關係了？」

「沒關係了，這幾天謝謝阿嵐照顧了，我們改天出去玩吧。」

「這樣就好，有什麼問題儘管和我說吧。」

「嗯，阿嵐一個人在家也注意安全哦。」

詆雨背著小包緩緩回到家，剛走出電梯便被紫雨緊緊抱住。

「詆雨…為什麼…」

「別著急，你們進屋再說。」阿夜打斷了口齒不清的紫雨的話，把兩人推進家門。

坐在自家狹窄的沙發上，詆雨一言不發。

阿夜倒了兩杯橙汁遞給他們，打破了沉默。

「詆雨，那天發生什麼了？你的行李箱橫放在屋子裡，你的電話也打不通，真的急死我了！」

「對不起。」

「只要你沒事就好，真的好害怕，萬一你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對不起。」

「詆雨，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應該去車站接你。」

「哥，沒事了，就讓它過去吧。」

詆雨抑制住回想那天令人不快的一幕，不斷喝橙汁以平靜內心。但激動的紫雨卻再次擁住詆雨，讓她透不過氣。

「不要這樣…」從心底湧上來的麻痹全身的痛感席捲了詆雨全身，甜美作痛得讓她眩暈，奈何無法掙脫紫雨的束縛。

「哈…哈…哈…」詆雨掙脫紫雨的雙手，衝進洗手間對著鏡子不住地往臉上沖水，直到氣息恢復平穩為止。

「我累了，先去睡覺。」詆雨輕輕地掩上了自己房間的門，開啟中間帶鎖的抽屜，拿出一個裝有安眠藥的瓶子，隨便倒出幾顆吞進肚裡，倒頭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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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來，本打算為歸來的妹妹做點好吃的紫雨，卻被一大早就興奮得不行的阿夜壓倒，繼續玩了兩回合。

穿著短褲走出房門，紫雨驚訝地發現妹妹的箱子橫放在門口，但找遍了整個屋子都不見她的蹤影。

手機打不通，詢問希醬得到的回答也是詆雨已早下了火車，紫雨焦急得坐立不安。他害怕詆雨看到了**的自己，害怕再也無法恢復原本的親密關係，以至於這三天幾乎沒怎麼睡覺。直到他打聽到魏嵐家的電話，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然而，回到家的詆雨卻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冷冰冰的語氣和無表情的臉龐，深深刺進了他不安的內心。

「等詆雨睡醒之後再和她好好談談吧，先讓她好生休息，你也去休息吧。我先回家了，有事給我打電話。」阿夜穿上外套便離開了。

坐在空蕩蕩的客廳中，紫雨翻來覆去肯定或是否定那天早上發生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很卑鄙，故意逃避真正喜歡的人，另一方面卻借著阿夜的溫柔來灌醉自己，讓自己一時忘記真心。

「詆雨，如果你知道我是這麼卑鄙的人，還會叫我哥哥，還會在我調楷你沒人要的時候說要我么？」

紫雨最終還是忍不住推開詆雨的房門，一遍又一遍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龐和纖細的脖頸，在她緊閉著的唇上印下淡淡一吻。